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的Rian老師再也沒有消息了嗎?”蘇韓淡淡地別過頭,朝服務員招了招手說道,“再來杯檸檬水,謝謝。”
“喝這麽多你也真不怕酸,待會在外麵我就看你到處找公廁。”我淡淡地瞥上蘇韓一眼,有意又無意地把“酸”字給咬的特別重。
蘇韓玩弄著吸管的手猛然頓了一下,接著她又輕笑起來,眸間多了絲意味不明的情緒:“沒關係,反正我找廁所的話你也得陪著我。”
“……”我淡淡地望著蘇韓,直接繞開這個話題,“嗯,Rian老師那年走後,就像徹底消失了一樣,一點消息也沒有。”
“Love me.”蘇韓咬了咬吸管,似乎想起了什麽感慨道,“她說的真對,不管什麽時候愛自已就好了,隻愛自已的話就沒那麽多痛了。”
我不禁好笑起來:“搞什麽嘛明明還處在熱戀裏,你現在這副樣子就好像失戀了一樣。”
“仙子,你說會不會哪一天顧北席就放開我了?”蘇韓兀自苦笑了一下,轉過頭望著窗外逐漸陰暗了的天,愣愣出神著。
我微微蹙起眉,看向蘇韓的眼神裏又多了絲探究,今天的她真的太反常了。見她並不打算說太多,我也不去問她,順著她的問題回答道:“蘇韓,北席不會放開你的。”
“嗯。”蘇韓勾了勾嘴角,又回過頭來看向我,“那你後來知道Rian老師因為什麽妥協,為什麽對不起你了嗎?”
我啞然地望著蘇韓,旋即又苦笑起來,痛楚就如潮水一般湧了上來,那年的痛苦與絕望遠遠不止。
“蘇韓,Rian老師的媽,也就是雪姨,其實她和我爸在我媽還沒去世前,就在外麵搞在一起了的。”我痛苦地閉起了雙眼,無力地靠在座椅上,拳頭不由得收緊起來,“這件事Rian老師早就知道了的,可她妥協了下來當做什麽也不知情……然後我媽那年為了救我溺死後,我爸雖然痛苦了很久,但也很快地將雪姨娶了進來。”
“我想Rian老師是覺得自已的妥協,害得我爸對我和我媽少了些關懷,才會導致那樣的意外發生,所以才覺得對不起我吧。”我不禁自嘲起來,明明當年是我自已的頑皮,Rian老師卻將一切獨自攬上。
“其實,Rian老師和她的男朋友,是被雪姨給拆散的。雪姨不準那個英國的窮小子和Rian老師在一起,就一直逼著Rian老師,後來Rian老師和那個男生私奔,在趕去機場的路上出了車禍,那男的為Rian老師擋住了一切危險……最後也隻有Rian老師活了下來。”
我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哭不出也笑不出:“蘇韓,你應該懂得的吧?那種痛苦可以將人吞噬,吞的連骨頭都不剩。”
“還真是戲劇性啊,說誰死了就真的死了。”蘇韓說。
嗯,戲劇。就像當年許城表哥的離開一樣,戲劇到歸於塵土沒了聲息。
反複無常的城市總是這樣,悄無聲息地春末的最後一場雨便落了下來,打在身上冰涼刺骨。
我茫然地望著車水馬龍的街道,一道道汽笛鳴叫的聲音炸響在耳際意外分明,看著紅紅綠綠的雨傘我惘然覺得自已是這麽的格格不入。
目光透過櫥窗看向精品店裏擺放著的雨傘,我下意識地邁開腳步,卻又後知後覺地停了下來。突然,不想打傘了,格格不入就格格不入吧。
冒著頭頂上的冰雨,我輕輕地抬起頭,雨水夾藏著冷意輕輕地從臉頰滑下,打濕了衣領滑進了胸腔,冰凍了那顆逐漸升溫的心。
我逆著人潮走在人海裏,任雨打濕了身子模糊了視線,就連眼眶裏盈滿的是雨水還是淚水都分不清,隻覺得哽咽的難受。
——你不喜歡雨嗎?
