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章 五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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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樣的形勢下,即使殿下擁有再多的治國之才,為民之心,施展開來,也是十分困難!」鳳一垂下眼眸,「殿下可以熬上三更,萬家燈火齊滅后批改奏摺從不間斷;也可以為了災區百姓所在之地得到更好的重修,衣不換,早朝一下就拋棄君王禮儀擠身於工部之中,細細觀察分析還在研究的工程圖。」
「恐怕,鳳陽也不容有人威脅於她。」姬若嘆了一口氣。
鳳陽的野心,如深海洶湧澎湃,也不誇張。
從小種植於內心的種子,日積月累之下,茁壯成長;
慘遭的禍害,滅門之仇,父后之死,母皇之冷,親姐妹之欺凌,皇宮上下,甚至連一個倒夜壺的奴才都混的比她好,最起碼人家不會可憐到唯一的一件避寒的冬衣還是蓋不住手腳去年的舊衣。少年的痛苦,更是澆了一大桶水灌溉了那顆種子;
後來,幸運被清貴妃看中,收於自己腳下,從此再一次鹹魚翻身,恢復了往日皇太女的威風地位。但兩相之下,寧願以金貴之軀跑到嚴寒戰發的塞外玉寒城,面對兇殘的蒙古傾略狗也不願同她那些皇姐一樣眠花宿柳。
種子終究慢慢長成大樹,委曲求全投奔於清家,大樹越發茁壯,枝繁葉茂。最終,開花結果。剩下的,也只是那些佔據在腳下,意圖攀岩而上,困死大樹的雜草藤蔓。
清理,必不可免;
戰鬥,一觸即發。
「殿下本該就是這一國之君,無人能動!」鳳一抬頭,擲地有聲,「昔日的大皇女只知道尋歡作樂,半點不識治國安邦的本領;四皇女雖有才能但性格殘爆,宮裡宮外一個不小心被她不高興處死的人不知有多少;獨活的六王爺更是愚笨不堪,讓她處理一些無傷大雅的事還可以,要讓她位於高位之上,豈不是拿天下百姓的生命開玩笑?餘下的那些皇女們,個個年齡稚嫩,更是不能擔任大任。」
「那你想讓我們怎麼幫你?」根本不去考慮,姬若眼中一絲瞭然,開門見山。
幫還是不幫,無論前方是刀山還是火海。
姬若側目和古諾相視一眼,雙方已知對方心理,無論如何,此行必須試一次!
若想存活,任務,遲早是要去完成的。與其去猜測以後的任務會不會比這次更簡單,但不如先嘗試一番。
更何況,真正心中有一股傲氣的女子,不認同自己同那些滿口「大男子主義」自以為自己頂天立地的男子略輸一籌的。從來不會掩飾自己對於以千萬百姓之命為賭,以皇權變遷宮廷格局之任為喜。
熱血沸騰,在身體每一處翻騰欲發。
看一場江山變化,推動一位帝王成就。他日市肆之間,聽一場關於君王英明的傳說,看一眼百姓其樂融融,那份內心得意是何等猖狂愉快?
姬若的手,忍不住在衣袖之下抖動;
她的心,跳動的如同風中雜草,歡快舞動。
她欣賞鳳陽的野心與無情,一個真正手握江山的帝王,一個面容冷艷渾身上下本質不過平凡弱女子的帝王,塞外軍中鍛煉,弒母殺姐,冷血果斷,該是心中有多大的情懷才能踩著鮮血爬上那冰冷的王座。
強者,才被人欣賞。
即使姬若對於鳳陽開始玩弄她們於手掌之中的事不爽,但也無法壓制住自己對其的欣賞。哪怕她此刻擁有絕世武功,來往於這最森嚴的皇宮之中如同逛自己家的後院,可以於萬千守衛之中受一身重傷換來取其項上人頭。但她卻依舊不能懈怠。
論運籌帷幄,姬若自嘆不如。她不是鳳陽,自小生於這女尊深宮之中,耳目所見,皆是爾虞我詐;
論玩弄人心,姬若更是無法與其相比。她雖有七竅玲瓏,察言觀色本領爐火純青,在玉寒城很快就能猜出鳳陽跟於其後,卻依舊不能掩蓋輸了下風的事實;
更別說論指點江山的本領,帝王謀略的才能,冷血果斷的性情。姬若再怎麼厲害,前世也不過是聞名全國、金融界無法忽視的人的後代,她從小家宅中要防的不過一母一兄。而鳳陽,君王之心,誰能揣摩?
