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同榻而眠
廚子:……不是您讓我給她的?
他慫慫地麻利下刀,割了血粼粼的一對新鮮羊寶,盛在冰碟裏,哈著腰,雙手奉上。
蕭君楚:嘔——
蘇瓷看在眼裏,再也受不了了,剛才吃下去的佛跳牆差點沒從胃裏跳出來!
可是,一對上蕭君楚要殺人的眼神,又生生憋了回去。
她想起來,書裏之前的劇情講過,說他登基那日,賜宴皆是血食,也不知是人肉還是什麽肉,總之那些飽讀聖賢書的文臣寧死不肯下咽。
於是蕭君楚盛怒之下,殺光了半邊朝堂。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給佛跳牆要吃,給生腰子,也要吃!
怎麽辦?
蘇瓷在心裏罵:怎麽沒人下毒毒死你!!
毒?
她忽然想起來了。
書裏曾經提到,衛九泠還沒黑化的時候,曾經救過一個碧海潮生樓的名廚免於殺身之禍,現在想來,應該是個伏筆。
如今,衛九泠已經墜崖死了,宮裏的皇帝又丟了,帝都這邊不可能沒有一點消息。
假如那個人,跟她一樣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又認出此時的這位貴賓就是那紫禁之巔的皇帝,會怎麽做……
當然是替衛九泠報仇!
“皇上,瓷兒以為,這些生食,暫且不宜食用!”
“何故,說!”
蕭君楚果然不吃了,把銀筷子撂在桌上。
“說的有道理,朕就依你。若是敢胡說八道……”他指指捆著醉羊的木架,“當心朕親手將你捆在上麵,用文火烤上三天三夜!”
蘇瓷:……你能不能有點人性?
她也是放手一搏,挺直了腰板兒,拿出心思縝密,冰雪聰明的女配該有的姿態:
“陛下您想,此時城外血疫肆虐,人畜皆不能幸免,這城中食物,就算經過重重盤查,也難保不會有萬之一二流入。”
話音方落,琅琊嘴裏正嚼著的羔羊肉,忽然不香了。
“危言聳聽!我哥吃的東西,是隨便什麽人都能經手的嗎?”
她雖然罵,還是把嘴裏的肉吐了。
重華附和,“蘇姑娘多慮了,狼主的飲食,一直由在下負責,不會有問題。”
蘇瓷堅持道:“但是,倘若有人知道陛下喜食生食,又處心積慮為之,故意沾染血疫,再以自己的血汙染食物,恐怕防不勝防。比如……”
她忽然指向那廚子,“我剛才看見,他的手上,有傷,要不要查驗……”
話沒說完,那廚子已搶先一步,揚起手中薄如蟬翼的長刀,飛掠過滿桌血食,直撲蕭君楚!
真被烏鴉嘴說中了!
蘇瓷嚇得當場抱緊她的佛跳牆罐子,鑽到桌子底下。
蕭君楚腳下輕蹬,人坐在椅上飛速後退。
那廚子一路飛身緊追!
兩人退至露台重重輕紗帳之後,隻聽,「砰」一聲!
他徒手抓了廚子的腦袋,嘎嘣!捏了個稀碎,血和腦漿當成崩開,炸成血霧,將白紗盡數染紅。
之後,蕭君楚殺了人,身影映著血,透在紗帳那頭,款款走了回來。
重華立刻送上帕子。
他接過帕子,一麵將手指一根一根擦淨,一麵死死盯著蘇瓷,不知是什麽震驚,震怒,還是什麽別的。
有狼奴上前檢查屍體,之後回報:“稟狼主,此人果然已經起了疫!”
蕭君楚瞪著蘇瓷,眼角一陣狂跳,牙縫裏崩字。
“聽她的……”
蘇瓷又一次親眼目睹了極度粗暴的殺人場麵,縮在桌子邊兒露著半個腦袋,抱著她的佛跳牆,強行克製牙根打顫,讓自己冷靜下來。
……
剛才這一桌血食,到底被廚子染了多少汙血,並不知道,隻知道他沾的血疫並不嚴重,而全身上,隻有左手食指一處刀傷,時間不是很久,甚至沒有被冰水浸過。
但是,單是這一個傷口就足夠惡心蕭君楚兄妹倆了。
用內功逼,都不知道毒在哪兒!
