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自有新去處
次日一早,天才蒙蒙亮。
顏月在溫暖的被窩裏睡得正香,忽然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
她茫然的睜開眼睛,懵了好一會才看向仍在咚咚作響的房門。
“顧神醫?”
“顏姑娘,是我。”落風聽到聲音,知道她是醒了,“我奉主子之令,特來送你出京。”
“出京?”顏月打了一個激靈,睡意瞬間消散全無,她掀開被子起身,隨意裹了件外袍後,三兩步踱過去把房門拉開,“為什麽要我出京?”
她問話的時候,仰起了那張沒有任何遮掩的臉。
昏黃的燭光之下,紅色條狀疤痕仿佛活了過來一般,密密麻麻的在她的臉上交織相纏。
落風被嚇得往後退了一步,有些尷尬的輕咳出聲,“這……這是主子的意思,還請顏姑娘盡快收拾收拾,隨我一同離開吧。”
“我不走。”顏月的怒火騰的一下從心底竄起,“過河拆橋的是他,案子我已經不管了,他憑什麽要管我在哪?”
“這……”
落風啞然,說實話,他也理解不了主子的用意。
顏月的臉色不由的冷了幾分,“你回去轉告那個比鐵塊還硬的戰王爺,這京城——我待定了!”
說完,她剛準備轉身關門,繼續回去睡大覺,門框卻被一隻比女人還細的手撐住。
緊接著,她迎上一張少年感十足的娃娃臉。
是顧安。
向來視風離陌為神的他,哪能聽得了別人對自己的神出言不遜?
“你這臉我不治了,就算你不跟落風走,我的醫館也不歡迎你。”
顏月暗道一聲‘糟糕’,剛剛太過惱火,竟然把醫館的小祖宗給忽視了。
這家夥在活閻王的事上,執拗得跟頭強驢似的。
看來,自己的新容身所怕是要不保了。
果然。
她的想法才形成,顧安就如同鬧脾氣的小孩一般,拽她的同時還氣呼呼的鼓起了腮幫子。
“你走你走。”
顏月欲哭無淚的扶額,隻想倒帶回去,就算口是心非也要把活閻王誇成一朵花。
“顧神醫,我……”
然而,還沒等她把話說完,藥童急促的稟報聲便由遠即近的傳來。
“神醫,大將軍來訪。”
三人聞聲望去,隻見大將軍身著朝服,大步流星而來。
他腰間的一雙配劍不時碰撞在一起,發出叮當的脆響。
見到顏月,他那雙鋒利的眼睛頓時柔和了幾分。
“顏姑娘,我向來心直口快,有什麽話就不藏著掖著了。”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實不相瞞,這麽早就來叨擾,其實是有一事相求。”
顏月迎上他的視線,盡管兩人隻有一麵之緣,還發生過一些不愉快,但大將軍的為人,她早有耳聞,當即回以一笑。
“大將軍直說便好,若是有能幫到你的地方,定然不會拒絕。”
“好。”大將軍愁眉一展,“夫人積鬱成疾,一心想要知道更多與案子相關的細節,為了讓她盡快走出來,隻得請顏姑娘去將軍府小住幾日了。”
顏月的眼睛驀地一亮。
不禁在心底高呼一句:顧安不留她,自有留她處!
她甩開小氣巴拉的小顧安,“這下不用你趕了,我自己走。”
“顏姑娘。”落風語氣急迫的插話道,“主子……”
“我一不是他的部下,二不是他的下人,我想留在哪裏是我自己的事,他真的管不著。”顏月攏了攏外袍,不再跟落風多說廢話,轉而看向出現得剛剛好的大將軍,“將軍夫人的身子重要,可不敢讓她多等,我也沒有什麽好收拾的,這就隨大將軍一起走。”
大將軍微微頜首,率先轉身離開。
顏月最後看了一眼落風。
不管活閻王出於什麽目的想送她走,她都不能接受。
且不說自己穿越過來要做的事,以及這副身體生前背負的冤屈苦難,眼下哥哥還在幕後人的手裏,她必須要留在京城,想辦法將幕後人揪出來。
落風茫然的站在原地,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他總覺得,主子所做的任何決定,肯定有他的用意。
而顧安還在氣顏月,他看著一行人遠去的背影,不以為然的拍拍落風的肩膀。
“多少女人為了得到王爺的一眼而擠破腦袋啊,她倒好,王爺讓她往東,她卻偏要往西,還管她那麽多做什麽?”
他不知道的是,未來的很長一段時間,他會為了讓她多看王爺一眼而想破腦袋。
另一邊。
顏月進了將軍府。
將軍夫人如大將軍所言,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她穿著素色錦袍,身上未便戴任何一樣飾物,雙眼又腫又紅,滿眶的淚水在打轉。
見到顏月,她先是一怔,而後忍著悲痛朝她招招手,“你來了。”
顏月心口一堵,縱使見多了生死別離的畫麵,但每一次,她都會感同身受。
她抿抿唇,托著隆起的肚子坐過去,“夫人請節哀,若小公子泉下有知,他應該最不想看到夫人如此神傷。”
“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可我一閉上眼睛,就會想到凶手對他所做的一切,耳邊全是他喊‘救命’的聲音。”將軍夫人用力的抓住顏月的手,淚眼婆娑的迎上她的視線,“你是最後見過他的人,也是最了解案情的人,你與我說實話,他所承受的……是不是生不如死?”
顏月靜默了片刻,小公子是活生生被柳成懷折斷骨頭,封進陶桶裏麵的,那些痛苦,又豈此是生不如死?
可為了安撫活著的人,她隻能編織一套善意的謊言。
“夫人無需多想,凶手害怕小公子發出聲晌,會招來人懷疑,所以做一切之前,給小公子下了迷藥,除了我們將小公子從陶桶裏救出來的時候,他暫時醒過來了片刻,其它時間,他都沒有任何感覺的。”
“當真麽?”將軍夫人半信半疑的看著她的眼睛。
顏月肯定的點點頭,“當真,夫人臆想到的那些,大抵是生為人母的本能,不過……”
她反過來握住將軍夫人的手,“夫人所有的愧疚、難過其實也是一種羈絆,隻有放下了,小公子才能安心離開,活著的人要更堅強,不在的人,才能無牽無掛。”
一番話,完完全全的戳中了將軍夫人的內心。
她越看越覺著顏月熟悉,盡管長相不同,可給她的感覺卻與一年前救過自己的人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