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招魂樹
“你幹嘛…這樣看著我”！吳倩吞吞吐吐，無助的眼神裏好像有一隻待宰的綿羊。
“沒什麽”！我爽朗一笑。
吳倩忽然覺得自己忽略一件事。事實上秦寶好色更勝於愛財。而李道一愛財超過生命。但秦寶是個驕傲且愛麵子的男人，而李道一卻是無法用常理判斷。她無意間斷了秦寶的財路，而秦寶的財路與李道一的財路是相同的。對於視錢如命的人來，這無異於觸動逆鱗。
常言道寧可得罪君子，也絕不招惹人。表裏如一，一言九鼎的是君子。心口不一，巧言令色的是人。如果秦寶是個君子，可李道一就不好了。秦寶爭取利益的時候，他沒有上前，反而退縮。對於他而言卻是一個非常反常的舉動。如果不是真的退縮，那就是另有圖謀。此時吳倩終於深刻體會到何為人，看著我嘴邊揚起的一絲陰謀，吳倩感覺整個世界都將籠罩這詭譎的陰雲之下。
吳倩一生奉獻於警察事業，審訊犯人無數。君子也好，人也罷，再狠厲的角色無不在她強大的氣場下，袒露事實。可是此刻她卻有種不出的驚恐。再看我這個人時，吳倩便覺自己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不知什麽時候她已經招惹了一個人。或許是在路上，又或許是在京山市、或者整個相遇都是一個錯誤。
我毫不猶豫的走在兩人前頭，吳倩忐忑的走在中央，秦寶殿後。憑借著長年旅居山林的經驗，即使在看不見月光的峽穀裏走也能做到如履平地。不過對於跟在身後的吳倩來，卻不是那麽容易。心中埋藏著啊一顆不安的種子，隻要擁有生長的土壤與養分，種子就會生長發芽。
而土壤便是濃稠如墨的黑暗，養分便是恐懼和憂慮。
吳姐你是不是有話想問我？我扭過頭看著對麵的吳倩，即使環境模糊了她的神色，我依然能夠感覺到她的不安。
吳倩心亂如麻，突然被人問道心事，便是覺得心口猛然被戳了一下，陡然一驚。慌不擇言，吳倩想到剛才的笑容，便隨口問道。
“你剛才笑…笑什麽”？
“那個呀！我想著這次任務完成後就能有一比獎金了，我高興啊”！我掩飾住自己的真實目的，借此故意試探吳倩。
吳倩好像明白了什麽，隻迎合一聲，並不多問。
越往前，山穀越深，空越窄。漫星辰在此處匯成一條細細的長河。晶瑩剔透，熠熠生輝，像是遺落人間的明珠。在歲月的洪流中大浪淘沙，洗盡鉛華，才能發出如此璀璨的光芒。
吳倩無心賞月觀星，因為此處山脈較為低矮，其中流入些許月光。但向前再前進時，便又是無休止境的黑暗了。
吳倩停下來，因為心煩意亂，她忽略了雞兄的存在，一轉身便看到雞兄在路旁的草叢裏正為自己準備宵夜。
秦寶從後麵走上來，看到活蹦亂跳的雞兄，垂涎之心又起。雖然剛剛吃過些幹糧，可是三月不知肉味的秦寶仍對雞兄無法釋懷。
吳倩看著圖謀不軌的秦寶，一把抱起了正在閑庭信步的雞兄。前路漫長，吳倩怕一不留意，她的守護神鳥就成了秦寶嘴裏的烤鳥。秦寶掃興地忘了一眼難以忘懷的美味，被吳倩冰冷的眸子掃過，蠢蠢欲動的心也隻好作罷！
吳姐怎麽停下了？我從黑暗中走來，吳倩一抬頭，月光剛好照在我臉上，清冷如霜，但仿佛又看到一道弦月從我臉上升起。
吳倩雖然是個女人但卻是男人脾氣，眼裏容不得沙子，一不二。她不喜歡猜疑和試探，再次看到陰謀般的笑容浮現。吳倩的忍耐也到了極限。
李道一，老娘怎麽你了，對我怪裏怪氣地笑？
吳倩一口氣對著我幾乎是咆哮出來。她心裏也是七上八下，要是放在平日裏，對於我這種色情狂的行為，吳倩二話不直接抓起來審問審問。可現在她卻是不能。
“加薪！我想加薪”！我斬釘截鐵的道。
吳倩一愣，本以為我會是軟磨硬泡，死皮賴臉的抱大腿求恩賞。卻沒有料到我會這樣直言不諱的提出要求。
深山密林，幽穀斷崖。吳倩心裏頓時慌亂洶湧起來，她知道自己所麵臨處境被動。如果沒有了我們兩個的幫忙，這次任務一定會無功而返。而她也將在自己光輝而絢爛的人生履曆上的留下恥辱一筆。
吳倩想到了後果的嚴重性。雖然名義上她是作為司機，但其實是作為這次任務的領隊。此次任務從另外一個方麵也是展示團隊合作的默契，這直接關係到今後工作的幸福感。
可是…，吳倩轉念一想，事關國家組織和人民群眾，倘若每次都以金錢作為心中的標準，那麽在生死麵前，誰還能真正的守土衛國，拋灑熱血，匡扶正義！
