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式:破而後立7
這天,玉帝很是苦惱。
勞苦功高的百盛戰神前來請罪說,他神識受損,剛才竟然發狂砸爛將軍府。身體能不能恢復還是個問號,為了不耽誤天庭的事務和梅上仙的幸福,他請辭戰神一職,並請玉帝收回與梅上仙的婚約。
這裡還沒勸好,那邊一貫嫻靜端莊的梅上仙也發了瘋,她把梅苑也砸了,說如果嫁不了百盛戰神,她就去跳誅仙台。
玉帝急匆匆來了梅苑,破桓殘瓦他沒顧上看,一來就抱著梅上仙老淚縱橫:「閨女,俺們家就剩你一根獨苗苗了,你莫要想不開啊。」他一千零一遍講起沒升仙前的故事,你娘和你四個姐姐怎麼為你續魂改命,你才撐到老爹有能力把你帶上天來,你不是你自己,你身上還有你娘和你姐五條人命呢。
梅上仙心底直翻白眼,還不是你天賦差,別人修一千年,你要修兩千年。等到凡間只剩下她一個大活人的時候,他不知道走了什麼運,被尊為玉帝。玉帝立刻派人把她渡化升仙,寶貝的不得了。
「我要嫁給百盛,同意了我就不鬧。」她咽不下這口氣,重生一世,竟然又被那個黃毛丫頭搶了先。而且這次臭丫頭不知道使了什麼手段,竟然能讓百盛回來第三天就來退親。
她愛百盛嗎?她也答不出。上一世求而不得以致成為執念,她只知道一定要嫁給他。如果她得不到,那就把百盛毀了吧,她掐著手指,誰也別想好過。
「百盛真的受了黑魔之氣,他印堂發黑,同我會面的半個時辰內,眼睛就變色了三次。照這個頻率下去,不出三天他就壓不住身體里的戾氣了。他現在提出解除婚約最好……」
「不是可以煉化的嗎?」梅上仙沒耐心聽他說完。
「哪有那麼容易。」玉帝嘆了口氣,引照折損,也是他沒挨過梅上仙的哭鬧出手求他相助,不知道女兒為何要心血來潮對付一個不入流的小仙,怎麼問她原因也不說。普度在閉關,如果中途強制出關,再勉力為百盛救治,估計也會修為大退。
短時間內讓天庭兩位大拿折損,一定會為人所詬病。
能解決目前困局的只有那位大人物。可給他幾個膽子,他也不敢去麻煩那誰。
「我不管,我一定要和他一起。」梅上仙捂住耳朵大聲嚎叫。
「我考慮考慮。」玉帝撐著一個頭兩個大的腦袋走了。
玉帝正為此事苦惱的時候,幸運女神又一次眷顧了他。
*
瑤池佳宴的熱鬧還沒從記憶消退,仙界又迎來一樁喜事。玉帝唯一的女兒梅上仙和仙界英雄百盛戰神喜結連理,婚宴定在一周后
這次喜宴出席的範圍定的很廣,連文珠都收到了請帖。
縷娘一邊把請帖遞給文珠,一邊羨慕的說:「戰神神識受損,為了不拖累梅上仙,主動解除婚約。而梅上仙對他情深義重,不管戰神出現什麼情況都不離不棄,她的赤誠不僅打動了戰神,還感天動地,戰神的傷一夜之間好了,他立刻求娶梅上仙。是不是好浪漫,絲娘,真期盼有個人也這麼對我。」縷娘把請帖貼在胸口一臉陶醉。
文珠努力擠出笑:「會有的,會有人真心待你。」聲音低沉,不知道說給縷娘還是自己聽。
縷娘嫌棄的咋舌:「嘖嘖,不會笑就不要笑,真磣人。」
文珠覺得自己受絲娘影響太重,但她又看不過眼她單薄的身影縮在角落裡不言語。
「你不是希望他這一世不要重蹈覆轍嗎?現在也算完成心愿了。」
「嗯,我知道,我是替他高興。」絲娘嘴上這麼說著,眼淚卻快滾下來。
「別哭,他不就抱了個玉帝女兒,哼,抱人誰不會。」文珠豪氣的說,「姐帶你去抱比他更粗的大腿。」
絲娘:「……」
話是這麼說,文珠心裡還是抗拒的。可能之前幾世,任務太過順利,這一世上元前期表現的乖巧,讓文珠太過輕視,如果不是有系統,她必吃了大虧。
任務無法更換,她還是必須去。
時隔六天,文珠又踏上西去的路。
只是六天,文珠卻覺得有許久沒見到上元,以至於走在路上都有點恍惚,是這裡?
