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棘手
小姑娘祖孫還是自晚飯後離開。
書房正課後,到了客廳閑話時。
陳致和似乎已經憋了好長時間了,這時再也忍不住地問道:「小師弟,你早上給我的這玉石,到底是怎麼回事?」他一邊說著,一邊摸著手腕上的珠串,神情那是相當的不平靜。
兩位老人都只是淡淡笑著。
「這就是普通的玉石珠串啊,師兄你為什麼這麼問?」許廣陵道。
陳致和用一種「你當我是傻子嗎」的眼神看著許廣陵,又看看兩位老人,但是發現二老根本視若不見,就當沒有他這個人,於是不得不頗為氣悶地對許廣陵道:「小師弟,我和你說正經的。」
「師兄,我也和你說正經的。」許廣陵道。
看著許廣陵那一本正經的神情,陳致和真想把這傢伙抓過來暴打一頓,但這個想法很難成立,別的啥都不說,就說一條,那就是他有很大可能打不過這個傢伙!
「那這個東西,我還要幾條!」
知道一時半會從許廣陵這裡是得不到答案了,至於兩位老人那裡他更是什麼都沒有問出來,陳致和畢竟不是真的傻子,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不要緊,要緊的是,他也要像兩位老爺子一樣,兩手兩腳加脖子,都戴上這個東西!
「師兄開口,那自然是沒問題。」許廣陵答得異常爽快。
這讓陳致和也不知是該感到高興還是感到鬱悶,嗯,就是那種哭笑不得的感覺吧。
禍福茫茫不可期,大都早退似先知。
當君白首同歸日,是我青山獨往時。
顧索素琴應不暇,憶牽黃犬定難追。
麒麟作脯龍為醢,何似泥中曳尾龜。
陳老先生卻是在此時,開口念誦著一首詩,這首詩是白居易寫的,題目是《九年十一月二十一日感事而作》,也正是之前,許廣陵給周青竹小姑娘提示的那首詩。
小姑娘編排的第十首,題目是《十一月四日風雨大作》。
一個是十一月四日,一個是十一月二十一日,這自然是對得上的,而且追究內容,一個是為國,一個是退隱,兩者間也是有著脈絡可尋的,所以把這兩首詩關聯在一起,是沒有問題的。
陳老先生念完這首詩,章老先生便緊接著跟了一首。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庄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這是李商隱的無題系列詩之一,為了方便區分,後世也有人根據詩的前兩字把這詩乾脆命名為《錦瑟》,而章老念這首詩,毫無疑問是承接了上一首中的「琴」。
古代關於音樂的,有個成語叫「琴瑟和鳴」。
這由上一首的「琴」而過渡到這一首的「瑟」,是天衣無縫的,而且在詩的體裁上,二者也都是七律,也就是七字八句。
章老念完之後,兩位老人都把目光轉向許廣陵。
許廣陵微微苦笑。
這個小遊戲,玩法是他提出來的,但也只是當時量體裁衣地為周青竹小姑娘安排的一個項目,而他自己,可是不擅長的啊。——在兩位老人面前玩這個?
就那兩個字。
呵呵。
不過此時,兩位老人明顯是對他發出邀請,許廣陵也只能獻醜了,嗯,是真正的獻醜。
略微沉吟了幾秒之後,許廣陵也念了一首。
君知妾有夫,贈妾雙明珠。
感君纏綿意,系在紅羅襦。
妾家高樓連苑起,良人執戟明光里。
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擬同生死。
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
這是承接上一首「滄海月明珠有淚」中的「明珠」。
接下來,三人便這般一人接一首地串了起來,其間沉吟及思考絕不超過五秒,或者也可以說是行雲流水毫無間斷,過了幾個來回后,一旁的陳致和也饒有興緻地加入進來,但沒幾個回合,便敗下陣來,被兩位老人給驅逐了出去。
陳副院長無比悲催地發現,素來也算是「博雅」的自己,在這裡成了徹底的文盲。
不過許廣陵其實也好不了多少。
他現在的詩詞儲量,也只是兩千首不到,在兩位老人面前,太不夠看了。真若想和兩位老人分庭抗禮,估計得把這個存量提升兩個數量級,嗯,兩萬首肯定依然不夠看,二十萬首還差不多。
陳致和敗退離場后,三人承接的速度越來越快。
而很快地,把整首詩都給念完,毫無疑問是不符合快速這個宗旨的,太累贅了。
所以三人開始只念詩名及作者名,遇到偶爾必要的,最多再加上詩中的開頭一句用以標明是同名詩中的哪一首。
章老:「《秋日》,秦觀,霜落邗溝積水清。」
陳老:「《江上》,王安石。」
許廣陵:「《游山西村》,陸遊。」
陳致和:「……」
章老:「《過故人庄》,孟浩然。」
陳老:「《贈衛八處士》,杜甫。」
許廣陵:「《長歌行》,漢樂府。」
陳致和:「……」
很快地,幾百個回合過去,許廣陵這裡,拿了五百一十二首詩出來,而三人的接龍遊戲,也發展到了一千六百多首。
章老:「《歸園田居》,陶淵明,種豆南山下。」
陳老:「《晚飯罷小立門外有作》,陸遊。」
許廣陵:「……」
許廣陵沉吟三秒。
許廣陵沉吟六秒。
許廣陵沉吟九秒。
大約到了第十秒的時候,許廣陵兩手一攤:「弟子不敵,無以為繼,待回去進修,日後再戰。」
陳致和:「哈哈!」
章老先生橫了陳致和一眼。
陳老先生橫了陳致和一眼。
陳致和摸摸鼻子,去後院中仰首看天去了。
不過事實上,此時,也基本上到了許廣陵告辭回去的時候了。不過在回去之前,還有一件小事要做,那就是為陳致和這位老師兄再準備四副珠串。
這對許廣陵來說,已經是熟門熟路了。
嗯,許廣陵現在已經是一個相當熟練的玉石加工師。
要不是最近階段實在太忙,抽不出多少時間,他都真的會鑽研一下玉石雕刻的,因為他發現這似乎也頗有些意思。
回去之後,許廣陵慣例地把今天的所學再回顧及總結一下,而後,又一次地推敲及思索著周青竹小姑娘的病情。
其間當然也沒放過白天他忽然想到的《易經》「坤」卦中的內容。
履霜,堅冰至。
直方大,不習,無不利。
含章可貞,或從王事,無成有終。
括囊,無咎無譽。
黃裳,元吉。
龍戰於野,其血玄黃。
利永貞。
許廣陵再次思索這個坤卦內容的結果是,沒有結果,然後搖搖頭,無奈放棄。
時光如流水,忽忽便是三五日過去。
經過這幾日的針灸之後,周青竹小姑娘的臉上也終於多了些血色,整個人似乎也多了幾斤,總之,不像是剛來這邊時一陣風就能輕易吹走的樣子,周老先生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多,至於周青竹小姑娘的輕快,也是。
然而許廣陵的心裡,沉重卻一如當初。
這點效果,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點小改變!甚至連治療都談不上。
至於小姑娘身體上的改變,只是因為其本來的身體狀況太差了,所以稍有改善,就顯出效果,有些給點陽光就燦爛的意思。
但換個角度來看,這也正說明,小姑娘的身體,禁不起任何折騰!
任何稍大一點的風吹草動,都可能帶來一系列不可測的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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