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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章 搜對滌煩囂

  偏僻的另外一個性質,是平靜。


  對向來僻居一方的安南郡來說,向來,也是平靜的,不論是世俗界,還是修行界。


  外面的風波,波及不到這裡。


  這裡基本上也不會有什麼風波,可以波及到外界。


  所以某種意義來講,這裡也可以說是一個「桃花源」,「不知有漢,無論魏晉」。


  這對世俗界來說或許是一種幸福,但對修行界來說,嗯,其實也是一種幸福,但這種幸福的核心處,未免有所不足。


  反應到四海門門主古懷民身上,反應到八極堂堂主成紹安身上,反應到紫華閣閣主葉南平身上……反應到安南郡這些所有勢力的地階修行者身上,那就是在對宗內宗外的「凌駕」與「安穩」之餘,終究是「意難平」。


  不管是身為宗主堂主還是閣主,又或是長老執事等等,他們首先是一個修者。


  修者怎麼可能對修行無動於衷?

  哪怕是那些因為修行的長久停滯而游心於外的人,不管他們是游心於名、利還是權,又或是專心地培養一些後輩,但心神深處,終究藏著一種無需言說的夢。


  那夢裡最多的,是吶喊,是不甘。


  但這吶喊沒法真正地喊出來,這不甘也是同樣。


  對誰喊?

  喊什麼?

  沒有一個實際的「對手」和「敵人」,來讓他們控訴。


  真要控訴的話,弄不好他們首先得控訴自己,因為誰讓你的資質沒有好到一定地步的?


  當光陰漸逝,當年歲漸長,吶喊與不甘也隱藏於心內,並漸漸地退卻到自己也似乎忘卻的地方,然後開始「享受」平靜,過著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一百年似乎都不會有什麼大變化的日子。


  但這只是以前的安南。


  現在的安南,就算他們想平靜,又如何平靜得下來?

  因為身外的一切,都在風起雲湧。


  徐亦山閉關了,眾所周知,這位再出現時,多半就是一位天階了。


  南屏秀一直閉關著,同樣是眾所周知,這位也在向著天階邁步,不知道什麼時候,或許幾十年,或許上百年,可能就傳來這位也晉陞到天階的消息。


  徐亦山還好說,畢竟是天階子弟,與他們這些沒什麼根腳的小郡修士不可同日而語。


  但南屏秀,以前可是和他們一樣的,同樣沒什麼根腳啊!


  是,瀾水宗是大宗,據說在南州有分宗,在帝都有上宗,而總宗更在別的不知道什麼地方。


  然而,真要有什麼了不得資源的話,南屏秀至於百多年裡,也一直都和他們一般地萎縮在這裡么?她可不是徐亦山般地坐鎮安南!

  而所有的變化,所有的風起雲湧,追根溯源,似乎……


  也不用似乎了。


  就是來自於許同輝!


  古懷民等人一直到現在還是不知道他的出身來歷,但有一點是確認無誤的,那就是這位至少也是和徐亦山一般的「天階子弟」。


  至少!


  許同輝來到安南郡三年了。


  在這三年裡,郡中一切的風雲都是因他而起。


  但他自己,卻彷彿沾染上了安南郡以往的烙印,並且是深深沾染,然後表現出極大的平靜。


  許同輝平靜嗎?


  是!

  對外是,對內也是。


  但平靜背後,是修行的認識逐漸加深,是修行的體系逐漸建立。


  從「隨從」到「侍從」,再到「弟子」,終於成了少爺的弟子,雖然還是叫著少爺,但也可以真正地叫聲「老師」,許同輝的心,也終於真的踏實下來。


  然後他就真正無半點雜念地,投身於修行。


  循著少爺的教導。


  在少爺的要求下,他開始寫一種叫做「論文」的東西。


  「談談你對修行的認識,凝氣篇。」


  想起三年前的事,許同輝直到現在依然還覺得是一場噩夢,而最可怕的是,這場噩夢不知道還要持續多久。


  我都是通脈了,總結一下對凝氣境的認識,應該不太難吧?

  猶記當時,許同輝戰戰兢兢但其實信心滿滿地進行這項任務,盡心儘力地完成任務,交給少爺之後,少爺淡淡地看了眼,然後道:「3分。」


  頓了頓之後,又道:「總分十分。」


  「啊?」


  許同輝完全傻了。


  「重做。」


  少爺又道。


  這兩個字,隨後就化作一道要命的絞索,套在許同輝的脖子上,並漸漸地開始收緊。


  「重做。」


  「重做。」


  「重做。」


  ……


  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許同輝從自信滿滿到自信不足,然後從自信到懷疑,從懷疑到迷茫,從迷茫到淪喪,再從淪喪到崩潰,然後再到麻木。


  但不管他如何,每一次提交之後,等來的總是那淡淡的兩個字。


  「重做。」


  重複了多少遍呢?

  十遍,二十遍,還是三十遍?


  許同輝已經記不清了,然後終於有一次,他等來的不再是「重做」,而是「可。」


  那一刻,許同輝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


  他真的覺得聽錯了!


  但事實是沒有聽錯,因為少爺又重複了一遍,「可以了,勉勉強強,這次能打個6分。」


  雖然只是六分,而總計是十分。


  但是……


  那一刻,許同輝感覺自己是從冥界深處,直登聖界,一下子升到了無法再升的巔峰,而情緒極其激蕩之下,一時間,他卻做不出任何的反應和動作。


  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少爺已經不在身邊了。


  天色也完全入暮。


  其時,明月在天,清風在庭,在穿過院落的潺潺流水聲中,許同輝回過神來后,卻又再次入神。


  心神俱靜。


  那一夜,他在亭子外面一直站到清晨。


  那一夜,他忘了修鍊,忘了體內幾乎無所不在的「氣」,然而氣血卻是如同清風,如同流水,把他的身體當成院落,以一種似乎極其簡單卻又似乎極為複雜的方式,流動著,遊走著。


  晨曦到來的時候,身體內的脈絡,就像樹葉上的紋路一樣,映現在他的心頭。


  「我真正地步入通脈境了?」


  怔愣之後,許同輝是驚喜,是狂喜,也是有點難以置信。


  但真正的難以置信並不是這個,而是在三天之後。


  三天之後,氣血不運而自行,不聚而自集,彙集於許同輝的左腳之底,然後激蕩之下,如同風涌,如同水滲。


  這是什麼?

  許同輝心底隱隱有著答案,但他不敢相信那個答案。


  打死他都不敢相信!


  而就在那一天的夢裡,他得到了少爺的開示。


  「如你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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