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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一章 前夜

  鐵匠鋪,艾維斯的工作間。


  坐於負層,自然難見外頭天色,然則此時實則已是華燈高照夜色正深之時。


  工作間中的龐大繁複的法陣尤正緩慢運行,相比從前,已是「清減」了許多,蓋因這幾天來當中的一系列小型法陣陸續地從大陣上解離脫落,化作一個個深奧玄秘的奧術符文,如飛火,如流星,划著絢爛的軌跡,附著到大陣中央的長劍之上,滲入其中最終隱沒不見。


  弗蘭克和提亞戈親眼見證著這一神奇瑰麗的過程,明白這大概是一種極其高深的附魔方法,但看不懂,不理解,唯余膜拜。


  現在,他們倆正四仰八叉地靠坐在工作室內的一側牆角,他們終於如願以償地進入到一牆之隔的這裡就在法陣的咫尺之外就近觀摩,雖然這時候他們實在是疲憊不堪,連抬抬手、翻翻眼皮的力氣都沒有了,一動都不想動。


  都是給當人肉電池鬧的,想想最後這一天半的瘋狂,兩人端的心有餘悸。


  那可真是一種極致的壓榨啊!就像被送進榨糖工坊的甘蔗,進去時何等飽滿多汁,出來時就變成了一堆乾癟癟皺巴巴與枯草差不離的蔗渣。不,他們倆甚至比甘蔗還要凄慘!甘蔗畢竟只要被壓榨一輪,變成蔗渣之後便能逃脫厄運,而他們卻要反覆添油反覆壓榨,他們都不記得有多少次消耗殆盡之後喝過回復藥劑稍作補充便又再度走進那個該死的聚能法陣之中,乃至是,他們都想不起來那些個回復藥劑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個難喝味道,因為喝得太多了,味覺都麻木了……

  「都不知道我們是怎麼撐過來的,」提亞戈突然感嘆道,「身體被反覆掏空,精神被不斷煎熬,傳說中苦行僧的苦修也不外如是了吧?」


  「得了吧!少矯情了!」弗蘭克臉上沒有一絲表情,連眼珠都沒轉,太累了,懶得轉,「和那位尊敬的夫人相比,我們這點辛勞算得了什麼?」


  「也是.……」


  「就當減肥吧!反正你都胖得不像樣了!」


  「呃,還真可以,我覺得這幾天我大概已經減掉了20%的體重.……」


  「但還是那麼胖,像頭豬,笨豬!」


  「喂!要打架是吧?——算了,我們倆現在是連手都抬不起來了……」


  「是的,身體很累,但心頭卻是如此興奮!」


  「嗯?」


  弗蘭克看著工作室中間的龐大法陣,看著其中懸浮著的已經成型的長劍,看著底下那道顯然已十分疲憊卻還在奮力堅持的美麗身影,眼中華光綻放:「就在眼前了!我們,終於也成了這個即將實現的偉大的神跡的一部分!」


  「呃,呵!」聽到這話,提亞戈不由也為之興奮起來,「沒錯!就是這樣!我們是見證者,更是參與者,我們就是神跡的一部分!呵呵!哈哈!榮幸之至!激昂之至!」


  「你的反應還真慢……」


  「誰像你這樣時時刻刻惦記著這些!」


  「哧!」頓了頓,弗蘭克又說道:「前所未有的鍛造方法!五天的超短時間!我甚至覺得這能算是兩個神跡了!」


  「這都能掰開了算?拜託!要點臉吧!哪有這樣往自己臉上貼金的?」


  「為什麼不能掰開?兩方面都極具難度的好吧!算了,不與你爭,哧!」


  「你……」


  「好啦~!兩個小傢伙!都起來吧!」這時候,德羅坦和艾維斯一同走進了工作間,人未達,聲先至,是德羅坦的大嗓門,「你們的回復藥劑!喝了它,補充點體力,然後再去吃點食物吧!」


  「嘔~~!又是回復藥劑!又是這種!哎,至少也給換個品種吧?」提亞戈苦著臉嚷嚷道,「我實在是受夠了這款儂第波強效回復藥液啦!我已經感覺到身體發出的強烈抗議!看到它我tmd就開始反胃!」


  德羅坦白眼一翻:「愛要不要!」


  而弗蘭克已伸手接過一瓶,擰開蓋子便悶了一口,這玩意黃橙橙的,看起來像是熱帶果汁,喝起來卻索然無味,喝多了嘴裡還會帶著一股淡淡的似有若無的苦味,所以幾乎是一入口弗蘭克便皺起了眉頭,好生勉強才咽了下去,不過其藥效倒是快速卓著,馬上弗蘭克便感到自己至少又有站起來的力氣了。