隻好搞土辦法。
重華忙進忙出,用了不知多少種催吐逼毒的藥,灌水,灌藥,灌水,灌藥,直到深夜,那倆人幾乎把腸胃從裏到外都洗了一遍,黃疸水都吐了個幹淨,才消停下來。
“碧海潮生樓!全給朕砍了!”蕭君楚吐得直不起腰來,一向極度黑白分明的眸子裏,布滿血絲。
“狼主息怒,稍安勿躁!樓中眾人忠心耿耿,這麽多年,從未出錯,此事必定事出有因,不如暫且挨個審過,再下定論不遲。”重華一麵給他擼背,一麵勸。
“朕沒辦法息怒!”蕭君楚被氣昏了,今日若是沒有蘇瓷多嘴一句話。幾日後,他的慘相,又能與上輩子有什麽區別?
他想起了蘇瓷,“讓她滾過來!”
“蘇瓷姑娘睡下了。”
“朕……”蕭君楚氣結。
朕在這兒遭罪,她睡覺了??
蘇瓷這會兒,正在隔壁西廂,塞了耳朵睡覺。
那哥倆吐得聲兒太惡心了,不堵上耳朵沒法睡。
睡著睡著,就感覺身體飛了起來。
她被人抬走了。
蕭君楚沐浴浣洗完畢,在東廂可以隔水望山的雅間下榻,披了外袍等著。
混蛋女人,既然不能自己滾,朕就派人幫你滾!
蘇瓷被兩個狼奴抬著放在床上,順勢滾去了榻裏,還吧唧嘴,“佛跳牆……”
就知道吃!
天大的事,到你這裏,就是一個「吃」!
蕭君楚眼眶發青,瞪她一眼,在外側躺下,順勢抓住她手腕。
他這幾日,甚是疲累,身上的傷反反複複,衛九泠的毒,稍稍疏於壓製就蠢蠢欲動。
加上今天的一通折騰,已經徹底精疲力竭。
若是沒有她的好運,真怕夜裏睡了,就未必還能醒過來。
“蘇瓷……你絕不能離開朕,你離開,朕會死……朕還有很多事沒有做,朕還要替母妃好好照顧牙牙,朕不能死……”
他聲音極低,低得幾乎自己都快聽不清了。
窗外,明月出山巔,光華照帝城,城牆上,有狼影在月光下仰天長嚎。
夜色中,房中片刻的寂靜安寧。
忽然,蘇瓷開始說夢話:“包子……”
蕭君楚剛合上的眼睛,又唰地睜開。
“你剛吃完佛跳牆!”
“爸!我想你了,我是……包子啊……我回不去了……”
她好像哭了,被他抓著的手腕不舒服,掙紮了一下失敗後,又慫慫地接著睡。
蕭君楚仰麵躺得端正,斜睨著她折騰,目光從臉頰,到脖頸,再到被寢衣鬆鬆垮垮包裹著的兩個包子。
“蘇包子!”
他恨恨罵了一句。
爸又是個什麽東西?
——
第二天清晨,蘇瓷醒來,睜開眼時,有些悵然。
她昨晚夢見回家了,可是到了家門口爸爸媽媽卻不給她開門,任憑她怎麽敲門,怎麽哭,就隔著一道門,卻沒人聽得見。
她好難過,就坐在家門口一直哭,一直哭……
直到剛剛醒來,才發覺那是夢,而現在書裏的生活,才是真的。
她愣愣望著房頂,過了好久才反應過來,自己昨晚睡的好像不是這間房。
夜裏上廁所走錯了?
再看旁邊,還擺著另一隻枕頭。
枕頭上,炭火溫著的食盒裏,擺著倆包子,熱乎的。
蘇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