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章 正常和平常
地面之下,芨芨草的根在一點一點地攻城掠地,化石為土。
地面之上,芨芨草抽枝、發芽、成長而又落葉。
任何一株草木,在自然生長的狀態下,其最初萌長的葉片,都是比較「粗糙」的,因為它們是開拓者,是戰鬥者,是整個植株的營養提供和輸送者。
而當這株草木完成了第一步的成長,那些最初的葉片,多半也就會被代謝而去,「化作春泥更護花」。
而此刻,就是這樣,有著源源不絕的濃厚異常的大地山川之氣供應,許廣陵腳下的芨芨草完全是任性地生長著,然後不停地代謝著自己,它對外圍的枝葉不是很滿意。
所以,當第五根新枝生出時,最初的一根枝葉,很快地被它放棄,必要的養分被從中抽出,而後,這根枝葉很快地變黃變萎變枯,再接著,在這株芨芨草的輕輕「一抖」之下,從其身上脫落下來。
這樣的過程,一直在持續著。
這株芨芨草始終不滿意自己的樣子,大概是判斷自己吃得不好,所以長得也不好看,於是它就一遍又一遍地給自己換裝,中心的枝葉不斷抽枝成長,外圍的枝葉不斷枯萎脫落。
很快地,這株芨芨草就長到許廣陵的腰際,然後眉間,然後,許廣陵要高舉著手才能碰到它的頂了,但它還在長著,往兩米多、三米多以至四米多而去。
它的枝葉,細長,堅韌,而又銳利,看起來就像一叢散亂的長矛。
在地下的開疆闢土,讓它真的養成了戰士的風格,此刻,在它那極微薄的意識世界中,萌動著的,如果用語言表達出來,那就是,「戰鬥,戰鬥,戰鬥!」
在脫落了不知多少外圍的枝葉,足足在其周圍鋪滿了一大片的「枯葉堆」之後,這株芨芨草才長得讓自己滿意了。
然後,它就開花了。
它的花,完全沒有一般意義上花的形狀,既沒有花的形,也沒有花的色,承著花的花托部泛出的淡淡紫色,大概就是它最亮眼的高光形態了,而後,密密麻麻的,一粒又一粒的細細長長的草籽,在其中生成。
最後,無數成熟的草籽,在許廣陵的心念之下,也在這株芨芨草的主動配合之下,分散著,灑向四面八方。
緊接著,下一刻,許廣陵周邊幾十米的方圓里,一點又一點的新芽,破土而出……
小半個上午之後,本是沒有半點綠色的半山腰間,已經完全成了芨芨草的天下,放眼望去,漫山遍野的,儘是芨芨草。
當章老先生和陳老先生兩人,休歇時刻,來找許廣陵的時候,遠遠地,就看到他站在一個高高的山側面,而在他的下方,鬱郁蒼蒼的蔥蘢,環繞著整個山峰。
山風拂過,億萬枝條,招搖起舞。
那種浩浩蕩蕩的起伏,一時間,看呆了兩位老人。
其實早在之前,許廣陵剛返回時,在小院中,他就為兩位老人露了一手,讓幾粒種子在他們眼睜睜的注視下,變成幾棵果實累累的茁壯植株。
再后,更是讓整個小院,變成一片綠色的世界。
其時,兩位老人是震驚的,是目瞪口呆的。
但那才多大的規模?
一個小院,又如何能和這一整座山相比?
同樣的事物,放大了千倍、萬倍、十萬百萬倍,那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此刻,恍惚間,在兩位老人的眼中,那個靜靜站立在山側的身影,依稀具有著一種君臨天下般的氣質,而其所號令的,便是漫山遍野的那億萬枝條。
「這簡直就是刀山劍海啊!」
好久,從震撼莫名中回神,陳老先生如同夢囈般地嘆息著說道。
身為大宗級別的武者,他的感受相當敏銳,也相當強烈。遠遠地面對著這片草海,他感到自己就如同孤身一人,站在千軍萬馬的陣前,隨時都可能有一種浩蕩籠罩過來,把他淹沒,把他吞噬。
在某種意義上,他的感受其實並沒有錯。
這些芨芨草並不是尋常的芨芨草,它們是戰鬥草,它們也正全都處於戰鬥的狀態,而且是戰意正熾!
由芨芨草所形成的綠色海洋中,還是留有一片空地的,兩位老人定了定神,沿著這片空地而上,不久后,來到了許廣陵的身邊。
而當他們站在許廣陵邊上的位置,向下而望時,看到的,卻是億萬柔柯,在風中輕輕地起伏和搖擺著,怎麼看,都像是在對他們作著致意,歡迎的,友好的,溫和的,甚至是溫柔的。
「見鬼了這是!」陳老先生不由自主地咕噥了一句。
「怎麼了陳老?」許廣陵笑著問道。
和這小子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不止是許廣陵對兩位老人沒多少隱瞞,兩位老人對許廣陵同樣是如此。陳老先生把之前的感受和現在的感受,對許廣陵詳盡地說了一下。
許廣陵就笑,然後道:「陳老,老師,它們確實是在歡迎你們呢!」
「拙言,這些小草,它們……也像人一樣,有著意識?」章老先生看著腳下的草海,又看向自己的弟子,神情相當凝重地問道。
「有意識,但並非像人一樣。」許廣陵笑著搖頭,「草木的意識極其微弱,和我們人之間,相差太多太多太多了,完全不是一個層次。」
許廣陵說得輕描淡寫。
但兩位老人聽得,卻是動魄驚心。
「小許,你居然已經能接觸和觸摸到這些草木的意識了?」陳老先生話語竭力平淡,但依然難掩駭異地問道。
「弟子不是早就和你們說過,我現在已經是大宗師了嘛。」許廣陵笑道,「大宗師嘛!做到這一點,很正常也很平常啊。」
正常個鬼啊!
平常個鬼啊!
聽著許廣陵這話,不論是章老先生還是陳老先生,俱都無力吐槽,對這個弟子,他們,他們,他們……
他們無言以對。
他們無話可說。
他們甚至連想都不知該作何想。
他們處於當機的邊緣。
看著兩位老人的失魂落魄,許廣陵笑著安慰和鼓勵,或者說勾引:「老師,陳老,你們也正在這條路上走啊。等把那九個台階走完了,再輕輕跳一下,也就能跳到我這個位置來了。」
「到時,這些小手段,在你們眼中,肯定也就不值一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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