  「嘖!這玩意總是那麼有效!儂第波的藥劑師們是怎麼做到剔除其耐藥性的?」不由地,弗蘭克又再半是驚疑半是讚歎的吐槽了一句。


  「就是太難喝了!」提亞戈也站了起來,「愛要不要」的現實下,他也只能乖乖妥協。


  弗蘭克懶得理他,舒口氣,轉過頭,向德羅坦兩人問道:「那個.……「謎」夫人,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阻滯?我看過你們留下的實施記錄,按照既定進度,這時候應該已接近完成,可是,你們看,「謎」夫人仍然在不懈努力著,看不到將大功告成的樣子.……出問題了嗎?」


  「謎」夫人是兩個小年輕對改頭換面掩藏身份的凱瑟琳的稱呼,身份成謎,是為「謎」夫人,本是私底下的一個稱呼,卻在當面交流之時不慎脫口而出,然而凱瑟琳也沒有表示反對,於是他們便叫開了。


  「呵,你也看出來啦?」德羅坦捋著鬍子笑道,「凱,咳咳,你的「謎」夫人啊,九成九是在為這把劍添加一些計劃外的附魔!」


  「啊?會不會出問題?」弗蘭克立即又問。


  「出問題?怎麼會!」德羅坦擺擺手,給了弗蘭克一個安心的眼神,「這最後的階段,她根本是脫離了我們為她設定的實施計劃,由著心意,喜歡怎麼來就怎麼來,想要添加什麼就添加什麼,怎樣高端就擺弄什麼,要出問題早就出啦!」


  「哈?」弗蘭克簡直以為聽錯了。


  「你也別當心她會把劍搞壞,她對奧術的理解以及掌控能力遠超你我不止一個層次,她對劍上作出的任何改動都只會讓這把劍變得更加強大!而且……」德羅坦撇了撇嘴,「她也只會讓這把劍變得更加強大!」


  「這話聽著怎麼怪怪的?」弗蘭克撓了撓腦袋。


  「你管她呢!反正,這把劍大體算是完成啦!就差最後的一點無足輕重的收尾!哪怕現在突發意外而被迫中斷,也不影響這把劍的性能和使用——頂多日後再多費點功夫將那點小瑕疵好生修補完善罷!你小子就少為這事擔心啦!」


  「可是,我不只是擔心那把劍!我更為「謎」夫人擔心!你們瞧,她現在已不止是十分疲憊!她快要燃盡了,搖搖欲墜,隨時都會倒下……」


  「擔心又有什麼用?管不了!」德羅坦以弗蘭克意料之外的暴躁發作起來,「那娘們就是個瘋子!瘋子!你知道嗎?你帶來的來自於蒂莫梵的那些高等級回復之物,除了少量進了她的肚子之外,其他的全被她當作附魔材料用在那把劍上!就是這麼瘋狂!就是這麼偏執!勸都勸不住!你小子還為她擔心?省省吧!白費勁!」


  弗蘭克和提亞戈面面相覷,怔住了。


  艾維斯飄然走開:「至少我們應該為她倒下做好準備……」


  德羅坦翻了翻白眼:「讓她更舒服地倒下么?」


  訕訕一笑,玩笑般,提亞戈對另外兩人說道:「這個.……嘿,「謎」夫人還真是一位高尚至極的令人拜服的人物啊!對待每一件委託都這般奮不顧身戮力以赴,這種極致的敬業精神,嘖嘖,每一個她的委託方,都該笑掉大牙吧?德羅坦,有這樣一個偉大的朋友,你丫的沒少佔便宜吧?」


  德羅坦再翻白眼:「你懂個毛!高尚?敬業?偉大?呸!那是任性!是痴狂!她這般賣力,全tmd為了她的男人!」
……

  凱瑟琳在幹什麼?那把劍的狀況怎樣?她的狀況又怎樣?


  都好,除了實在有夠疲累。


  事實上,若按既定的設計,這把劍實則已全部完成,包括德羅坦口中的「最後的一點無足輕重的收尾」。凱瑟琳用她的獨到的方法將既定的一切完成的又快又好,所以,現在她當然是在任性地干著一些計劃外的「小動作」。


  她在雕刻。


  在劍上雕刻一些在別人眼裡可有可無但對她來說是必不可少的東西。那是一個暗紋,是一個形狀優美細節精緻的圖案。核心是兩個字母,哥特體,華美瑰麗,閃耀著一股異色的浪漫,精巧的排列著,交纏相疊,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似若纏綿的戀人,最重要的是,這兩個字母,一個是薩菲厄斯的首字,一個是凱瑟琳的首字。此外,另有一支莖葉自下往上隱字母之後,又從頂上繞出,繞出一片清秀的細葉,垂於字母左側。而莖葉的紋理之中又隱藏著一柄古樸的長劍,長劍之上,劍格是一個小巧的象徵著奧法的六芒星。


