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第252章
瘋魔
蘇瓷已經挪著小碎步躲到蕭君楚身後,偷偷拽他衣袖。
“他為什麽喊你璃疏?摩天崖怎麽了?”
蕭君楚兩眼盯著闕浮生,嘴唇不動,低聲答道:“詐他……”
摩天崖到底有過什麽事,他也說不清。
但是刻了邪典的山壁上那些女子劍舞圖與蘇瓷的伏神劍法酷似,蕭君楚是印象深刻的。
再聯係從前曾經有過一個叫做蘇辭的聖器,以及璃疏宮主的慘烈死法,以及兩半魔神血的離散歸一,隨便一猜也能猜到,這一切都與闕浮生有關。
蕭君楚想要闕浮生的命。
敢搶他媳婦的都該死!
可是,他知道蘇瓷心軟,對闕浮生又有師徒情誼。所以,在把人弄死之前,他不能說。
最好的辦法就是不停地刺激他,讓已經瘋了的人更瘋魔,瘋到再也活不下去,再順理成章地幫他解脫!
蘇瓷永遠追不上蕭君楚複雜的心思,隻是抿嘴含笑,額角在他肩頭蹭了蹭,抬頭用水汪汪的眼睛,隻望著他的側顏,聲音又輕又嬌又糯:
“寂夜,你回來了,這真是太好了……”
她的心裏,從始至終都隻有他。
她的眼裏,從始至終都全是他。
平平淡淡一句話,多少牽腸掛肚,多少肝腸寸斷,都煙消雲散了。
蕭君楚沒說什麽,全神貫注,周身戰意四起,將她擋在身後。
可眼尾卻微微一彎,與她回應,看起來那般心領神會,心意相通。
蘇瓷便依依不舍的放開他衣袖,乖乖退後。
寂夜回來了,她就什麽都不怕,隻需要做他乖乖的小兔子就好了。
而兩人如此的默契柔情,看在闕浮生眼中,就仿若當年得了璃疏那一半魔神血,忽然間腦海中冒出了無數副兩人相視一笑的畫麵一樣,讓他嫉妒地發瘋,恨不得將這天地全都撕碎!
他看著他們,就如看到璃疏和小辭又卿卿我我地站在一起。
他們不但兩情相悅,還一起用輕蔑的眼神看他,嘲笑他。
……
看,那個坐在摩天崖下三年的傻子,連自己最心愛的女人偷偷跟了別人都不知道呢!
他怎麽活了那麽久都還不死?真是礙事又礙眼。
你看他一直活著,到最後得到了什麽?還不是一無所有?
別人都以為他是個神仙,其實他自己明白,他那顆心,早就爛透了!
快殺了他,殺了他,就再也沒人打擾我們,我們要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
闕浮生已經分不清眼睛看到的,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耳畔有無數竊竊私語,無數幻像。
小辭的誓言,璃疏的嘲諷。
蘇瓷畏懼的眼神,蕭君楚輕蔑的笑。
執安的麵具掉了,露出疤痕累累的臉,他哭著跪在他腳邊,拽著他的衣袍,“師尊,你告訴我,我要怎樣才能活下去!”
勝三腐爛的手,為他遞上纏著毒蛇的酒壺,一雙黑洞洞的眼眶,淌著血淚,勸他:“萬丈紅,這是我用命給你打的酒,喝吧,喝醉了,就什麽都忘了……”
一念成魔!
“我要殺了你們——”
龍鱗劍一劍蕩出!
直接祭出邪典第八重。
威力無邊,卻漫無目的。
城樓上所有人飛身躍下,避開這一擊。
再回頭時,那城樓已被一劍削平!
闕浮生拖著劍,劍鋒在廢墟上刮擦出刺耳的叫囂聲,火花四濺。
來時曾經精心束起的白發,已經轟然散開,淩亂披落。
他現在,是個真正的魔頭!
蕭君楚回手將蘇瓷往後送了送,沉聲喝令:“全都退後。”
腳下,冰霜急劇漫延開去,歎霜刀上,藍色的火焰乍起!