——說不上討厭。
放在包裏的手機突然響起一道提示音,我擦了擦臉上的雨水,將手機拿了出來。
“夜店女王裴木子床上床下技術婊,按時收費行走的‘妓’?”望著最先映入眼簾的紅色大標題,我麵不改色地繼續往下翻,下麵也隻是圍繞著標題的細節描述而已。
沉默了一會兒後,我關掉熒幕將手機放進了包裏,原先的決定也開始動搖起來。
繼續毫無目的地走著,在紅燈亮起的那一刻我聽下腳步,頂著越來越大的雨勢望著水洗得異常發亮的紅綠燈,兀自覺得恍惚起來。
不動聲色地低下頭,我看著水麵上紅綠燈的倒影和自已淋濕的身影,不禁覺得嘲諷起來,還真成了落湯雞了呢!狼狽又可笑。
綠燈亮起的那一刻我抬腿便朝斑馬線走去,倏然抬頭的那瞬間卻看見了這幾天來,都沒有再見到過的熟悉身影。
他低著頭不停地按著手機,很焦急地連走過來都不抬頭,而木子就在一旁那麽靜靜地,抬高著手體貼地替他打著傘,相配到讓人覺得刺眼起來。
沉默地望著他們,已經說不出心中是種什麽感覺了,就像不相識的三人那樣,我淡淡地從他們身旁走過,他們也不看旁人地從我身旁越過。
“許路路?”走過的那瞬間後麵突然傳來木子的驚詫,緊接著包裏的手機鈴聲突兀地響了起來。
我有些僵硬地轉過身,卻見木子和他也同樣地轉了過來。泉愣愣地看著我,又看了看自已的手機,然後默默地把撥出的電話摁斷。
手機鈴聲瞬間就停了下來,我冷冷地望著他們,卻不知該要開口說些什麽。
打傘的兩人和淋雨的我,又是不是在暗示著什麽?又等待著我先說出些什麽呢?
難道和往常一樣的淡漠地說道“真巧”,然後轉身離開不當這個電燈泡?許路路,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窩囊了?
這個男人不是一直說喜歡你的嗎?你出了事他幾天不來找你,還和其他女生混在一起?就算你不喜歡他,不也應該質問他對你的喜歡,究竟值多少嗎?
我有些自嘲地勾了勾唇角,算是和他們打了個招呼,轉身抬腳就要離開。
一隻有力的手突兀地伸了過來,一把拽過我將我緊緊地護著懷裏,望著飛躍過去的車子,和那瞬間驚起的汽笛聲,我下意識地恍然起來。
“笨蛋,你都不看路的嗎?”聽著就響在頭頂掩藏著緊張的責罵聲,我微微皺了下眉,有些難以接受此時的現狀。
我微微掙開他的懷抱,他的手卻緊抓著我的手腕不鬆開半分,我抬頭不滿地看向他,卻見他那雙漆黑的眼瞳裏盛滿了悲傷,他說:“親愛的,已經下雨了讓我送你回家。然後,你可以罵我打我不理我,但不要拒絕我。”
我躲閃地低下頭,不敢再去看他那雙悲傷的瞳子裏逐漸變得火熱起來,餘光卻望到撐著傘的木子又點起了一支女士煙默默地抽著,在雨霧中的火點越發紅亮與灼眼。
不等我回應,泉就一把拉著我快步走過斑馬線,飛快地脫下外套給我罩著,然後將木子丟棄在一旁拉著我就朝我家的方向走去。
“你不管木子了嗎?”回過頭遠遠地看了一眼馬路間孤單的身影,我輕輕地問著泉。
“她沒你重要。”泉說。
我錯愕地望著泉,旋即又覺得心裏湧過一絲熱流,讓我的全身都不由得變得滾燙起來。
他丟棄了為他撐傘的女孩,卻選擇了陪不愛他的女孩一起淋雨。他說,不要拒絕我,我送你回家。他還說,她沒你重要。
可是,她也一樣重要的吧?你隻是跟我說,她沒我重要而已,卻沒說她不重要。
泉,有時候我真的有想過,我在你心中是哪種位置,而木子,又會是以哪種位置活在你的心裏?
把感情分給兩個人……會累的吧?可是為什麽你選擇了我,又不願放棄木子呢?哪怕我是因為木子永遠都不會答應你。
“怪木的木,也可以是木子。”我說。
泉攥著我的手不由得鬆了下來,卻又立即抓緊了起來,他說:“我的木,隻會是為你而生。”
“泉,有些假。”我突然停了下來,悶悶地將手抽了回來,這次他沒有再執著地抓緊我,而是選擇了放開。
他突然痛苦地笑了起來,指著心口聲音莫名地嘶啞和哽咽起來:“可是親愛的,我對你的感情從來沒有假過。”
“情話也好、對你橫行霸道也好,可是親愛的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有多難過你不在我身邊的時候?每一分每一秒都窒息到就要死去。”他痛苦地望著我,笑的十分地牽強,“是不是又覺得隻是情話?那親愛的你有沒有去想過,除了你我還有沒有對其他人說過這麽深情的話?思念到骨的疼痛會牽扯全身你又知不知道?”
“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來找你來了,你卻當噩夢一樣躲著我防備我,你明明說過……”
嗚——
隨著公交車長長的尾聲落下,泉最後的話混雜在雨聲裏一起淹沒了,破碎在這喧囂的鬧市裏讓我再也沒有聽到他的聲音。
就像是故意不讓我知曉一樣,滑稽地讓聲音最後在雨中埋沒,就連一向強勢的泉,此時都脆弱到盛滿了悲傷,在雨中的身影似乎搖搖欲墜起來。
泉最後沒能為我重複最後的話,我最後也沒能再問起他的那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