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式:共生4
殷明真有事情要出去,宮俊在單位加班,把文珠託付給邵瑾嵐。
「你去忙吧,珠珠在這裡沒事的,我和小哲都會看著。」邵瑾嵐爽快的牽過文珠的手,最後一句話是轉頭對循聲出來站在自己身後的許哲說的,邊說邊對他揶揄的笑。
許哲對自己老媽歡脫的性子早已了解,他面無表情的和自己老媽對視一眼,然後移了視線微笑看著文珠媽媽:「阿姨您放心,等會我和珠珠一起做作業。」
「對哦,還是小哲想的周到,不愧是大隊長。」殷明真回家拿了文珠的書包,順手鎖上房門,「珠珠,乖乖的,別給嵐姨添亂,媽媽過兩三個小時就回來了。」
文珠乖巧的點點頭。
「珠珠,到我房間學習吧。」許哲無視老媽擠眉弄眼的怪臉,牽著文珠的手走進自己房間。
許哲家和文珠家的格局差不多,兩間平房,一間是爸媽的房間,還有一間中間隔了一道矮牆,前面做客廳,後面是許哲的房間。
許哲房間不大,大概就十個平方,簡單擺了一張床一張書桌和一個書櫥,書櫥放滿了教科書還有中外名著。
「暑期作業做好了嗎?要我幫你看看嗎?」
文珠點頭:「要的,謝謝哲哥哥。」
許哲引文珠在桌前坐下,自己坐在挨著書桌的床沿,拿出文珠書包里的作業。
前世的宮珠是個學渣,但她一點也不擔心,因為有學霸哲哥哥做她的堅強後盾。許哲給她左也補課右也指導,她的學習成績勉強擠進中流水平。後來高中三年,雖然許哲去外地上大學,但是還是給她寄了不少參考書,又隔三差五打電話叮囑她的學習。宮珠為了和許哲能考進一個學校,也賣了不少力氣,最後貼著線低空飛過許哲上的h大的分數線。學的專業不好,不過宮珠本來也沒什麼理想,只要和許哲在一起,學什麼專業無所謂。就是這個專業宮珠遇上了程麗昕,惹來後面那麼多波折。
文珠想的入神,許哲已經盯著她看了好幾眼。
許哲有些驚詫,暑期才過去一半,珠珠就把作業基本完成了,並且寫的特別好,筆跡工整,書面清晰,他從頭翻到尾,幾乎沒找出錯。這份認真與主動和自己以前差不多。
許哲很聰明,從小到大是學霸的存在,主課學得好,經常參加全國比賽都能拿到名次,他也不偏科,文體也數一數二,歌唱得好,一萬米是學校記錄保持者。博學多才,品學兼優,簡單來說,他就是家長嘴裡別人家的孩子。
這個別人家的孩子也發現了個有別人家孩子苗頭的孩子。
「珠珠,你做的很好,比寒假的時候有很大進步。」
「真的嗎?」文珠回神,笑眼彎彎的看著許哲,他的表揚叫她很開心。
這一世,文珠不想做依賴許哲的學渣,自己那一世,從三年級退學后就再沒上過學,替宮珠活的這一世,她有幸從頭學起,她想好好學習,不錯過難得的機會。
文珠面臨一個新的嚴峻的問題。
她想上wc,還是大的。
他們住的是平房,屋子裡是沒有衛生間的。
怎麼辦,回自己家,文珠看著媽媽上鎖的,自己沒有鑰匙。現在出去,大院有公用的wc可是在院子的西北角,外面天黑黑,雖然有一兩顆星點,只是聊勝於無。
文珠忍得很辛苦,腳趾都在涼鞋裡蜷起來了,再忍下去,恐怕都堅持不了走到wc了。
她的額頭微微沁汗,手捂著肚子。許哲發現她的異樣,略一思索,斟酌著開口:「我想去wc了。」
文珠暗淡的眼神像被噌點亮了,她趕緊站起來追著許哲說:「我也去。」
許哲拿了手電筒,走在前頭。
院子里很黑,一排排房子像黑暗裡蟄伏的怪物,文珠小跑兩步跟上許哲。許哲一反常態沒有握文珠的手,手電筒的光在地面映出昏黃的光圈,保持同樣的大小穩定前進。
wc的外牆懸挂一盞白熾燈,上面是白色搪瓷的燈罩,燈下飛著許多小飛蟲。朦朧的光映出朦朧的世界,文珠的眼前好像蒙了一層磨砂玻璃,唯一清晰的是許哲的身影,文珠從女廁走出,就看到這樣的場景。他背對文珠站立,好像透過歲月長河經年的風景。
*
九十年代初期,全國興起了集資建房熱,這是第一批個人可以買的擁有產權的房子。人們的觀念悄然轉變,不再排隊等單位發房子。
文珠的家鄉也動起來了,大人們討論的最多的話題就是你參加嗎這次,投多大面積。
