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七章 刺殺
劇院之外,階梯之上,平台之中,一時死寂。.
事情變化得太快,以至於眾人霎時之間似乎都反應不過來。
但,只是霎時而已,回過神來,騷亂便起。
像引信已燃至盡頭的炸藥桶一般,喬巴一夥——現在應該叫喬巴遺部了——瞬間爆炸,怒吼著,朝就近的「復仇者聯盟」成員殺去,有武器的立即揮舞武器,沒武器的則以最快度撿起剛剛丟下的武器,實在找不到武器便揮舞雙拳,總之,用盡手段,用儘力量,務必要讓這些卑鄙的暗算者付出代價!
理由?還用說么?想想適才那白衣刺客含義明顯的話語!想想那傢伙暢快、釋然彷如大仇得報的笑聲!什麼人才會如此?只有對面的這群和己方有著深厚冤讎的王八蛋!謀害團長和杜爾特的兇手,就是他們的人!
那麼,還有什麼可說的?殺光他們!為團長和杜爾特報仇!
仇恨攻心,理智既失,隨之爆的激烈報復已經不是一人之威可以彈壓的了。兩伙人又再廝殺起來,比先前更慘烈,更血腥,更狠決,更不惜代價。看著再次失控的場面,葉孤雲氣得瞋目切齒,然怒火中燒之餘,卻又莫可奈何。
勸是勸不住的了,唯有再次拿出以暴制暴的方法。
輕嘆一聲,回招呼過提亞戈和列特,葉孤雲便又往人群衝去。
激憤狀態下的人最是難以制服,便是面門挨上一拳,也能嘶吼著掙起繼續和你死磕。面對如此一大群亡命的瘋子,葉孤雲也沒有太好的辦法。殺掉?不合適。只能盡量選擇將其擊暈放倒,這顯然更費力氣,沒多久他便現自己像是失陷在叢林中一般,深深糾纏,寸步難行。
狠了的喬巴遺部爆出驚人的戰鬥力,幾乎是照面便將剛才還壓得他們夠嗆的「復仇者聯盟」打得節節敗退人仰馬翻,哪怕他們已沒有了指揮,哪怕他們此時的狀態理應更為糟糕,哪怕他們中有的人甚至沒有武器。
如此哀兵,讓人概嘆。
只能說明,這些人為喬巴復仇的意志激烈而堅定,竟能不惜代價,竟能死不罷休.……代表著,喬巴在他的手下的心目中一定有著無可比擬的崇高威望,作為團長,他幹得非常不錯,是最為優秀最為成功的那一類.……
然而戰況終歸還是陷於糾纏,緩過勁來的「復仇者聯盟」很快便找回了戰鬥力,要知道他們本來就是來複仇的,心氣一點都不比對面的喬巴遺部弱,穩住陣腳后便開始和對方打得有來有往。
一時之間,不可開交,刀光劍影,血沫橫飛。葉孤雲身處其中,倍感無奈,他實在是找不到有任何快解脫的辦法,只能儘力而為,分開一對是一對,救得一個是一個。
忽然,聽到戰團之外響起了一陣尖利的叫喊:「你想幹什麼?……不!不要~~!」
女聲,是雅思敏!凄惶!焦急!
急忙連施大招,震開身邊之敵,葉孤雲回身張望,赫然現早前被自己用其長鞭緊緊捆住的雅思敏已撲倒在地,並不斷掙扎。不是為了脫逃,而是在奮力赴援!試圖救援不遠處因重傷虛弱而軟倒在地的貝羅!
貝羅的身上,出現了一個人影,正踏著他的胸膛,高舉著一柄利刃,是刺客!剛剛才先後謀殺了杜爾特和喬巴的那名白衣刺客!
又出現了!在這個所有人都無力顧及(因各種原因)的時刻!是算計好的嗎?
