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身份被識破
幾日後正是個風和日麗的好天氣,秦羽眉一大早迷迷糊糊被叫起床,迷迷糊糊吃了飯換了衣服上了妝,直接被璿璣拉到了公主府門口。
當她看見一輛青帷平頂馬車和站在馬車邊上的巫岱雲後,一下子就清醒過來了。
“你們這是幹嘛?”秦羽眉轉頭去看某個罪魁禍首。
璿璣一臉正經:“公主,不是您說心情不好,想要約巫先生一同去城外上香嗎?”
秦羽眉直想運氣:怎麽璿璣現在也跟夏侯璟似的,動不動就“不是你說要怎樣怎樣,我才怎樣怎樣的嗎?”
她咬緊牙關低聲問璿璣:“夏侯璟呢!”
璿璣一臉無辜看她:“王爺……沒說要來啊。”
“叛徒,你居然又變節!”秦羽眉忍不住伸手使勁去戳璿璣的額頭。
許是二人說話的音量稍高了些,讓一旁的巫岱雲也聽到了隻言片語。他眉峰輕攏,善解人意道:“既然公主想邀的是璟王殿下,那在下就先回去了--”
“且慢!”
秦羽眉和璿璣同時喊出聲來。
秦羽眉用一種秋後算賬的眼神瞪了璿璣一眼,這才上前對巫岱雲道:“先生多想了,是那個死丫頭誆騙我,我才對她發脾氣的。誰要找夏侯璟了,咱們趕緊出城去吧!”
反正是趕鴨子上架,不上也得上了。
秦羽眉心裏憋著一口氣:你們既然非要說巫岱雲有問題,我就偏要證明你們都是錯的!
車廂內很寬敞,坐了四個人還留有不小的空間。
璿璣自知理虧,又知秦羽眉正在氣頭上,表現得越發低眉順眼毫無存在感,縮在角落裏擦著杯子。
瑤光無可奈何地看了她一眼,跪侍在小桌前為秦羽眉和巫岱雲煮茶。
不料一隻白淨修長的大手接過茶壺,巫岱雲聲音溫和卻不容置疑:“還是我來吧。”
瑤光遲疑著看向秦羽眉,發現她正用驚奇的目光盯著巫岱雲動作流暢自如的雙手:“先生還精通茶藝?”
她隻好也退到了後麵,和璿璣一起悄悄觀察著巫岱雲的一舉一動。
“隻是一些閑情逸趣罷了。”巫岱雲輕描淡寫地說著,又像是自嘲:“才子麽,總愛附庸些個風雅之道的。”
秦羽眉被他逗得噗嗤笑出聲來,真心實意道:“先生是真名士自風流,又豈是那些沽名釣譽之輩可比的?”
璿璣和瑤光坐在後麵,無比凝重地對視了一眼。
給這兩個人創造單獨相處的機會,是不是錯了啊……
但願王爺能在巫岱雲房間裏找到什麽蛛絲馬跡,不然可真是得不償失了呀呀呀!
馬車平穩地駛過帝京平整的石板路麵,一路穿街過巷,很快就到了城門口。
秦羽眉抬手掀開車窗,好奇地打量著四周的街景人景。
巫岱雲見她一臉看什麽都新鮮的表情,忍不住問道:“公主……平日裏不常出府嗎?”
秦羽眉回頭,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角。
“不瞞先生,我上一次出門,還是去龍牙草原和親的……”
畢竟是借來重生的身體,秦羽眉對這段足以讓人心驚肉跳的記憶並沒有太多印象。
起初還會對夏帝這種無恥下作的手段而覺得義憤填膺,可這種情緒慢慢地也就過去了。
她不是那個貨真價實的永安公主,沒有體驗過在密不透風的馬車裏顛簸上絕路的心死悲傷。
巫岱雲似乎有些驚訝於秦羽眉竟然會如此輕描淡寫地說起這件事來。
她難道就不會覺得憤怒,不會覺得恥辱,不會覺得想要報複?
為了掩飾自己臉上閃過的那一抹訝色,巫岱雲腦子飛快一轉,嘴角慢慢揚起笑意。
“這麽說,公主也未曾在郊外聽過在下的琴聲了?”
果然,他就知道,這一切都是夏侯璟在搞鬼……
秦羽眉沒想到巫岱雲心思如此縝密細致,單憑她一句話就識破了當初夏侯璟的謊言,有些不好意思地別過頭去,試圖解釋:“當初、當初隻是想要讓先生住進公主府來而已……客棧驛館人多嘴雜,實在不利於先生備考啊。”
說到最後,她也不由得佩服起自己的急智來了,居然在片刻倉促間想到這麽一個合情合理的借口。
秦羽眉越說越鎮定:“……我當時是一心想補償先生的,可若是直接提出來,又怕拂了你的麵子,反倒不美。也就隻好犧牲自己,請你來教我彈琴了。”
說完,自己忍不住又盯著指尖磨出的圓繭歎了口氣。
巫岱雲也被她直白又坦率的模樣逗得眉眼疏朗,語聲含笑:“真是委屈了公主的手,居然還要犧牲來學琴。”
“如此不敬師長--”巫岱雲故意拉長了調子,“該罰你回去多抄幾遍琴譜才行。”
琴譜這兩個字倒像是一把鑰匙似的,開啟了秦羽眉腦中的零散記憶。
她猶豫了半天,終於鼓起勇氣問出來:“先生,孫凝霜死的那晚,你們見過麵對不對?”
