第39章 幽幽花香
「是啊，那些小孩整天瞎玩瞎鬧，我覺得沒什麼意思，就喜歡一個人待著。」葉小葉道。
聽得這話，葉小葉晚間在居舍中說的那話又浮現在廣清心頭。
背書給大樹聽？
這話之前廣清是覺得葉小葉胡扯，現在心底卻是一下子有點沉重。
是，絕靈仙海沒有樹，不止大樹沒有，連根小樹苗苗都沒有。但沒有樹，石頭總是有的。
背給石頭聽，和背給大樹聽，有什麼區別么？
一念及此，廣清彷彿看到了一個孤零零的小孩子一個人獃獃地，然後面對著一塊大石頭自言自語的樣子，嗯，那大石頭可能外形崢嶸，有點像一棵樹？
但不管怎樣，看著眼前的葉小葉，廣清心中柔軟起來。
絕靈仙海的環境，大體上，廣清是了解的，而想及葉小葉自小就是在那樣的惡劣環境中長大，再看看面前的這小孩，他的臉蛋脖頸處，他的手及腕臂處，都是黑黝黝的，而且明顯有著被太陽長久灼烤的痕迹。
如果不是幸運地撈到了一朵金盞花，他現在應該還是在島上，一輩子都會在島上。
能脫離那種地方，來到外面，是他的幸運。
也是她的幸運。
在將來，也很有可能是凌霄宗的幸運。
「小葉，那你就像是一個人說話那樣的，來背一下這本書。放心，師姐不會笑話你的。」廣清的神情再無半點清冷的樣子，而是相當溫和地對葉小葉說道。
「好的，師姐！」葉小葉垂下目光，看著仍然被他兩手交握著的杯子。
然後，他就開始誦讀了起來。
對了！對了！
就是這樣的節奏！就是這樣的感覺！
葉小葉才背誦了兩三句，廣清就止不住地心臟怦怦怦跳動起來。她強行壓抑著激動，繼續地聽下去。
但是。
三句……五句……八句……十句……
不對！
還是差了什麼！
節奏確實是那個節奏，感覺也確實是那個感覺，但是。
就是不對！
她還是好生生地站在這裡，心神並沒有受到絲毫牽引，或者也是有的，但絕對達不到把她引入那種狀態的程度。
難道是我太過有意追求了？
廣清微微皺眉。
師尊對那種狀態也是有過詳細闡述的，並作過一個形容，說就像一個人走在山上，有時突然的一個呼吸間，香氣溢滿口鼻、沁入身心，但當你停下腳步，專心凝神地去嗅的時候，卻又並無所得。
師尊說，此之謂「不期而遇」。
師尊又說，只要你在這山上走，遲遲早早，總會有一次又一次這樣的「不期而遇」。
所以作為一個修者，要追求的並不是「不期而遇」，而是要始終地在這山上走。
廣清極為信服這話，以往也都是持著這樣的看法。
但最近幾晚，除了第一晚的「不期而遇」之外，另外兩晚全都是「有期而遇」，所以，對她來說，是不是執念一次比一次更重了？
廣清凝神自省。
但很快地，她暗自搖了搖頭。
不是這樣！
這一刻，她沒能進入那種狀態，和她的關係應該不大，而就在葉小葉那邊。
接下來，廣清靜靜地聽著，這一次，她並沒有打斷葉小葉的背誦，而是一直聽著他背誦到底。
然後廣清也發現了，自始至終，她確實是沒有進入那種狀態不假，但是，在葉小葉莫名的誦讀中，她對這本書的內容也有了很多新的理解，種種想法，就像是新生的樹葉一般，一簇簇地在樹上冒出來。
好像他們居舍的宗平，就說過這話？
「小葉，你先喝口水，歇歇。」廣清和聲說道，「然後再給師姐背一下清凈經。」
「師姐我先背吧，也不長。」葉小葉說道。
葉小葉的背誦聲再次響起，清朗的，緩慢的，卻又帶著莫名的節奏。
像極了杯子上方冉冉升騰的水汽。
廣清看著自己身前的杯子，看著杯口上方的水汽，那水汽升騰，帶著五月花的清香在整個房間中瀰漫。
不知不覺地，她的呼吸變得緩慢深長，而五月花的那特有清香，就這樣地把她給籠罩著。
一點一點地，由淡而濃。
廣清的思緒，以至於她的整個身心，這一刻，都是清凈的，都是純潔的，都是不染的。
像極了一朵在後山開放著的五月花。
後山，亭子東邊的坡地上，有一片其貌不揚的小茅草，但這些小茅草每到五月來臨的時候，就會開花，先是一朵兩朵的，有點孤單地綻放在還有點清冷的天氣里，但慢慢地，綻放著的花朵越來越多。
從一朵兩朵，到十朵二十朵，再到一整片都是。
風來時，花葉搖搖，清香馥郁。
此時此刻，恍恍惚惚地，廣清感覺自己彷彿就變成了一朵五月花。
又好像，她還是她，但漫山遍野的，全都是五月花，而她就在那些爛漫綻放的五月花間，漫步行走著。
以至於，走著走著，她感覺有點累了，也或許是想要更好地感受一下這漫山遍野的芬芳，她隨意找了一塊石頭坐下來，雙手抱膝，而臉頰就輕輕地枕在自己的膝蓋上。
微風暖陽。
幽幽花香。
此情此景，正宜入睡。
廣清真的睡了，坐在書房的椅子上。
但是大量的元氣和靈氣，卻是正在向書房中聚集而來，而且是越來越密集。
不知什麼時候，廣和走了過來。
「大……」
師兄兩字還沒有出口，廣和就舉起手來，同時用著眼神示意，叫葉小葉不要出聲。
隨後，他腳步無聲地走過來，伸手在葉小葉肋下一托，然後就帶著葉小葉出了書房，並繼續往前走了好一會，直至來到書房所在小院的外頭又外頭。
「葉小葉，你怎麼會在師姐的書房裡？」放下葉小葉，凝望了書房的方向一會兒，廣和問道。
「大師姐把我叫過來背書的。」
「背清凈經么？」
「嗯，是的。」
「怎麼，你小子背得不好，被抓住了？」廣和輕笑一聲。
「大師兄，大師姐怎麼了？我背著背著，她就坐在椅子上，好像……睡著了？」
「你大師姐那不是睡著，具體是怎麼回事，你以後就知道了！」
廣和伸出手來，在葉小葉肩膀上輕輕拍了拍，「好了，葉小葉，這邊沒什麼事，你先回去吧。記得好好背書，再過幾天就是我教你們了，到時我要抽查你的。」
「好的，大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