馬上便得到了答案——
「幸會,貝羅先生!期盼許久,終於『見面』。你知道嗎?為了這個機會,我可是做了好多等了好久了啊!」
「你的真正目標是我?」
「呵呵,顯然。」
雖被挾制,貝羅仍不願服軟,尤其是對方那調戲獵物般的戲謔眼神,叫他如何也無法忍受,他勃然怒道:「哼!想殺我?就你?還不夠格吶!」
語畢,熟悉的一串暴烈的電弧再次從他身上冒出,瞬間咬上了踏在身上近在咫尺的白衣刺客——儘管重傷虛弱,但並不妨礙他啟用魔法物品。
只是……
電弧爆閃,電弧消斂,一切如舊。
白衣刺客安然無恙,還順手擊飛了遠處的提亞戈眼見情急匆匆出的一記寒冰箭。
「這.……」貝羅慌了,沒了主意,驚恐萬狀,一狠,乾脆將身上剩下的所有能激的魔法物品全部激,霎時間光華大放,但這大放的光華只維持了霎時——
「好啦,你消停點吧!」白衣刺客拿出了一個完全不明所以的奇怪物件,漫不經心地晃了晃,也沒見它如何作用,諸般光華便消除殆盡,所有被激活的魔法物品,竟是只在一瞬,即被盡數鎮壓!
貝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然後,他崩了,奔潰的崩,崩的徹底。立刻他便失控地大叫起來:「不!不要殺我!你不能殺我!我是貝羅!我是西陲第一國防軍的將領!我是費雷拉將軍的忠狗!我是……」
「每一條都是我殺你的理由啊~!」白衣刺客痞痞地聳了聳肩,「好咯,不敢耽擱了,再耽擱的話那惹不起的黑衣魔鬼就要趕過來嘍~!——瞧,說來就來了!」他揚起手,對準已飛躍而至的葉孤雲,砰,毫無預兆的一個力場衝擊,正中後者胸膛,將其遠遠擊飛,「還好我早有準備~!」
收回手,他再次舉起利刃:「總歸是要輪到你啦!怎麼說呢?唔,你也不是什麼好人,罪孽深重,死有餘辜,殺你不算白殺,到往冥界的路上,你就好好反省自己的一身罪惡吧!再見,噢不,再也不見嘍~!」
「不!不~~!.……」
噗哧!刃入咽喉!
噴涌的鮮血濺了白衣刺客一身,那一襲如雪的白衣頓時染上了朵朵紅梅,甚至他的臉上蒙面巾幅也沾染了些許,然而他不以為意——
「啊~~,手藝生疏了呢!」
樂呵呵地調笑了一句,一下刻,他便將利刃一把抽出,打橫,猛地又一剁而下……
這是在.……斬。
利刃起落,一下,一下,又一下,似乎真的像他所說的,「手藝生疏」,一刀難斷,那麼只管再來幾次,直到斬斷為止,總之,這場景,這動作,不像在斬,更像是屠夫在剁肉,剁得是人,襯上那副樂呵呵若無其事的神情,愈顯變態,看著便覺陰寒入骨。
沒有人知道這副姿態是不是他故意裝出來的,但這不重要了,反正,近處地面上的雅思敏,還有更遠處被困鎖著的布萊默和德歐蘭,俱已目眥欲裂,呼喊著,咒罵著,悲憤至極。
白衣刺客按部就班地將貝羅的級包好背起,站起身,轉過頭,看向幾名悲憤者,恍然,訝然,一副「才想起來」的模樣,然後,似乎是覺得有必要做一番好心的解釋,指著級,一本正經地,他說道:「啊,是這樣的,有人想要用他的腦袋來喂狗呢!所以,只好借來一用咯~!」
自不待言,咒罵聲更激烈了,但白衣刺客顯然不在乎這些,擺擺手,語調輕快地說道:「那麼,諸位,告辭啰~!」
這回他也沒玩什麼煙霧彈了,就在原地,直接隱沒,如鏡像般,突然龜裂瓦解,片片碎落,終而化作無形,迅疾,無聲,莫可阻攔。等到葉孤雲再次飛躍而至時,已全然找不到他的絲毫蹤跡,唯餘地面上躺著的一具無頭屍體.……
同一時刻,劇院之頂。
開闊的平頂邊沿,一位絕美的女郎臨風佇立,俯瞰而下。冬夜裡的徹骨寒風撩起了她那長而柔順的烏黑秀,也拂起了那一襲黑底金邊的精緻法袍,秀飛揚,裾帶飄舞,身段隱現,神秘而魅惑,分明是降世的午夜女神。
