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紋刻師(一)
陰暗的房間內,傳來起起伏伏的喘息聲。一聲深一聲淺,緊緊地抓住了門外孩童的耳膜。
孩童將頭緊緊靠在門扉上希望能夠將裡面的聲音聽得更真切些。這裡面有他的爸爸,可是他不知道他的爸爸在裡面做著些什麼。但是爸爸是在痛苦地喘息著啊,那是什麼讓爸爸這麼痛苦?
孩童沮喪地下樓去。他還是等等爸爸下來后再問吧。一不小心,他踢到了旁邊的木製扶手。
「誰?」房間里的聲音驟然停止,一聲沉重的呼喝從門扉里傳出來,接著就是一陣窸窸窣窣穿衣的聲音。
吱呀一聲,門開了,一個男人站在門外,看到了樓梯拐角的小男孩。
「墨墨,你怎麼來到這裡了?」他神色怪異,然後又是一驚,連忙回過頭要去關上身後的門。
只是已經遲了。
一根長長的藍色觸鬚從門口伸了出來,它在空中稍微停留了片刻,就像是在尋找目標。就在它似乎是「看」見了小男孩的瞬間,它迅速地朝他閃了過去。
「等等!這是我的兒子!」男人顧不得自己還十分酸軟的身體,立刻下樓要走到小男孩身前。
孩童從沒想到過會看見這樣的東西,也沒有想到過有一天自己向來懶得動的爸爸可以走得這麼快!他愣愣地現在原地,只是眨眼間,觸鬚就到了他的面前。
它在他面前輕輕晃蕩,就好像是在打量。過了大概十秒鐘,它的前端稍稍分泌出淡藍色的液體,這是它發力捕捉獵物的徵兆。下一刻,它就直直地要向小男孩的腦袋裡扎入。說時遲那時快,男人來到孩童面前,伸出了一隻手臂!
噗嗤!觸鬚狠狠地扎進了手臂的肌肉里。男人悶哼一聲,「墨墨,快下去!」
孩童抬頭看了自己的爸爸一眼,他的眼中映出了男人痛苦的模樣。觸鬚在手臂里鑽到更深處,手臂上卻一點鮮血也沒有冒出,這讓孩童意識到這根藍色觸鬚是會吸血的。他的眼眶紅了,下一刻就要哭出來。
男人頭一次嚴肅而嚴厲地斥責他的兒子,「我說的話你也不聽了嗎?!嚴予墨,你給我下樓去。」他突然呻吟一聲,聲音也無力了很多,「乖孩子,你下樓去,爸爸不會有事的,等會爸爸來找你好不好?」
聽到這句話,小男孩才忍住眼裡的淚水,點了點頭,「爸爸,要好好的。」他沒有回頭,噔噔噔地用自己最快的速度下樓去。他知道自己多停留一秒,爸爸就會多痛苦一分。他不想讓爸爸死掉!
等到再也看不見人後,男人悶哼一聲,低頭看向手臂上還貪心地吸食著血液的觸鬚,神色陰沉。
觸鬚像是感受到了危險,拉出陷在肉里的部分,立刻就要往後縮回。男人輕笑一聲,迅速地抓住它,一圈一圈地纏到了自己的手臂上。
如果只是自己便也罷了,但是偏偏貪心地還要貪求他的兒子,簡直不知死活!
男人上了樓,關上門,房間里重新恢復黑暗。有潮濕的水滴從天花板滴落到地板上。
男人實在沒有想到,這裡是荒廢了很久的頂部小閣樓,他的兒子竟然還是會找上來。平時那麼乖巧的一個孩子,是怎麼找到這裡的?不過現在他得好好想想該怎麼和自己的孩子解釋了。
男人看向房間的最裡面,那裡有一張書櫃和一把椅子。黑色的軟椅轉過來,在上面坐著一個……藍色的怪物。
它有著光滑的圓形腦袋,三隻巨大的紅色眼睛呈三角形分佈在臉上,它沒有鼻子和嘴巴,耳朵就像是兩個大喇叭,還有就是像章魚樣的下身,不過它的不是布有吸足的章魚觸/手,而是一根又一根細長的觸鬚,它的觸鬚看起來不是很長,但就如同方才那樣,它的觸鬚可以延伸很長!
「你越距了。」男人對上它通紅的眼睛,「……天機!」
…………
二十年後,近南之地。
在這裡佇立著一座巨大而又高貴奢華的城堡。它的主人是遠近聞名的「命主」,因為他有著絕佳的商業天賦和預見力。傳說他有時候做的決定,就像是傳說中的預言一樣。許多人都想知道他成功的秘訣,然而這位年輕卻擁有巨大財富的「命主」卻只是一聲嗤笑。
這位被人推至神話王座的「命主」,他的名字叫做嚴予墨。
不再是昏暗的房間,曾經的小閣樓被它新任的主人永遠地封存在了當初的頂層,嚴予墨甚至還重新修築了這座城堡,把那小閣樓嵌入了牆壁里,同樣嵌入裡面的,還有他父親的骨灰。
他也是在那個時候,真正看到了……「天機」,那個具有強大能力的怪物。
扣扣扣!不緩不急地敲了三下門,身穿黑色西服的男人綳著一張臉進入了家主的書房。在書房裡,他頭也不敢抬,僵硬著身體彙報著近日的工作情況。
「最近有了新的收穫,十二組又增添了一名成員。」
「哦?是哪一位呢?」
「天狐宮的秋書曳。是一名女性。」
「她的靈器呢?找到了嗎?」
「暫時……還沒有。」男人額頭上流下一滴豆大的汗水。他感覺到了一個滑膩膩的觸鬚正在緩緩繞過他的脖頸,好像是在尋找什麼突破口,然後一擊必殺!他不由得喉結上下一滑動,吞咽口水的聲音隨之響起。寂靜的房間里,這聲音清晰極了。
嚴予墨抬頭看了他一眼,嗤笑一聲。他一笑,那觸鬚就頓了頓,然後不敢再動作了。
「多謝家主。」男人狠狠地鬆了一口氣,今日他算是安全了。
嚴予墨又問道:「如今十二組有哪些人了?」
男人回答:「現今找到了七人,都是一般紋刻師。」
「天狐宮的秋書曳,未有專屬靈器。」
「天蟬宮的百里明,未有專屬靈器。」
「天蛇宮的左丘月,已有靈器神夢尺。」
「地魚宮的皇甫涵,未有專屬靈器。」
「羅剎宮的黎默,已有靈器貪蘇墨。」
「幽人宮的妚蘭,未有專屬靈器。」
「望月宮的上官嬌嬌,已有靈器千魄針。」
嚴予墨皺緊眉頭,「說完了?那就下去吧,記住你應該做的事。」
「是,家主!」男人彎腰行禮,謹慎地退了出去。藍色觸鬚似有不滿,想要跟著出去,死死地纏緊它的獵物。
「天機。」嚴予墨一個眼神都沒有給身後的藍色怪物,然而「天機」卻是縮回了自己的觸鬚,乖乖地站著不動了。
嚴予墨嘲諷一笑,你以為我還會給你機會讓你像折磨父親那樣再折磨我嗎?不可能!就算是同一根繩上的螞蚱,我也要死死把你壓在我的下面!
過了許久,房間里又響起一陣低喃:「不夠,還……不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