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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事夫誓擬同生死

  這便是你的道?


  「是!」許同輝回答得毫不遲疑,也毫無含糊。


  徐亦山沒有再多問什麼,有些東西,本就不適合問。不過時間還長著呢,這也只是他們題擬的第一首而已。


  就算慢吞吞又慢吞吞地來,只今天剩下的時間,也足夠他們再題擬個百八十首的。


  徐亦山微笑,「同輝,來,這杯再幹了。接下來,我們不如一杯美酒,一首題擬,如何?」


  「師兄但有所命,同輝怎敢不從。」許同輝有樣學樣地一口乾了杯中的酒,「只是在文思上,同輝要較師兄遠遜,師兄可要讓著點才好。」


  許同輝其實沒有謙虛。


  他是識字的,識的字還不少,但也僅此而已。


  只之前的那一首直抒胸臆的道詩,寫出來后,許同輝就感覺自己已經被掏得差不多了,餘下的,估計也最多再來個幾首。


  「好說,好說。」徐亦山呵呵笑。


  第二首,許同輝指題,他就隨手指著花園道:「師兄,這第二首的主題,就以我們眼前所見,花,草,樹,皆可。如何?」


  徐亦山心中簡直快意。


  正不解那「花開」呢,這番你自己倒是來了啊?

  然而隨後的結果卻是讓他失望了,許同輝沒有題擬花而只是題了樹,一棵小樹。


  而這首道詩中的「道」,也再沒有讓徐亦山看不懂,完全就是符合著徐亦山對許同輝的認識,沉穩,安靜,默默但又踏實地生長。


  簡直像是大變活人一般。


  上一首里那個「驕狂」、「自大」的許同輝,到了這一首里,要多踏實有多踏實,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徐亦山小小鬱悶兼極度詫異之餘,卻也沒有賣弄,而是配合著許同輝開始進行著一些「小擬」,也就是不再像第一首里寫的那麼全。