巫岱雲泡茶的手指微微一顫,沒想到秦羽眉會突然問起這件事。
他幅度很輕地點了點頭:“九小姐一直在讓我重修一份古琴譜,那日剛好有幾處拿不準的地方,隻好去找她一同商量。”
“那你走之前,能感覺到孫凝霜像是馬上要自盡的樣子嗎?”
雖然秦羽眉已經知道巫岱雲是受孫凝霜脅迫,必定不願意多談這些事,但為了案情著想,她還是狠心繼續問了下去。
璿璣和瑤光欣慰地長出了口氣。
總算公主還沒忘了正事……
巫岱雲蹙起眉頭回憶著,在秦羽眉期待的目光中搖了搖頭。
“公主,恕我直言,九小姐……實在不像是會自盡的人。”巫岱雲苦笑,“她想要的東西太多,執念也太多,怎麽可能為了你的幾句話就輕生自盡?按照常理來推斷,她應該會想盡辦法報複回來才對。”
秦羽眉手臂支在車窗上,目光又遠遠移向城外滿目蒼嵐,似是喃喃自語。
“是啊,為什麽她會不明不白死了呢……”
“公主不必將此事太過掛心。”巫岱雲眼睫輕垂,將一小杯湯色鮮亮的茶推到秦羽眉身前,“不過是各人的緣法了。孫府上被她心情不好動輒打殺的丫鬟婢女無數,她們的冤屈要向誰去討呢?”
巫岱雲說這話時頗有禪意,秦羽眉細細品著緣法二字,倒真覺得世間萬物萬事都能以此二字來概之了。
遠處傳來厚重蒼涼古鍾聲,一聲接一聲,悠遠回旋,餘韻不散。
車內突然陷入一片寂靜,所有人都忍不住仰首望去。
四麵山近在眼前,那鍾聲悠長的,該是積香寺了。
***
公主府的門房一大早剛送走了秦羽眉和巫岱雲,沒過多久就又迎來一臉陰霾的夏侯璟。
“王爺?”門房大步奔過去,“公主和巫先生一大早就出城去上香了……”
“本王知道。”夏侯璟麵無表情地甩下一句,順手在院裏指了個小丫鬟。
“巫岱雲住哪個院子?馬上帶本王過去。”
他這些日子雖然一直在和秦羽眉冷戰,卻並沒有放棄對巫岱雲的追尋。
既然他是青州人士,那在當地一定會找到更多線索。
夏侯璟甚至還核對了巫岱雲進入帝京前後的時間,又上刑部調閱了從青州至帝京一路可能有疑點的卷宗。
按照各州城出入記錄來看,巫岱雲進京花的時間似乎也太長了些。
一個想要提前來到天子腳下為春闈做準備的讀書人,會在路上耽擱這麽久?
難不成他還有一路遊覽大好風光的心思?
夏侯璟還真不相信會有這樣的讀書人。
直到昨天他才猛然意識到--自己搜集到的一切有關巫岱雲的文字資料裏,居然都沒有他的畫像!
正巧今天一早,他派去青州打探的屬下也日夜兼程地趕了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向夏侯璟詳細描述了巫岱雲的長相。
濃眉大眼,方臉,下巴上有顆痣……
這和他們見到的,哪裏還是一個人?
一想到秦羽眉居然和這樣一個頂替著巫岱雲身份的不明男子相處了這麽久,而這一切似乎又是自己一手促成的,夏侯璟就覺得脊背發冷。
若是秦羽眉真的出了什麽事……他這輩子都沒法原諒自己!
正要準備趕來公主府,又收到璿璣的飛鴿傳書。
——
她居然慫恿著秦羽眉和巫岱雲一同去積香寺了!
天知道那裏到底是不是什麽邪寺,這個冒充巫岱雲的男人會不會就是幕後黑手!
夏侯璟一腳踹開巫岱雲的房門,不管不顧地在裏麵翻找起來。
視線落在書桌上。
那是巫岱雲的通關文牒!
翻開第一頁,上麵的畫像果然如屬下在青州打探到的一樣。
再看他出入各州的時間,崇州和燕州之間的間隔反常地超過了趕路所需的時間。
夏侯璟立刻想起,前幾天在卷宗上看到的,一起發生在崇州郊外的凶案。
無名男子被劫匪殺於道中,顏麵殘損,身上無任何身份證明。崇州府聯係不上他的家人,隻能草草火化了事。
一樁大夏境內隨處可見的搶劫殺人案。
夏侯璟胡亂將通關文牒塞進懷中,又大步衝出房間。
“備馬,本王要立刻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