金鑲玉竹林一如往昔,在夕陽里細細低語。
一抹白色的身影負手站在竹林的空地里,橘黃的陽光隨搖曳的竹葉劃出神秘的光影,光影的中心就是上元。他就該是焦點所在,從順滑黑亮的頭髮絲到輪廓分明的面容、玉樹芝林的身姿無一不吸引人的關注。
上元好像知道她來,他看到她的出現只是輕輕抬眼瞥了她一眼,然後又垂下眼瞼,濃密的長睫將他的神色藏的絲毫不露,雖然他對她故作視為不見,但文珠還是能從他臉上看到一絲落寞。
文珠看著心竟然像被針扎了一下,尖銳的痛。前頭的怒氣也消散了。
她堆起笑,還沒開口,就被一股力提到空中,然後又被很大的力道摔向地面,她往下落的速度比她第一世從高樓落下的速度還快。她在空中灑下一串不由自主的高亢尖叫,閉上眼等待骨肉斷裂的那一刻,結果「噗通」一聲,她竟然跌進了水裡。嗆了一大口水,她趕緊閉上嘴,眼睛被水打的差點流出眼淚,五感頓失,噗嚕噗嚕她像被關進了真空箱,看不見聽不到。過了一會,耳膜打開了一點,嗡嗡水流的聲音像來自另一個世界。
水爭先恐後的往鼻腔里鑽,肺里灌了水,只想瘋狂的張大嘴呼吸,渴望氧氣。文珠不會游泳,她只能徒勞的揮舞手臂,這一刻她腦袋裡的念頭竟然是上林苑什麼時候有水塘了?
她衝到水池的中央,還沒碰到底,就被浮力抬出了水面。
她茩茩從喉嚨底使勁粗喘,終於能張開嘴,劇烈的咳嗽能把肺都咳出來,鼻子堅澀,肺部跟穿孔一樣。
還沒等她回過神,身體又在緩慢的向下,她抬眼找尋那個身影,眼眶酸楚,是淚是水分不清,朦朧中好像看見那個人,她絕望的看著他,她沒法開口求救,因為嘴巴已經沒入水中,再往下就是鼻子……
上元手輕輕一點,她停住了,懸在水裡。她仰頭,將鼻子和嘴巴都露出水面。
上元冷冷看著她,說出的話比眼神更冷:
「你,敢做,就不要怕沉塘。」
沉塘!簡直不要太逗。文珠揚起半邊嘴角譏笑:「你有什麼資格沉我塘呢?」
「你叫我夫君。」上元穩穩的說。
「呲,我們是有夫妻之名還是有夫妻之實?」文珠冷哼一聲,笑的更諷刺,「哦,我想起來了,我認錯人了,你不是我夫君。」
「我不是誰是?」上元聲音已透著怒意,他的手握成拳,文珠也半個身子露出水面。
「我的夫君是……反正不是你。」文珠面色越來越輕鬆,心裡卻恨意叢生,憑什麼,一個兩個三個,誰都可以欺負她。就因為她弱,弱小有罪么?
「是誰?」上元逼問,文珠離開水面更多,只剩下一雙腳還在水裡。
上元也意識到了,他同樣譏誚的笑:「想激我?原來你也很怕死嘛。那個人可惜娶不了你了,他另有所愛。」
「怎麼就娶不了呢?」文珠反問,「我願意效仿娥皇女英,甘願做小,男人的愛不就愛這一種嚒。」
「你……」上元覺得自己快氣得七竅生煙,怎麼總能被她給氣死。
他另起話頭,自以為也能堵一堵她:「那你今天為何而來?」
文珠對他露出真心實意的甜美笑容:「我來把我的寵物帶走,我想它們了。」
上元梗了一下,差點沒呼吸上來,你想它們不想我,我在你心裡連畜生都不如。
他狠戾的一揮手,托住文珠的氣撤了。
文珠閉上雙眼,攤開雙臂,身體崩成一根弦,慢慢的向後仰躺,水漫過了她的身體,她消失在水面,緩緩下沉。
她無欲無求恬靜淡漠的臉龐永遠刻在上元的記憶里,如慢動作般,在時光的碎片里一遍遍放映,包括那一顆他無法原諒自己的掛在她眼角的淚水。
湖水蕩漾,隔開了兩個世界。
夢魘緊跟而至。
盪鞦韆的女孩,地面站著的女孩,那個女孩伸手,將鞦韆越推越高……鞦韆上的女孩不僅沒被嚇住,還手扶鐵鏈站起來,格格笑著……鞦韆不遠處的白色花雕工藝圓鐵桌椅,其中一張椅子上坐著的雍容華貴的女人。女人如墜青煙,神色看不真切。她面前跪著楚楚可憐的少婦,正在惶恐的磕頭。在她倆背後,一個人影急速的奔跑,看身形是個男孩,個頭不高,身材單薄,嘴巴還在拚命的喊叫,他越來越近,從霧裡現身,文珠能看清男孩大張的嘴,還有他的面容,他竟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