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狐妖不痴情（十八）
一旁的狐洛熙開口道：「娘，爹不是都已經確認小夏是桃花了，你怎麼就是不相信呢？」
未待烏芸儀出聲，風鈴便說道：「無事，左右不過耽誤些時間而已。」與此同時，一抹幽藍從她身上升起，狐火覆蓋著她的全身，周圍的空氣都以肉眼可見的扭曲。
烏芸儀目光獃滯的看著她，這火，她見過！當年在生她女兒的時候，這個火出現過一次，將那時洞內的一切毀於一旦，著實將她夫妻倆嚇著了。
火久久不散，但孩子生下來時，這火卻盡數歸於剛出生的幼狐體內。孩子是沒什麼事，但她還是催著她夫君去問了他爹。他爹只是一個勁的笑，最後才說道：「不必擔心，這是狐岐山一族該崛起的徵兆，待洗靈池過後，我孫女必大放光彩！」
但五十年中這火安安靜靜一直沒再出現過，三人也有意瞞著，族中無人知此事。也導致後來一些找上門來冒認她女兒的沒有一個是能使出這火的，但她還是難免抱著一份僥倖。她公公說洗靈池過後她女兒就能自由使用這幽冥狐火，但萬一她的桃花沒有入洗靈池呢？因著這個想法，便也沒攔著她們。
正是這份僥倖，她連一直在外找妹妹的兒子也沒告訴。也正是這份僥倖，連著幾個冒牌貨弄得她身心俱疲。也正是這份僥倖，讓她夫君看清了他那弟弟的道貌岸然。
此刻，她的眼中只有幽藍中的那抹紅，忽略她手中的那抹白，周圍的一切都成了陪襯。漸漸的，淚珠一滴滴掉落，濺在石頭製成的地面上，留不下一個淺淺的痕迹。
像是著了魔似的，她伸手去摸那抹藍，狐洛熙反應過來急忙拉住她的手，說道：「娘，你這是幹嘛？」
烏芸儀眼中帶淚看著他，「洛兒，放開，讓娘摸摸，摸摸就好。」
狐洛熙抓的越緊，「這可是火！」
風鈴給了狐洛熙一個安慰的眼神，「沒關係，傷不著人。」
狐洛熙還想阻攔，他娘已經掙脫他的手了。風鈴順勢執著烏芸儀的手腕引導著她去觸碰她身上的狐火了。
「誒，你……」話還未說完，他便看到那火自動分出一股，親昵的蹭著自己娘親的五指，像是個撒嬌的小孩。
烏芸儀哭得越發凶了，緊緊抱著風鈴，「桃花，我的桃花，娘終於找著你了。」
風鈴將小貂往懷裡攏了攏，避免它壓住，收回身上的狐火，用手輕輕拍打著她的背，「不哭，不哭，我回來了，娘。」
哄孩子般的語氣從她口中道出，對烏芸儀來說有著說不出來的舒心。
聽到這聲「娘」，烏芸儀泣不成聲，只知一個勁的點頭。
風鈴眼眶也逐漸發紅，淚珠跟著掉落，哭著笑道：「娘，我不叫桃花，我改名字了呢。我現在叫做葉夏，葉子的葉，夏天的夏。夏天的葉子最是青翠欲滴，昭示著勃勃的生機。」
哭聲停了停，緊接著更大的哭泣音爆發出來，「女兒，為娘對不起你！」
良久，狐洛熙抿著嘴唇在一旁的看著，最終揚起笑臉出聲說道：「娘，妹妹找回來了是件高興的事情，你在這哭些什麼，弄不好妹妹還以為你不歡迎她。」
烏芸儀呼吸一窒，停止了哭泣，鬆開了風鈴，有些手足無措，「桃花，不，阿夏，娘只是……只是太高興了。」
明明是她的母親，這時在她面前就像是個犯了錯的孩子，丟了孩子的母親大抵都不好受吧。風鈴心臟微微抽疼，那她媽媽呢？她走了，年近半百的母親又該如何？
調了調自己的情緒，撐著笑容，用手拭去烏芸儀臉上的淚痕，「我知道，能見到娘，葉夏也很開心。」
「嗯，開心，都開心，好好看，娘就在這！」烏芸儀按住風鈴的手，用臉頰蹭了蹭。不知想起什麼，拉著她往洞府裡面走，「來，女兒，我給你看些東西，你瞧瞧喜不喜歡。這些年你長大了，娘沒能參與你的成長，也不知道你喜歡些什麼。但娘見著漂亮的，貴重的，珍奇的物件都收藏了起來，總有東西你是喜歡的。萬年的紫杉，隴海的綾紗，還有……」
烏芸儀在前邊念叨著，狐洛熙越聽越覺得自己越發可憐。這麼多年，他身上只有折殃扇和靈霄拿的出手，除此之外囊中竟空無一物。若不是他能傳承火雲術，他都要懷疑他是他娘是從外面撿來的。
風鈴對此到沒多大感覺，畢竟這些東西價值幾何她完全不知道，不過還是不時的在後面出聲應著。
洞府雖大，卻很亮堂，一路走來，她發現洞內有好幾個門，但大都緊緊關著，不知道是幹什麼的。唯一個開著門的房間里傳來陣陣酒香，跟烏芸儀身上的味道一樣，想來剛剛她是在裡邊釀酒被狐洛熙叫出來的。
烏芸儀上前打開其中一個門，門內霎時間發出各色各樣的光芒，差點沒把風鈴眼睛閃瞎。
她拉著風鈴邁步打算進去，狐洛熙跟在後面，聽得他娘在那說，「不喜歡也沒關係，想要什麼你跟娘說，娘弄不來的，還有你爹，你爹弄不來的，還有你爺爺。當初你不見那年也不過才剛出生五十年……」
