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福壽宮急詔
直到秦羽眉讓璿璣送何沅君母女回去,蒙弈還處在晃神階段。
“世子,世子?”秦羽眉故意抬高音調,還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別看了,人都走啦--”
蒙弈回神,就對上秦羽眉揶揄的目光,一向跳脫的他竟也難得害羞了一次,扭過臉去掩蓋似的解釋道:“我、我是在想,我剛要跟你說這國公府大小姐的事,沒想到她自己都找上門來了。”
這下秦羽眉可小驚訝了下:她之前托蒙弈打聽的帝京閨閣小姐的情況,沒想到他找到的也是何沅君?
還真是無巧不成書,誰能想到她和何沅君居然陰差陽錯地在積香寺碰上了?
“我和何小姐的哥哥關係還不錯,從前喝酒時聽他提起過自家妹妹的臉,為此還唉聲歎氣了好久……”蒙弈邊說邊期期艾艾地看著她,“那個……羽眉啊,你已經把何小姐的臉治好了?”
“算好了七八成吧。”秦羽眉隨口答道,又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何小姐當初似乎是被連家退了親的……”
“那又怎麽了?”帝京小八卦蒙弈世子自然清楚這當中的來龍去脈,一聽秦羽眉提起這件事,當即想也不想地反駁她:“那是連家那個老虔婆不識好歹!連天野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何小姐不嫁他更好!”
聽蒙弈嘟嘟囔囔一說,秦羽眉才知道,當初國公府和連家退親、何沅君忍不住在征西將軍府門前跪了一場鬧了一場後,帝京官員人人都知連家太夫人難惹,正妻還未過門就想法子往孫子房裏塞妾室通房。
征西將軍武將出身,太夫人如此行事,在那些文官家眷眼中簡直是不可理喻,誰還願意把自家寶貝閨女嫁過去受罪?是以連天野居然到現在還沒娶上合心的正妻,不過他也沒閑著,庶子庶女都有兩三個了。
“真是惡心……”秦羽眉最受不了這種沒擔當又管不住褲腰帶的男人了。相比之下,蒙弈雖然八卦了點,怕屍體了點,簡直勝過連天野百倍千倍了。
“何家長女且美且賢的名頭你肯定也聽過,如今我敢保證隻好她的過敏之症,你不如讓侯爺去跟定國公提個親試試?”第一次客串紅娘的小秦大夫激動得很,眼神發亮地盯著蒙弈,給他看得渾身發毛,連忙擺手:“得了吧,我現在還沒娶妻生子的心思……一切都有我爹安排呢。”
秦羽眉撇撇嘴:“那你可別怪有人搶先下手啊——何沅君本就已經過了適嫁年齡,一旦她的臉好了,國公夫人肯定會馬不停蹄替她相看的。”惡意地嘿嘿一笑:“別到時候跑來找我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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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又清閑了幾日,結果宮中來召,說是太後娘娘宣見,還點名要她帶著自己的藥箱。
秦羽眉心中疑問,主動問道:“這位公公,可是太後娘娘身子不舒服?”
那公公是福壽宮伺候的,知道太後和璟王都對這位永安公主頗有好感,也不敢拿大,恭恭敬敬道:“公主,太後娘娘鳳體康健,並無大礙。”
“那為何要我帶著藥箱入宮?”
公公身子弓得更低,“這老奴便不知了,不過太後有諭,還請您快著些。”
這就怪了……秦羽眉越發覺得這事情透著股蹊蹺,既然太後沒病,為什麽還要召她帶藥箱進宮?
莫非是要她給她不想治的人治病……秦羽眉腦子轉得很快,立刻想到了那個病秧子太子身上。
她本能地抗拒這件事。
太子是攻打前秦時積勞成疾的,讓她一個前秦血脈去救他?
上一次好不容易拒絕了夏帝的旨意,難不成這次想拿太後來誆騙她?
“哎呀,我有東西忘拿了。”秦羽眉停下腳步,故意皺起眉頭,一臉焦急的道:“公公請稍等,我得趕緊回去一趟。”
不待他答應,秦羽眉頭也不回地提著藥箱往鶴羽樓跑去。
冷月正在幫她整理床鋪,冷不丁就看見秦羽眉氣喘籲籲地跑了回來,還重重推上了門,抵在門上大口喘著粗氣。忍不住問道:“公主,您這是怎麽了?”
秦羽眉隻擺了擺手,自己走到桌邊坐下,等待狂跳的心髒慢慢平複。
沒過多久,那公公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公主,您要的東西拿完了嗎?”