  道詩固然還是道詩,寫的也同樣既是物也是人,但接下來所呈現的人,往往是一個側視、一個剪影等等。


  比如寫某一天晚上靜修完畢,出來散步,看到月亮掛在天邊映在枝頭的情景。


  比如寫某次「微服私訪」地遊走在郡城外面的街市,和一些普通人及低階修者摩肩接踵的情景。


  都是這般地小景。


  滲透在接下來連番的題擬中,如擬亭子,擬酒,擬他們視線中的一棟建築,如此等等。


  許同輝雖經歷遠比不上徐亦山,但這半年來過得也著實精彩,甚至單獨把半年的時間拎出來,他的經歷估計比徐亦山所經歷過的所有半年,都精彩得多。


  這種巨大的改變,身、心、意在這個過程中點點滴滴的變化,也都被他變成了道詩,融進了眼前尋常景物的題擬中。


  一次題擬酒一杯。


  而當桌下的那壇酒被兩人喝了一空之後,許同輝也終於開始不勝酒力,酡意上臉。


  也不止是上臉,就連手上什麼的,也都開始泛紅。


  這畢竟不是普通酒,是靈酒啊,以許同輝現在的修為,不勝酒力很正常。


  徐亦山一愣之後,不由得是哈哈大笑。


  於是這次兩人間的切磋或者說碰撞,就進行到了這裡。


  其實真要說碰撞,也只是那開頭的第一首而已。而後面的那些,都只能說是切磋了,頗有一種同門師兄弟間分別演武的意思。


  一番題擬下來,兩個人對彼此不為外人知的小細節,都了解了很多。


  今天過後,兩個人差不多真能說是半個親師兄弟了。


  而醉意越來越重的許同輝,這一天就被徐亦山安排著留宿在了郡守府。


  徐亦山還特意讓薛守一親自跑一趟,告之田浩此事。這自然不是對田浩的尊重,而完全就是緣於許同輝的關係。


  這位地階大成者就是這樣,在這種纖微之事上,猶滴水不漏。


  隨後,徐亦山讓人去東山傳信給甘從式。


  接到傳信后,甘從式第一次對於去郡守府,表現出了遲疑。


  「小陵子,我可不可以去那邊啊?」甘從式問許廣陵。


  「為啥不可以去?」許廣陵「詫異」道。


  看甘從式此刻的這樣子,許廣陵甚是好笑,當然事實上是相當理解。


  「老夫現在的情況肯定會被他看穿吧?老徐若是問我發生了什麼,我該怎麼說?」甘從式眨巴著眼睛道。


  他的這考慮不是杞人憂天,而是必定會發生的。


  「前輩,你確定徐前輩的師尊是天階中人?」許廣陵道。


  「確定,非常確定!」


  「那前輩像往常一樣過去就行了。」許廣陵道,「徐前輩若是問起,你就說是做夢,夢中有人傳授你東西。」


  「這也行?」甘從式眼睛瞪大,眉毛都快要翹到邊上去了。


  「怎麼不行,前輩,你相信我,沒錯的。」許廣陵笑道,「如果有人對你這麼說,你不會相信,但如果有人對天階的弟子這麼說,他會信的。」


  不是說天階弟子就接觸到這樣的事,而是進入天階,就開始接觸「神通」。


  種種稀奇古怪的神通,誰知道都有哪些哪些呢。


  那是一片廣闊的星空。


  這是傍晚,因為時間的關係,甘從式會明天早上過去。


  夜晚到來。


  「小天,夢境投射可以用在老甘身上么?」許廣陵問道。


  鑒天鏡的夢境投射需要符合兩個條件:

  一是這人被許廣陵親眼看過,然後其生命烙印被鑒天鏡標識,後面就可以無視距離限制,只要在此世界,就能隨意進行夢境投射。


  二是這人的層次要比許廣陵低。


  許廣陵現在其實是個夾心派,他的核心層次自然是比甘從式要高的,甚至是高很多很多。


  但具體到現在這個身體,不太好說。


  嚴格講來,許廣陵現在只是開竅境,連地階都不是。


  但他打通的那個竅是三大根本竅之一的命竅,而且是以不滅真性的方式成就。


  就算不考慮不滅真性這個「最大的差異」,只說命竅本身,也絕不是地階可以窺及的,更不用說人階的「開竅境」這個層次。


  雖然名字叫做「開竅境」,但其實在這個層次上,開竅只是剛開始而已,而且多半只是以最簡單的方式打通幾個外竅,讓身體得以勾連外界的靈氣罷了。


  開竅,這個過程會一直持續整個地階以至於天階。


  至於天階是不是就觸摸到了命竅,許廣陵目前也不是很清楚。


  目前他就連地階都還沒有建立起全方位的樣本呢。


  甚至人階也沒有,只一個莊家,再加上其他的零零星星,樣本的量是夠了,但同質化太高。


  而且那還只是人階的傳承。


  地階傳承下的人階,天階以至於聖人傳承下的人階,分別又是如何的?


  太多太多的東西都等著許廣陵去見識,所以接下來他的這九年,註定不會過得太貧乏。


  「可以。」鑒天鏡道。


  於是,這一天的夜晚,靜修之中,甘從式就遇到了一件稀奇古怪的事。


  地階的靜修是什麼樣的呢?


  簡單但不是很正確地說,在意識上接近於深度睡眠,但意識活動比深度睡眠要更微弱,接近於沒有。


  如果把深度睡眠時的意識活動形容為泛著絲絲小漣漪的湖面的話,那地階的靜修基本上就是近乎於止水了。


  但在意識一波不泛的同時,身體中的氣血卻極為活躍,進行深度的代謝、更新以及蛻變。


  特別是當前的甘從式,不管是之前的那一杯生機靈液,還是現在每天早晚一杯的靈水,都讓他身體中的氣血活躍到接近於爆炸。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他也確實是在經歷一場身體蛻變上的大爆炸。


  而這場蛻變,會持續整整幾年的時間。


  蛻變完成後,甘從式至少也是一個鍊形境,也就是地階第二境。


  那時,他就不會是老頭的形象了。


  所謂「鍊形」,便是起衰為盛,復老為少,其本質,其實就是許廣陵前世所經歷的「清」。


  事實是,在「清」之前,「盈」早已做好了充分的準備。


  甘從式現在,就是在「盈」,並在「盈」的過程中,開始部分地自然而然地「清」。


  寂夜,草屋,甘從式意識虛靜,氣血盈沸。


  虛靜之中,卻突然地,一絲漣漪無中生有,如天外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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