  諸般涵義,不言自明。


  情意綿綿,最是醉人。


  然後,除了濃厚的象徵意義外,這個印記還另有實質的功能,凱瑟琳不準備將這些功能告訴給任何人,包括劍的主人,她要用它們製造一些出其不意的小驚喜、小浪漫。


  印記的位置在於劍鍔之上,陰刻,淺淺的一層,若隱若現,幾不可察,雕刻如此一個印記不會比任何一個附魔法陣艱難,但凱瑟琳在其身上卻比任何一個附魔都要用心,儘管此刻身體已是如此疲累,但精神卻比之前的任何時候都要旺盛。


  終於,隨著最後一筆的雕成,整個印記宣告完成,隨即,外頭的龐大法陣之上又再有小型法陣解離脫落,瞬即轉換成一個明亮的符文,划著一道弧線,往長劍曳去,精準地落在印記之上。這回,符文沒有滲入劍體,而是融作能量,浸於其上,如墨水般填滿整個印記,幽光盈盈,倏而光芒大作,立刻又一隱而沒,連同隱沒的,是整個印記。


  「大功告成!」


  嘴唇勾起,微笑浮現,卻比任何一個熱烈盛放的笑容都更燦爛更醉人。


  啪~!一聲響指。


  穩穩懸浮的長劍應聲而落,緩緩地,落到凱瑟琳的手中。而整個大陣也一片片的碎散解離,有些散作零散的星光,有些如縷的光簾,有些則化作如有實質的輕煙,如水流般湧入她的體內,場景絢麗而夢幻。


  入手有些沉,並非戰職者的凱瑟琳對這把以星界隕鐵為主材的長劍的份量有些不適應。她也未再仔細端詳長劍的外形——這幾天看得夠多了!——而是翻轉劍柄,找到劍格的一側,用勁按了下去。


  暗光一閃,長劍變形了,幾乎就在瞬間完成。再出現時,已變成了一個十字架,造型優美,風格獨特,卻不是艾維斯修改過後的「東方風格」的十字架,而是凱瑟琳自行設計的另一款式,滲透著濃烈的個人審美,通體墨黑,暗光浮動,邊沿處勾勒著一圈華麗的暗金色鑲邊——就和凱瑟琳自己的那襲專屬法袍同一風格。


  看了又看,反覆摩挲著十字架正中的那個只有在特定角度才能隱約看到的印記,嘴角的那抹笑意愈加燦爛。


  驀地,一陣天旋地轉,眼前也開始模糊——


  「好吧,我終於可以好好地睡上一覺了……」
……

  同一時間,葉孤雲的書房。


  葉孤雲正在書桌前忙活著,他在撰寫一份計劃書,馬上就好。


  擱下筆,吹乾墨跡,從旁邊的抽屜里取出一個信封,收件人寫的是羅迪克。這是對他的又一次忽悠——為什麼說又?因為白天時已用一張畫餅將他忽悠得找不到北。再加上這份計劃書,大概能讓他連南都找不到了。


  不過,若是這份計劃書中的諸般事項都能得到充分落實,那麼忽悠便不再是忽悠了,而是一樁大生意,財源滾滾的大生意。


  忙完這事,就得為自己忙活了,再怎麼說都得為明天做些最後的準備。


  也沒什麼特別的,不過是整理裝備而已。葉孤雲的裝備不多,或者說,簡直少的出奇。一枚空間戒指,羅契給新配的,按照要求,內里已貯有數十上百柄長劍,是的,他準備用數量來彌補質量,用這笨辦法來應對費雷拉的神器,或許成功的幾率不大,但他還是想要試試。此外,便是一條戰術帶,帶有七枚梭標,三枚土製手雷,以及簡易的點火之物。


  看到這三枚土製手雷,葉孤雲便不由搖頭苦笑:或許,明天的勝負手就在於它們之上?身為一個劍客,卻不得不依靠器物之利,實在是……

  所有裝備,僅此而已。


  最後,便是服裝。掛在葉孤雲眼前的是兩套裝扮,一則是諸女新近做出的一套新衣,是他來到這個世界后的慣常的那副行頭,黑大衣、黑褲子、暗色上衣,自有風格,名聲在外;另一套則是他來到這個世界是穿著的那套錦袍,破損,陳舊,布滿滄桑。


  一則代表現在,一則代表過去.……

  選哪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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