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第222章
從前,怒雪川深處關著一個魔頭
蕭君楚回頭,問躲在身後的蘇瓷:
“包子,剛才嚇著沒?”
“沒……沒吧……”
蘇瓷嘴上那麽說,可小手還在緊張地抓著他腰間的袍子呢。
謝無極和秋意寒真的動手太快了,她即便有所準備,也實在猝不及防。
若不是瘋批護著她,剛才可能真的跟勝不武一起被劫走了。
——
山底,另一條隧洞中,冥路連接了神將遺境和鴉九娘的墓穴。
勝三在黑暗之中,行動如常。
闕浮生修為高,眼睛亮,這樣的一片漆黑之中,有沒有火把,並沒有什麽區別。
兩人靜默前行,各想各的心事。
許久,勝三幽幽道:“如果我的眼睛看得見,就不會這麽沒用了。”
她又頓了頓,“而且,若是看得見,就可以看見你。”
闕浮生抬眼,望向她的背影,“有時候,看不見或許是好事,況且我,也並沒有什麽好看的。不過你若願意,此間事情一了,可以隨我回驚鴻巔。”
“驚鴻巔是哪裏?”勝三驚喜。
“是個終年開滿荼蘼花的地方。”
“我……真的可以嗎?”她的聲音在黑暗中回響。
闕浮生靜了一下,“權作是驚擾了令尊令堂陵寢的補償。”
勝三沒再說話,黑暗中彎起嘴角,笑得有些甜蜜。
萬丈紅這麽多天與她同吃同住,一直克己守禮,處處與她保持距離,卻沒想到,心裏竟然想的是把她拐回家!
這小子,真是的!
不過,她倒是願意去。
畢竟,這世上,隻有他願意將她當成女人相待。
至於他到底長得是美是醜,其實並沒有什麽關係,反正看不見。
兩人沿著冥路,登上不知多少級石階,大概到了半山腰的位置,前麵便出現一座石門,上書四個大字:神將遺境。
門口兩隻大油缸,燃著經年不息的長明燈。
勝三感受到光亮,笑道:“我們應該是到了,你幫我看看周圍都有什麽?”
闕浮生掃了一眼,“並沒有什麽特別,隻是……石門似乎並沒有上鎖。”
勝三忽而動容,笑得遺憾,“難道,我爹他一直在等娘回家,給她留了門嗎?”
她大膽登上台階,去觸摸石門,“進來吧,我娘她最嫌機關不夠光明磊落。爹既然在等她,這裏不會有機關。”
果然,那石門,輕輕一推,便開了。
石室中,事物十分散亂,顯然主人生前去的匆忙,並沒有給自己安排好後事。
闕浮生沒有道破。
“地上事物比較多,你走路小心,我去裏麵看看。”
“嗯……”
勝三隨手摸到一張石桌,觸及一些零碎的工具,指尖尋著尋著,便碰到一隻沒刻完的木頭小馬。
她拿起來,將那小馬摸摸索索,嘴角綻開笑意。
這小馬,是爹給大哥做的?
還是,給她?
不管給誰,爹的心裏,應該還是有他們的。
她向來心思簡單,剛剛在墓門前吃了火藥般的脾氣,也不知道哪兒去了。
裏麵,闕浮生隨意穿行。
遺境並不大,甚是淩亂,許久不曾收拾,各處盡是些零件,工具,圖紙之類的。
直到最深處,便進了一處山腹中央的空曠洞穴,中央一座巨大熔爐,爐火早已熄滅。
各種鍛造工具,散落遍地,顯然這裏的主人在最後時刻根本無暇顧及許多。
他的目光順著遍地狼藉尋去。很快,便在山洞的盡頭,看到一具早已化作骷髏的發黑屍骸,屍骸的手底下,是一隻已經熄滅的火把。
而它的背後,則倚著一尊殷紅如巨獸般的巨大鋼鐵事物!
神武紅衣大炮!
闕浮生罕有地心情一陣起伏,加快腳步,走了過去。
大炮中,炮彈已經上膛,麵對石壁而坐,炮筒從石壁上一個人工鑿開的窟窿探向外麵。
洞外,則是呼嘯風聲,能隱約看見對麵山崖如刀削一般的石壁。
這山洞所處的位置,應該是在半山絕壁的中央。
闕浮生眉頭微蹙,回眸再看勝百萬的屍骨。
看來,他可能已經成功了。
但是,炮彈的配方中含有劇毒,讓他的身體常年經受侵蝕,終究沒能熬過最後一次試驗。
或許,他隻是想再等一等,成功之後,就立刻一家人團聚。
可惜,終究沒能撐到點燃引線,便氣絕身亡了。
勝百萬心中,的確是有鴉九娘。
隻不過,對於紅衣大炮的執念,更重要一些。
“再等一等,再等一等……嗬……”
當初,他也是反反複複重複這樣一句話。
卻不知,女人的心,其實隻有那麽一點點大,若是愛了,便再也容不得其他。
可又偏偏是那個,心裏隻想著與他長相廝守的女人,最後卻可以決然赴死,選擇……同歸於盡,永世決絕!
“萬丈紅?”勝三找了過來,她的聲音響起,在偌大的山腹中,顯得有些空靈。
這種一無所知的單純,就像是種救贖,一次又一次將闕浮生從過去的魔障中拉回來。
他喉間劇烈滾動了一下,重新恢複淡然,“我在這兒。”
勝三摸摸索索走過來,“你發現了什麽?”
闕浮生看看地上勝百萬的屍體,稍微頓了頓道:“看到了令尊。”
勝三身子一顫,並沒有立刻說什麽。
良久,才道:“他……可好?”
“很安詳。”
闕浮生向來不屑於說謊。
不想說的話,不說便是。
不想解釋的話,任由誤解便是。
但是,這一次例外。
算是償付勝三帶給他這段難得清淨的日子。
他默默幫她重新安放了勝百萬的骸骨,又陪她稍加祭拜,聽她細細碎碎的哽咽,斷斷續續說些從鴉九娘那裏聽來的一些片段。
“我不明白,為什麽我爹,我爺爺,我太爺爺,他們花了整整三代的時間,用命去癡迷那個紅衣大炮!一個殺人武器,真的就那麽重要?”
“如果沒有那個東西,我們一家人,現在可能會過的很幸福!說不定二哥也不會夭折,娘的一輩子,該是怎樣的天倫之樂!”
“可是現在……我們什麽都沒有了,三代盛名,三代狼藉,最後落得家破人亡,一無所有……”
闕浮生靜靜站在她身邊陪著,聽著那些瑣碎的抱怨和控訴,莫名憐憫。
就像神明俯視著蒼生的苦,雖然不能感同身受,但是,既然被供奉,偶爾也願意耐著性子,稍加安撫。
他道:“從前,在北方的怒雪川深處,關著一個魔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