所以鳳一明知她們武功高強,卻從不懷疑她們會傷害到自己殿下。
也許她自知自己家殿下的厲害;也許是因為她深信她們天外之人,不會平白無故去傷害這個世界之人;也許是她暗衛的本能,一眼看盡她們身上並無殺氣。
三更聲起,打更的聲音從風中傳來。
鳳一的聲音也悠悠從風中飄來,「我知你們規矩,我只要你們做到一點。」
「哪一點?」古諾眨眨水靈靈的大眼,雙手玩弄著腰帶,好奇問道。黑色的布料,白色的手指,黑白相交,越發襯的那一雙手白皙如雪,柔弱無骨,「可不要太難阿!」
「放心,」鳳一眼中越發空洞,像是一瞬間被抽走所有生氣,「只需兩位姑娘在我死後,保殿下之命,直到殿下真正做到君臨天下即可。」
在她死後?
哈!
明明是在說著自己要死的事,她卻神色不變,語調依舊平靜無波,簡直就像口中吐出的那個條件,是她人的生死。
「以兩位姑娘的武功,保殿下一命,不困難吧?」似是沒有看到她們震驚的表情,她接著開口問道。
是不困難,但猜想過更多困難的條件,卻從來沒有想過是這樣一句話。
前面所說的涉及到她,涉及到鳳陽的命,涉及到江山,的確面面俱到。然而所求的卻是自己身死後之事。
鳳一皺眉,有些疑惑,「兩位姑娘?」
「梆」
最後一聲打更消失在遠去寧靜的街道上。
「你想怎麼做?」姬若開口。
鳳一眼神一抬,反問道:「我想怎麼做,是我的事。」
她想怎麼做,是她的事。姬若她們所需要知道的,是她們該做的事。
打更聲已不再可聞,遙遠的天際似乎傳來守夜的錦衣衛整齊劃一的腳步聲。有深淺的呼吸趴在牆外,綿遠悠長,在風聲中幾不可聞。
姬若一把拉過身旁的古諾,身形一動,踩著風中揮舞的草尖而上。眨眼間,就消失在殿門之外,空中悠悠傳來的除了哀哀低叫的風聲,還有未散的話語,「好,我們答應!」
庭院中一抹黑色,立於小腿高的雜草間,猶在神思不寧。
「何苦逼我,」骨節分明的右手慢慢抬起,黑色的人影低下頭,深深凝望著手掌中長短不一的傷痕,那淺淺的四個字,才吐出就消失在風中。
吐出來的莫名其妙,消失的也莫名其妙。
一下停頓,是呼吸一時的錯亂。雖及時糾正過來,卻已足夠暴露出自己。
她的雙眼一瞪,像是夜鷹反應迅速的跳起來,飛速往後退,意圖往東宮之中奔跑。然而比她更快的,是悄無聲息的寂靜,若有若無的殺氣緊追不捨。
一個人若殺過人,必定沾惹在身上的殺氣無法去除掉。所以先前鳳一可憑本能就確認出姬若她們身上從未碰過鮮血。
殺的人越多,似乎身上殺氣就越發嚴重。然而更有一種人,在殺的極致過後,殺氣衝天,卻又若有若無,似雙手乾淨的純良普通人。
鳳一作為暗樓之中的首領,殺人沒有八千,也有一萬。但她,卻像黑夜中的風,總會悄無聲息出現又消失。殺氣是她,她是殺氣,最厲害的暗衛,最終所達到的,不過如一片落葉,可葉落無聲。
黑色罩布上的雙眼還保留在呼吸一時錯亂,睜大雙眼的狀態。人,卻如同宮殿四周「噗嗤噗嗤」往下掉的舊漆,口腔里獨留一句不甘未吐出,就沉重一聲躺在冰冷的土地上。
鳳一慢慢收回那隻蒼白有力的右手,黑色的袖袍迅速滑下,籠罩住一柄漆黑如墨、周身瑩光流繞,似在興奮的匕首。
匕首中央,猶有一條線在流動,最終匯聚於尖端之上。
「啪嗒」
是一滴血珠從匕首尖端掉落,砸在土地上發出的聲音,像是一瞬間在黑色的大地上開出誘人心魂的花,紅的鮮艷,紅的耀眼。
「啪嗒」
是接連不斷的血珠砸在地上,在風中,細微的讓人忽視。
明明不過一眨眼,輕飄飄的一招,卻沒想到瞬間將匕首沾染上了這麼多血,像是流不盡的長河,泊泊不絕。
但那隻拿著匕首的手,瞬間割掉一條人命的手之間,除了大大小小的老繭,長短不一的傷痕,乾淨的猶如她還是那隻站在庭院雜草中慢悠悠被拿起來觀望的手。
低鳴不斷的風,破舊的宮殿門外,遠處樹影重重,樓台亭閣層層。兩道剛才消失的無影無蹤的身影,轉眼間又回到鳳一身邊。
「死——死了?」古諾哆哆嗦嗦問道,身子在寒風中不自覺打了個冷顫。
空氣中,匕首歡愉的鳴叫越來越小,直到匕首間暗沉一片,像是從未有過血花被它創造。黑不溜秋,普普通通,丑的不能再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