很快家屬大院的邊上圈出一大片空地,井架豎起來,機器轟隆隆運作。機關大院第一批集資房開始建設。
文珠家和許哲家都沒有參與集資。
文珠的爸爸是一貫的謹慎,他還想觀望觀望。國家政策突然改變,對習慣了舊路子幾十年的人來說還有些適應不良。許哲的爸爸則是資金不允許,許貽白兄弟眾多負擔重,他是老大,現在還有上著學需要資助的弟弟妹妹。
有一天殷明真和宮俊談起了這個事情:「楊局和老嚴都搬到新房去了,臨走給我們說了過兩天搞個喬遷宴,請我們參加。」
宮俊眼盯電視頭也沒抬,哼了一聲表示知道了。
殷明真瞧他的臉色面無表情,什麼也看不出來,心裡有點怨尤,當初就是看中了這張臉一頭栽了進去,言語少只當他老實。年輕時相貌出眾走出去被人誇登對,滿足了她很大的虛榮心,其他方面也就沒那麼介意。等真的生活久了,才發覺長得好看有什麼用,不如燈泡壞的時候有人能給你換個燈泡來的實際。男人重事業也就罷了,談朋友到做夫妻也有十年了,再難摸的性子也能了解各三四成吧,他哪裡是老實,是心思重,什麼都埋在心裡。
「楊局是你們最大的領導,他肯定最領會上面的意圖,老嚴是個人精,看事情眼神特毒。他倆都集資買房了,這事肯定錯不了。」
殷明真認真盯著宮俊說話,宮俊還是不置可否:「好多人要安置,一兩批肯定解決不了。」
解決不了和你有什麼關係,你又不是領導,還操心大局。殷明真心裡腹誹卻不說出來,她依然盯著宮俊:「哎呀我們倆想到一起去了,我今天也是這麼和瑾嵐說的,瑾嵐回我,領導還沒你看的明白,這種事情趁早不趁晚,越早好處越多,要不是許貽白把錢貼到自己家去,我們沒得積蓄,第一批就參加了。」
殷明真注意到宮俊從聽到瑾嵐第一聲名字就身體一僵,他雖然沒有動作,可他的眼神從電視上放空,眉頭也微蹙。
殷明真咬了咬下唇,心裡的惱恨更深,以前還覺得瑾嵐給初來乍到的她介紹了各方面都挺好的宮俊是好人好心,長相出眾又端著鐵飯碗的男人遲遲沒結婚,她還以為真是撲在工作上,原來是有別樣的心思才一直蹉跎,瑾嵐自己解決不了了就把麻煩推到她這裡。
「老許有困難怎麼不和我開口講,他也太見外了,我們家還有多少錢?」宮俊終於把從談話以來的視線第一次轉到殷明真身上。
殷明真當著他的面打開家裡放貴重物品的抽屜,拿出兩本存摺,和幾張存單。一共有兩萬多塊錢。這是夫妻近十年時間存下的。
宮俊拿了一本存摺還有幾張存單就從家裡走了,殷明真翻翻剩下的那本存摺,那是她的工資,每個月三百多,今年還結餘兩千塊。她等一年的錢攢在一起去存個定期。三百塊還是工資漲了,以前每個月只有幾十塊。她辛辛苦苦的不敢亂吃亂花,漂亮的衣服也不買,攢下兩萬多塊,就怕有個不測之需。現在倒好,自己的房子還沒買,卻先要替別人買房。辛苦一番只是替別人做嫁衣裳。
殷明真雖然已經想到這局面,仍然不由自主的心酸,漂亮的鞋擺在櫥窗是很吸引人,可合不合適只有腳知道。表面再繁華,扒開內芯,早已爛了。
她不禁羨慕邵瑾嵐,許貽白雖然言語也不多,可他是真疼人。瑾嵐不會家務,只要許貽白在家就會做好早飯再走,他還順便把午飯晚飯也做了,就怕瑾嵐做出來的東西自己也咽不下去。平時家裡的電器、線路、上下水管道都是隔三差五的檢查,發現有壞的跡象提前更換,不讓瑾嵐碰上突然意外措手不及。所以瑾嵐養成大大咧咧不愛操心的習慣。
不過許貽白存不下錢,要資助一家老小,許哲家裡只靠邵瑾嵐的工資開支。不需要花錢的時候便罷了,現在要集資建房,這些錢也拿不出來,估計也很糟心。
殷明真大大嘆口氣,果然,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這世上還是做女人最苦。
自己生的也是女兒,以後也要走她這一遭,找個靠譜的對她好的人自己也能放心的多。
許哲遺傳了許貽白的性子,他對文珠的好自己也看在眼裡,可他家那就是填不完的無底洞,這樣看也不是很適合。
她思緒亂飛,反倒有關自身的情緒淡了。她還有個女兒,她得好好培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