他將那刀,漂亮地挽了個刀花,帶出滾滾烈焰流光。
“斬妖除魔什麽的,朕最在行了!不過,戰場不在這裏。”
這裏是他的帝都,他的愛巢。
蕭君楚一向事事盤算得極清楚。
“闕浮生,想知道為什麽你那麽努力,蘇瓷偏偏不稀罕你,連邪天魔神都看你不順眼嗎?”
他對著已經瘋了的白發魔頭冷嘲熱諷,“因為……你倒黴!”
說罷,拉足了仇恨,身影快作一道光華,淩空飛渡,奔城外而去!
倒黴!
所有的一切,難道就因為倒黴!!
還有什麽比這兩個字,更讓一個已經想不通,徹底瘋了的人更加發瘋!
闕浮生劈劍便是殺招,恨不得立刻將蕭君楚千刀萬剮,身影幾乎化作疾風,追了上去!
兩人一路從上華京上空飛掠而過,一路刀劍交鋒,威力波及四下,將城中生生炸出一條數十丈寬的廢墟,從皇城漫延向城外遠山深處。
帝後大婚,變成了修羅場。
“寂夜!”蘇瓷摘了頭上沉重的鳳冠,去了翟衣,隻穿了青色的深衣,提劍去追。
“師尊,等等我啊!”官城錦也爬起來,緊跟著追了出去。
兩人追到山腳下,便不能再靠近。
兩股邪天九部的力量相抗衡,幾乎可以將整座山夷為平地。
天崩地裂般的戰場,如滅頂之災。
蘇瓷與官城錦並肩站著,一起焦灼地望著山頂,竭力通過聲音分辨戰況到底如何。
她忽然間,心思一動,問道:“八哥哥,師尊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官城錦長長一歎,“唉,四師兄死了,小師娘她……也死了,師尊受不了這個打擊,便有些神誌失常……”
“勝姑娘死了!!”蘇瓷不敢置信,“怎麽死的?還有四師兄……”
官城錦意味深長地看著她,“四師兄啊,四師兄……他就是你們一心要除掉的那個妖魔,衛九泠……”
蘇瓷:……
官城錦的目光,莫名憐憫,卻毫無惻隱,甚至有些幸災樂禍。
隻有提及衛九泠時,才是真心的哀慟。
“四哥他雖然痛恨這人世間不公,痛恨皇上搶了本該屬於他的一切。可是,在他心裏,一直惦念的,除了師尊,就全都是你。隻可惜,小師妹你從來都不知道。”
蘇瓷的眼睛,劇烈地晃動了一下,幼時的許多記憶,早就徹底忘了,如今被人提及,又仿佛夢醒一樣,從深深湖底浮出水麵。
幾歲的小女娃娃,奶聲奶氣,看著滿麵疤痕的少年,並不害怕,笑眯眯道:“四哥哥是小阿瓷的寶貝啊。”
那少年醜陋扭曲的麵容微微動容,認真道:“小阿瓷,也是四師兄的寶貝……”
蘇瓷的身子晃了晃,“原來,他是四哥哥……他,他已經不在了……”
官城錦眼底愈發深沉晦暗,濃黑的瞳孔,幾乎被不可見的憎恨和嫉妒淹沒。
“小瓷啊,所有人都是因為你。四師兄為了幫你守住龍虎關,死了。二師兄為了你和皇上高枕無憂,也差點沒命。”
“師尊他聽到噩耗,心痛成狂,不能自已。偏偏這個時候,勝姑娘眼睛瞎,看不到他的悲傷,整日隻知道急著成親。”
“師尊知你魂兮歸來,篤定這世間絕無旁人可以代替你的位置,便一怒之下……”
“怎樣?”蘇瓷驚道。
“一怒之下,將勝姑娘掐死,推入了當年那個蛇坑。”
“呃……”蘇瓷產後憂慮,本就恢複地不太好,今天又經曆這麽多事,身子幾乎站不穩,隻能勉強用鴉九劍拄地,讓自己不至於失去意識。
冷不防,一道細線,死死從後麵勒住她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