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武者之心
大江來從萬山中,山勢盡與江流東。
漢江之水,浩浩湯湯,橫無際涯,奔騰入海不復回,此時,李長歌、宮輕語兩人就在這漢江之側,入眼中儘是江浪翻滾不休的磅礴大氣。
「明日便可到達九鼎城。」李長歌的眼神落在翻騰的江水中,語氣悠然的開口,「白愁飛若是想攔下我們,今夜就是最後的機會了。」
輕輕一抖馬韁,不待宮輕語開口,繼續說道:「此戰勝負難料,我也沒有把握可以護你周全。」頓了頓,「所幸你身上的傷勢已經好轉,以你此時的功力當可以發揮出七成的速度,到時候我攔住他們,你伺機逃走,當有六成的把握逃出一命。」
看著宮輕語似欲開口,李長歌柔聲道:「不要想著留下,只有你離開了,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
出其的,宮輕語並未反駁。
夕陽西下,李長歌的身影沐浴在暮光中,宛如披上一層金紅色的披風,從宮輕語的角度看過去,遠處天際那一輪火紅的大日,正好鑲嵌在李長歌臉龐所向的虛空之中,略顯單薄的身軀在這一刻顯得分外的偉岸,散發著讓人心安的力量。
時間慢慢流逝,夜幕籠罩大地。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如水的月華傾瀉而下,大地之上格外的靜謐幽深,有著一種不可名狀的奇詭魅力。
「來了。」
李長歌一挑劍眉,冷冷的吐出兩個字。
腳步聲響起。
李長歌的推斷沒有錯,這會是他們進入九鼎城前的最後一戰。
一、二、三……四,一個四個人,從前後左右四個方位包圍上來。
人未到,殺氣已至。
山林間靜如鬼蜮,原本若隱若現的野獸嘶嚎之聲都停了下來,唯有漢江兩岸江水拍打在河灘之上的沙沙聲。
一片肅殺之景象。
李長歌勒住韁繩,馬車頓時停下。
踩著銀白色的月光,李長歌走到四人的包圍之中,颯然一笑,似是風輕雲淡般看口說道:「白兄那日僥倖從我手中逃出一命,卻不珍惜,反而一心求死,真是何苦來哉?」
白愁飛眼中殺機一閃而過,旋即一聳肩頭,「李兄可是說錯了。」
「哦?」李長歌疑惑,「錯在哪裡?」
白愁飛自通道:「李兄那日未能對在下趕盡殺絕便是最大的錯誤,若是李兄願意就此離去,不在干涉此間之事,白某絕不與李兄為難。」
李長歌笑了起來,開懷大笑,直笑得彎下了腰,良久方才開口道:「白兄這提議甚好,只是我卻是不信的,恐怕這話說出來白兄自己都不會相信。」
白愁飛也笑,只不過是冷笑,「嘿嘿,看來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東聖閣弟子又如何,殺了你誰又能奈我何?明年的今日我定會在你的墳頭之上灑上兩杯好酒。」
李長歌的身份自然不是隱秘,被白愁飛打聽出來自然也不奇怪,更何況還有在臨江府與冷月刀宮董宣昭的一戰,如今在青州也是小有名頭。
李長歌曬笑,油然說道:「我只希望你的刀法能像你的嘴一般硬,切莫再讓我失望了。」
白愁飛並未開口,眼神落到其餘三人的身上。
心念電轉,四人同時踏上前一步。
宛如平地之中炸響一道霹靂,勁風倏起,空氣從四面八方往中心處匯聚,壓縮而來,氣勢逼人。
李長歌恍若未覺,衣袂翻飛間,青竹劍斜指穹蒼,劍身輕輕顫抖,龍吟劍嘯頓時傳遍四下。他神態從容,嘴角猶有笑意,恰如書法大家之揮毫潑墨,又似佛門聖祖拈花一笑,謫仙人邀月共舞,雖然只有一個簡單的起手式,卻已然展現出李長歌在劍道之上的不凡造詣。
白愁飛已然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李長歌在劍道之途上所取得的成就令他不由自主產生高山仰止的感覺,心中頓生覺得無法戰勝此人的念頭,未戰先怯,氣勢頓時落下三分。
李長歌靈覺何等敏銳,頓時察覺,開口道:「白兄怕了?」雖是問句,口氣卻無比的肯定。
白愁飛神色一整,深吸一口氣,心知此時的形式以不容許他生出別樣的心思。
「殺!」
一聲斷喝,殺機頓起。
四人同時撲上前來,勢如電閃,各出招式,或執劍刺來,或持刀劈過,又有掌風激蕩,腿影紛飛,封死李長歌前後左右的一切退路,誓要一舉擒拿!
