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掩眸之手
還是我兒最美。
還是我兒最美……
鳳傾顏眼淚簌簌而下，記得娘親病重時也說過同樣的話，而今天，這個不算熟悉的爹爹竟然也說出同樣的話來，讓她的眼淚再也無法止住。
她哭著，就像是一個被遺棄的孩子。當年娘親和哥哥的相繼離世她都忍住了，終是沒有在眾人的麵前哭出來，即便夜晚不知道多少次濕了枕巾，可是她都沒有吐露過一句，可是今天，她卻毫無顧忌地大哭了起來。
她真的很想，也很需要這樣大哭一場。
身後的聽荷和老管家也都偷偷抹著眼淚，而一同前來的姬千執和董青則別過了頭，他們不忍心看。
紫清抽泣著，想要為鳳傾顏遞過去一條錦帕，可是被姬千執偷偷攔了下來。
讓她哭吧，這才是真正的鳳傾顏。
這是他傳遞給紫清的信息。
紫清看了看鳳傾顏聳動的肩頭，收回了腳步。
是啊，她在鳳傾顏身邊兩年，這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的她。她雖然不知道在鳳傾顏的身上發生過什麽，但是她能夠感覺出，鳳傾顏一直在掩飾著自己，她害怕被人窺視，害怕真正的她暴露在眾人的麵前，是以，她很累，真的很累。
如今，她終是可以發泄了出來，就算是大哭一場，對於她來說，也是一種釋放。
不知道鳳傾顏哭了多久，她由一開始的大哭轉為抽泣，最後，她擦了擦麵上的眼淚，對著鳳祥一笑，道：“其實顏兒笑起來更美呢。”
她璀璨地笑著，眼睛裏卻蘊藏著迷蒙的水汽。
鳳祥欣慰一笑，卻是說不出話來，隻是微微抖動的唇瓣。
突然他猛地咳了起來，鳳傾顏順著他的背，可是他卻突然咳出一大口鮮血，地上瞬時綻開了一朵豔麗的紅花。
“爹爹！”鳳傾顏喊道，她忙撫上鳳祥的手腕，對著後麵的紫清道：“紫清，銀針。”
紫清回過神，遞上針匣，安靜地站在一旁。
鳳傾顏取出銀針，飛快地下著針，可是當她下到一半，鳳祥卻突然有了精神，他拍了拍鳳傾顏握著銀針的手，道：“顏兒不要費心了，爹爹命數已到，我已經看見你娘來接我了——”
他的嘴角帶著滿足的笑意，接著道：“其實，爹爹最愛的便是你娘，從來都是，隻是，命運弄人啊，若是當年我不那麽的心高氣傲，你們娘三個也不會受那麽多的苦，是我對不起你們啊。”
鳳傾顏聽著，眼眶又微微泛紅，“其實娘親從沒有怨過您，她說過，即便她此生寥寥終日，也從不曾恨過您，我和哥哥也是一樣的。”
鳳祥唇形動了動，他的眼神顯得有些空洞，他看著鳳傾顏卻又像是看著遠方，或是在看某個人。
“那我就——”他帶著笑，這句話還沒有說完，便閉上了眼睛，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爹爹——
鳳傾顏的嘴唇動了動，卻是沒有喊出來，他終是——也去了。
管家悲痛地喊了一聲‘老爺’，他跪在榻前，落著淚。
這時鳳府的其他人也趕到了，想必是聽說了鳳傾顏回來的消息，他們看見榻上與世長辭的鳳祥哪裏還注意鳳傾顏，一個個哭天搶地，不知有幾分真，幾分假。
“你們都出去，爹爹想要安靜地待一會兒。”鳳傾顏不理會她們是二娘還是三娘，她冷聲說道，不容一絲置喙。
“你——你算個什麽東西，敢在這裏指手畫腳！”此時的王氏哪還有一絲傷心的表情，她橫眉豎目，一臉陰狠，絲毫沒有以前賢妻良母的風範。
老管家站起身，對著王氏道：“三夫人，這是五小姐，而且老爺交代過老奴，以後我們鳳府就由大少爺和五小姐掌管，其他人不得幹涉。”老管家的聲音雖然算是恭敬，可是對於王氏這樣的女人，他也是厭惡的很，是以話中也帶著幾分生硬。
王氏怒瞪著管家，惡狠狠地道：“你以為你是誰，我們憑什麽相信你！”她心中想著，若是鳳祥真的把這個家交給了老大和老五，那麽她們母子三人不就什麽都沒有了？
“我當然知道我自己身份，但也請三夫人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這裏有老爺親手寫的遺囑，上麵寫得清清楚楚，三夫人要不要看看？”老管家說著，從懷中拿出遺囑，作勢要遞給王氏。
“你！”王氏踉蹌地後退了一步，她顫抖著手指著管家，又狠狠地看了一眼鳳傾顏，坐在地上大哭了起來，大有潑婦罵街的架勢。
“管家，把那些不知所謂的人請出去。”鳳傾顏看都不曾看她一眼，隻是看著鳳祥，握著他幹瘦的大手。
王氏一聽哭得更加的賣力，一邊哭一邊賣力罵道：“老爺啊，你看看這就是你養的不孝之女啊，你剛走，她就這般放肆，這以後還讓我如何活下去啊。”
鳳傾顏眸光了冷了幾分，她放下鳳祥的手，站起身，對著王氏道：“三娘，隻要你安安分分，我們鳳府定會奉養你終老，若是你想這個家熱鬧熱鬧，那麽我也絕對奉陪到底。”
王氏張著嘴，看著鳳傾顏，停止了哭鬧。
這真的是那個醜丫頭？此刻她的身上散發著一種冷然的氣質，讓人不敢靠近，不敢直視。
“管家。”鳳傾顏看見王氏停止了哭鬧便又轉過身，喚了一聲管家。
管家應了一聲，將還處於震驚中的王氏拖了出去，直到快要出了小院，王氏才回過神來，便又是一陣哭喊聲傳來，不過卻無人理睬。
幾日後，鳳祥出殯，與玉鳳合葬。
鳳傾顏幾日都守在靈堂，她不哭、不悲，甚至麵上沒有一絲的表情。
直到鳳祥下了葬，聽荷和紫清才勸著鳳傾顏好好休息，她們還在鳳傾顏喝的茶水裏悄悄放了安神的藥，因為她已經幾日不曾合過眼了。
這一覺，鳳傾顏足足睡了兩天兩夜，讓一眾人有些手足無措。不過還好，在第三天她終於醒了，而人們也放下了心。
這些日子姬千執一直住在鳳府，董青也沒有回白島，說是玉鵬交代，讓他一直保護鳳傾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