聲音逐漸消失，須臾，她的腳步停了下來，轉頭看風鈴，神情嚴肅，「阿夏，你告訴娘，這一百六十二年間，你是不是被你那個二叔關起來了？到最近君御才把你救出來的？」
風鈴避開君御，側頭問道：「娘，你口中的二叔是誰？」
「你爹的弟弟狐八哥，阿夏你不記得了嗎？」烏芸儀驚訝的看著她。
想了想，風鈴才說道：「有些印象，哥哥之前好像跟我說過他想將爹取而代之。」
見烏芸儀還想問，一旁的狐洛熙開口阻攔，「娘，你就別問妹妹了，她不記得以前的事情，現在所有對狐岐山的記憶都是我說給她聽的。」
「怎麼會？」
風鈴點頭，「確實是如此，我是五歲之時在凡界的靈棠山後面的烏寧小鎮開始記的事，九歲被神君救回神殿，在神殿內生活了一百一十三年。半個月前在靈棠山碰到了哥哥，問了神君之後，才知曉自己的身世的。」
「凡界……原來如此么？」烏芸儀被風鈴的話震住，眼神渙散喃喃自語。不過一瞬，焦距回攏，面色陰沉，「你當年可只是一隻不過五十年月的妖，凡界……凡界，你二叔竟如此狠心！對了，阿夏，趕緊讓娘看看你體內。」
隨後，風鈴感覺到一股親切的力量在她體內遊走，她知道這便是烏芸儀的了。
力量退出去時她體內的妖力還有幾分念念不舍，風鈴問道，「娘，有什麼不妥嗎？」
烏芸儀沉默了很久才回答，「有，大大的不妥！你那時妖丹才初初有了個模型，哪受得了天域結界。沒有妖丹，你哪能活的下去？阿夏，你好好將你這些年的經歷講給娘聽，娘想知道。」
聽這話，狐洛熙將準備踏進那間房的腳收了回來，他也想聽聽妹妹這些年過得如何。若是君叔叔待她不好的話，免不了是要去鬧一番的。
風鈴見兩人都看著自己，低頭順著小貂的毛，緩緩道出了葉夏這些年的經歷。對於葉夏的事情，風鈴沒有刪減，沒有增大，只是平平淡淡的說著。兒女無論過得好與否，為人母親，都應該有權利知道。
但就是這樣，烏芸儀也聽得淚眼婆娑，反觀狐洛熙一臉悔恨，恨這些年他無憂無慮卻不思進取。
主要是前幾年，葉夏過的實在是苦。孤兒，體內妖丹被毀，下了封印不說，還被人硬迫著消耗生命之力提前化出人形。若不是後來被君御撿回去了，葉夏最多還有不到五年光景。
聽到最後，烏芸儀心底只剩下慶幸，以及對君御的感激。與她不同，狐洛熙總感覺君叔叔對自家妹妹的所作所為不大對勁，說不出來的不對勁。
事實證明，狐洛熙頭腦靈光了一回。
後來，當他娘將這事講給他爹聽的時候，他爹還有他娘從此就對君御再也沒有過好臉色。
風鈴抬起頭，笑著看向兩人，「這些事情都過去了，我現在很開心，以後我也是有家有父母有哥哥的人了。娘，你不是說要帶我去看你給我準備的寶物嗎，我們進去吧。」
「嗯嗯。」烏芸儀抹著淚水一個勁的點頭，「去看，去看。走，娘牽著你。」
「好。」
進到屋內，風鈴才知君御堂堂一界上神有多麼窮！
偌大的石室，白玉盒子成堆堆放！各色發光的石頭散在角落無人理會！各式各樣的武器掛在牆上蠢蠢欲動！
烏芸說這些都是生了靈智的東西，收不進納戒，接著又從一旁的架子上拿出了幾個木盒子。一個個打開在風鈴眼前，一邊解說，「這個納戒是丹藥，這納戒是藥方，這納戒是藥材，這納戒是礦石，這納戒是各種靈果，這是不同樣式的防禦衣……」
說道最後，還問風鈴，「阿夏，還有什麼想要的嗎？跟娘說。」
狐洛熙早在看到這些東西的時候就已經生無可戀了。聽他娘這麼一說，更是想哭，他是撿來的吧？是撿來的吧？一定不是親生的！
風鈴急忙搖頭，「沒！沒有！這些已經夠多了，我很喜歡！」
「不必勉強自己，你是我女兒，要什麼我都能給你弄來。娘沒用，不能看著你成長，甚至你化形的時候都不在你身邊，只能用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儘力彌補。」
狐洛熙心底吶喊：來吧！請務必不要憐惜我，用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對著我狠狠砸！
「娘，這些東西都是身外之物，以前的事情過去了，你就讓他過去，我們以後的時間還很長。」
風鈴嘴上是這樣說，然而心底已經淚流成河，這些他媽都是積分吶！都是積分吶！系統商城裡面有明碼標價的啊！可是，這些東西她都帶不回去！因為她不具備購買任務空間的許可權！簡直就是在逗她玩！
烏芸儀聽她這麼說，似乎想到以後她拉著女兒遊山玩水的情景，眼角都笑開了，「嗯，以後的時間還長著，娘陪你。」
小貂不知道什麼時候跳到了地上，在一小堆晶石旁邊停住，朝正在與烏芸儀說話的風鈴叫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