自然是凱瑟琳。
她正冷冷地注視著底下的廣場,看著其上逐漸平息的戰火,看著於其中來回穿插縱橫無阻的新月騎士團,看著混亂一點點被消弭、秩序一點點在恢復.……
神情清冷,雙唇緊抿,默然無語。
身後,突然浮現出一道白色的身影,是那白衣刺客,當然,更是桑比。
「凱瑟琳,一切順利,都辦好了!」桑比雀躍地走近,臉上掛著似是盡興的笑容,「每一個步驟,每一句對白,都緊跟劇本!嘿嘿,完美跟足你的要求~!」
「嗯,很好。」凱瑟琳收回目光,回眸一望,瞬即皺了皺鼻子,桑比身上正裹著的一身血腥氣讓她甚是不喜,「那麼,接著進行下一步吧!」
啪,一聲響指。旁邊的空處立刻出現了一團金光勾勒的深沉幽寂直如黑洞般的魔法氣旋。
「傳送門已經替你準備好了,穿過它,就能到達下一個目標地點,快去吧,手腳麻利點,儘早將計劃的下一步——也是最後一步,給我了結了。」
「啊?立刻嗎?」聽這話桑比頓時垮了臉,「要不要那麼趕啊?我還想歇個三五分鐘,看看底下的好戲呢……」
「早去早回。」凱瑟琳伸手一指,魔光一閃,照在桑比身上,一身血跡即被滌除一空,「快的話也許我們還能趕得上旅館的夜宵~」
「好吧.……」桑比悶聲答應,隨即轉身朝往傳送門中走去,忽又止步,回過頭,指了指掛在腰間的貝羅的級,嫌棄的說道:「這個怎麼辦?」
凱瑟琳一怔,不由皺眉,她沒想到桑比竟傻乎乎的把這個也帶了回來。計劃中,貝羅確實是要死的,無論如何都得死,但後面的「斬」、「喂狗」什麼的都只是戲,加碼的戲,挑撥的戲,演給別人看的,而不是她的真實需求——她才不稀罕一個死鬼的腦袋呢!
挑撥的是誰和誰?顯而易見,費雷拉一方和新月城一方。
凱瑟琳是要將雙方之間的矛盾從費雷拉和葉孤雲的個人私怨提升至西陲第一國防軍和新月城自治領的公開的、正式的、官方層面的、不可調和的仇怨。
刺殺貝羅,為的就是這個,而極盡褻瀆的死法,是點綴,是加料,是火上澆油,是推波助瀾,是要讓仇恨的烈焰更旺盛些,讓即將到來的衝突更猛烈些.……
當然,凱瑟琳沒指望能夠將所有人都糊弄住,她知道,都夠精明的雙方大概一眼就能看出是有幕後黑手在從中挑撥,但即便如此,他們也只能依著這「粗淺的」挑撥開始激烈地交鋒。因為,總會有人不捨得這個難得的契機——至少費雷拉捨不得,西陲第一國防軍捨不得,共和國捨不得.……
往常不是苦於沒有修理新月城自治領的借口么?瞧,現在有了!偌大一個!共和國的高級將領以極端羞辱的方式死在了新月城中!嘿嘿,看著辦吧~!
這是陰謀,也是陽謀,對準的是新月城自治領,而且,僅僅是其中的一部分。
「哼!我倒要看看你能怎麼解決!」
心念電轉,只是一瞬,回過神來,凱瑟琳瞥了那級一眼,厭棄之色流於面上,一揮手,說道:「怎麼辦?就按劇本辦!隨便扔到哪個野狗群里,喂狗!」
……
新月騎士團以及隨後的新月城城衛軍的到來,預示著持續了大半個夜晚的荒誕、混亂和血腥,終於得以告一段落。
然而還是煞費一番周折,才算是將廣場上纏綿的惡鬥平息。
然後,廣場正在被清理,秩序正在恢復,傷者正在被救治,死者正在被收殮,而余者則盡被逮捕收拷送往監牢。
各個部門的大小官員也都來了,並迅投入工作,調查排查、安撫民眾、清點損失、調配物資、安排臨時安置場所……
所有的善後工作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之中。
這個無眠之夜,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