一個人可以為了錢去賣命，也可以為了錢去不賣命。吳倩的眼神漸漸暗淡，悲涼憤懣之情溢於臉上。她猛然抬起頭，淚花在眼角綻放。為了最後的尊嚴，她倔強的不讓它們墜落。
吳倩環視過我和秦寶，充滿戾氣的眼神讓人無法直視。而她依然如同冰川上的雪蓮，毅然又倔強的綻放，絲毫不受人心冰冷的折磨。
“好、好、好”！
吳倩一口氣了三個好字，她抿起的嘴角被狠狠的緊咬住，透出一絲狠厲，但也同怒放的曇花一般脆弱，似乎是她最後的反抗。
“你們走”！吳倩背過身去，風聲乍起，似乎是感受到了吳倩的哀傷，似刀劍割破肌膚一般疼痛，順著山勢，從山峰呼嘯到穀底。感受到獵獵山風，樹影在斷崖上張牙舞爪，斑駁黢黑的影子好似地獄的鬼怪嘶吼咆哮。
吳倩抱緊雞兄，一人一雞依偎在一起。過了許久，吳倩轉過身來，眼角的淚花已被風兒抹去，留下堅毅傷痕。
“吳姐，你當真了”！
當見到我和秦寶正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時，吳倩心中像是被一道強烈的光線填滿，可轉順，卻是怒火中燒。
“李道一，你敢耍老娘，活膩味了”？
吳倩略顯剛毅冰冷同時卻也脆弱哀愁的臉上陡然燒起憤怒的赤焰，吳倩明白了一開始就為她準備好的惡作劇。但似乎這又是在試探她底線。這種審訊犯人，考驗決心的戲碼似曾相識。但是突然被眼前這兩個不正經，更準確的不像好人的家夥考驗自己的決心，吳倩心裏覺得受到了巨大了傷害。
“李道一，你站在那別動，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吳倩暴脾氣上來，十頭牛都攔不住。而秦寶早就退出吳倩攻擊範圍之外，等待著一場大戲開唱。這畫麵剛剛謝幕，轉眼又登台。
看到吳倩真的生氣了，我感到大事不妙。背後生出一層冷汗，這娘們兒凶猛的很，就是當年隔壁的李二花都未必有她恐怖。這種留在心中原始的恐懼感愈發濃烈。後退，離開、跑路！大腦皮層在一息間下達出三道指令，但這訊號還未能傳達到四肢時，一頭猛虎已經到了眼前。
吳倩身為人民警察，格鬥能力一流。在警隊裏的師兄弟大都懼怕她，一部分原因是因為男女比例失調，僧多粥少。另一部分便是因為吳倩的警體拳十分霸道。聽她曾在部隊受訓過，還會一些武林功夫。
這些傳聞擱在平時我是絕對不信，可此刻吳倩一轉眼，好像一陣清風呼的一聲飄到了眼前，我還沒退出兩步遠就被吳倩狠狠的咬住了！
“吳姐，我服，手下饒命呀”！
吳倩抓起我的胳膊，反手一擒，就像抱著雞兄一樣簡單把我拎起。雞兄也來湊熱鬧，從吳倩的身邊一串，站在我的頭頂山。那樣子真的好像一隻自命不凡的神鳥。吳倩得意一笑，心中大為痛快。就在吳倩準備繼續攻城掠地的時候，空突然明亮起來。
吳倩的動作停在半空，她的眼睛凝望著前方峽穀。妖異、鬼魅又潔淨、晶瑩猶如明月般的光芒突然從這個幽穀中升起。恍惚九明月掉入此地，可抬頭仰望，月還是月，星還是星。黑夜依然靜謐，山風仍舊凜寒。
覺得不對勁兒，我直起身子，吳倩手上的力氣不知什麽時候卸去，眼前的景象也讓我心中驚一驚。這光景超過了科學的認知，脫離了生命的範疇，但卻是真真切切的出現在眼前。
瑩白的光團，如同冰冷的火焰，在每一道荊條上燃燒。巨大的樹冠遮蔽日。如屋如蓋，如絛如絲。像極了少女柔順的秀發，在山風中飄然起舞。
地豁然開朗，巨大的柳樹排列兩側，像是地間的神祇，引導命運的到來。它們像是宮殿守衛者，又像是黃泉的索命者。這一去是生是死，是鬼是神。此刻唯一可以判斷的是，那些附著在枝條上如同螢火半點光芒如同盛開的彼岸花吸引著我們。
吳倩不由自主的後退一步，忽然被什麽東西撞到。吳倩抬頭，看見秦寶也不可思議的盯看著那片夢幻的柳樹林。
驚異之餘，吳倩並沒有喪失理智，她斷斷續續的問出心中最不願知道的答案，“那是…什麽…什麽東西”？
空氣被凝固，山風被嚇阻，星光被遮住，生命被屈服。我感覺如鯁在喉，發不出聲響。這一幕不該出現，但卻是不敢忘記。
“妖怪多藏，三陽不照。陰幽寒室，鬼樹魂招…
“招魂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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