“正在找!”秦羽眉頭也不抬地應了一句。
此刻她心裏也是紛亂如麻,很多念頭不受控製地跳入腦海。
從情分上講,她就不該救大夏皇室的任何一個人,是他們奪了秦氏的天下,害她無父無母,孤身流落。
可從道義上講,她是個醫者,心裏想的該是救死扶傷治病救人,而不是因為某些恩怨就賭氣不幹。
冷月見秦羽眉還在垂頭思考,便也停下手中動作,悄悄站在一旁不打擾她。
又過了一會兒,秦羽眉突然深深吸了口氣,大步上前拉開門。
“公公久等了,我們這就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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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秦羽眉一進宮就直接被領到了東宮明德殿內。
太後、夏帝、皇後等人都聚在正殿內,秦羽眉沒敢抬頭,用餘光悄悄掃了一圈,這才跪下:“羽眉見過太後娘娘、見過陛下、皇後娘娘。”
“永安公主好大的架子,竟讓太後和陛下都等了這麽久。”
皇後眼梢一挑就要發難。
秦羽眉就知道她和這個女人犯衝,一見麵就沒好事。耐著性子回道:“太後娘娘命羽眉帶藥箱入宮,羽眉自然要準備齊全,不敢違抗懿旨。”
“行了!”皇後還欲開口,卻被夏帝喝斷:“秦羽眉,太子今日突然發病,你速速進去為他醫治!”
果然如此……
雖然已經做了決定,可秦羽眉心頭還是有一絲微妙情緒。
她定了定神,不讓坐在上麵那幾個人精看出分毫,這才應下:“羽眉遵旨。”
說完,起身隨著公公往內殿走去。
她這般順從倒是引起了皇後更加的懷疑,忍不住道:“陛下,她今日為何如此乖覺?她真的能治好玨兒的病嗎?不會是存了什麽壞心思吧?”
夏帝還未開口,倒是太後先哼了一聲:“皇後這是什麽意思?羽眉治好哀家的病時,你怎麽不說她有壞心思呢?哀家看明明是你心思不正,才看誰都不像好人!”
皇後被訓斥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可當著夏帝的麵又不敢違逆,隻能憋屈地低下頭:“太後教訓的是……”
夏帝向來奉行以孝治國,對太後更是十分順從恭敬。皇後也隻能忍了這口氣,鎏金護甲卻恨恨地鉤進衣服裏。
若秦羽眉治不好玨兒的病,她一定要殺了這個討人厭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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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德殿內殿煙氣繚繞,秦羽眉一走進去就不滿地皺了皺鼻子。
“是誰熏了這麽濃的香?還不快開窗子透透氣!”她下意識地使喚著來回跑動的宮女,卻聽見一把老邁的聲音不滿地響起。
“什麽人大呼小叫的?驚擾了太子殿下,要你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秦羽眉又走近了幾步,啊,原來是太醫院院使,老熟人了。
他此時也看清了來人身份,冷哼一聲:“誰準你進來的?微末小技,還敢來太子殿下麵前賣弄!”
秦羽眉不慌不忙放下藥箱,“太後娘娘親自下旨召我前來,院使大人可有意見?”
院使花白的胡子氣得都在發抖,不甘心地瞪著她。
“吳院使,您是不是忘了,我可還是陛下親冊的永安公主?”秦羽眉有心想要讓這桀驁的老頭聽聽話,“見了本公主,為何不跪?”
吳院使硬邦邦地一扭頭:“下官正在為太子殿下救治,事急從權,請恕不能從命。”
殿內又傳來一聲男子輕笑:“事急從權?”
秦羽眉循聲望去,卻是夏侯熙大步走來。俊美妖異的臉上此刻掛滿寒霜,那雙碧色幽瞳越發深暗冷沉,不見絲毫笑意。
“長孫殿下。”吳院使這個沒骨氣的,說跪就跪了,還不忘告秦羽眉一狀:“下官正要給太子殿下開藥方,永安公主卻在這裏胡攪蠻纏……”
言外之意是,自己被耽擱在這裏,全是秦羽眉的錯。
夏侯熙哪能看不出他那點小心思?眼中輕蔑之色更盛:“你在這裏待了多久了?半天拿不出個章程,怎麽永安公主一來,你就會開方子了?”
他似乎是極怒,竟然一把揪起吳院使的衣領:“少在這裏蒙騙本宮!你那方子若有用,太子早就康複了!”
隨手將吳院使丟到一邊,夏侯熙又上前幾步,一把抓住秦羽眉手腕,拉著她就往內殿更深處大步走去。
他力氣極大,還碰到了秦羽眉手心裏的傷口,她一皺眉,用力掙脫他束縛,不耐的道:“我自己會走。”
夏侯熙怔了一下,隨即吩咐來往宮女:“把窗子都打開。”
秦羽眉卻比他走得更快,背著藥箱疾步匆匆,行走間毫無大家閨秀矜持美感,可卻別有一番利落姿態。
她的身影剛閃入層層帳幔,夏侯熙就聽見她毫不猶豫地下著命令。
“所有人都出去,我要單獨給太子殿下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