一聲長笑,聲震四野。
「來得好!」
李長歌腳下用力一跺,身軀隨意拔地而起,雙袖一抖,宛如大鵬展翅,扶搖而上,瞬間飛到足有三丈高的虛空之上。月華涌動,灑落在李長歌的身影上,猶如謫仙臨塵一般,風華絕代。
在白愁飛四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一道光芒於黑夜之中綻放,如同無盡深邃幽暗中湧出的一道流光,恰似浩瀚銀河中劃破蒼穹的一道流星,美麗卻又致命。
那是李長歌的劍,青竹劍直指地上四人,只見李長歌手腕輕抖,好似煙花綻放一般,青竹劍在虛空中爆射出萬道劍光,好似九天星河傾瀉而下。
白愁飛等人心神一緊,如此劍法,竟出現在一個年不足雙十的少年手中,讓眾人心中不由得發寒,更堅定了必殺的念頭。
四人同時迎上李長歌的攻擊,各出絕招,只聽場中一片叮叮噹噹的兵器交擊之聲,李長歌身子宛如一道魅影,游曳於場中,青竹劍宛如游龍一般,同時牽制住場上四人,口中發出一聲斷喝。
「走!」
宮輕語一雙美目盈盈如水,深深的看了李長歌一眼,似要將其烙印在心底,旋即腳步輕踏,身子宛如浮光掠影一般,瞬間遠去,猶自回頭,眼中似有千言萬語。
白愁飛一聲斷喝,就要追去,李長歌甩手一道劍氣,攔下他的腳步,場面隨之一靜。
「嘿嘿嘿,李兄當真是惜花之人,為了佳人竟然連命的不要了。」冷笑數聲,殺機滿滿的開口嘲諷道。
李長歌輕嘆一聲,搖搖頭道:「你不懂。」眼神掃過白愁飛,語氣莫名的開口繼續說道:「真正的武者,無所畏懼,直面生死,雖千萬人,吾往矣,縱然九死一生,也絕無退縮。」
李長歌的眼神越來越亮,凝視著手中的青竹劍,這些話與其是說給白愁飛聽,何嘗不是說與自己的呢?
「這些,你都不懂,從你從我手中逃走得那一刻起,你就已經不再是一名武者。」
「失去了武者之心的你,又怎麼配明白我的想法?」
眼神落在白愁飛陰晴不定的臉上,哂笑道:「你若不服,我就在這裡,你可敢上來與我一戰?」
搖搖頭,李長歌語氣平淡,「你當然不敢,甚至於你連接我一劍的勇氣都沒有。」
「住口!」
白愁飛臉色猙獰,氣息起伏不定,張口欲言,眼神落到李長歌風輕雲淡的臉上,口中的話卻說不出來了。
李長歌搖搖頭,白愁飛的表現是他預料之中的,銳氣已失,難成大器。
抬起頭,李長歌看著夜空中的那一輪圓月,幽幽一嘆,今夜的月色,分外的溫柔呢。
旋即李長歌的目光落在手中的青竹劍之上,眼神中綻放出前所未有的彩芒,用一種近乎呢喃的語氣開口說道:「托白兄的服,李某有所感觸,遂成一劍,還請諸位品鑒。」
白愁飛臉色一變,不由自主的退後一步,臉上儘是驚懼之色。
李長歌面容好似深山老林中的一潭泉水,古井無波。
白愁飛的後退,頓時打破四人原本天衣無縫的合圍陣勢,出現了一絲破綻。
青竹劍頓時破空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