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交鋒
夏侯熙的暗衛動作極為利落地清理了現場後又退了出去，冒著絲絲涼氣的停屍館內隻剩下夏侯璟和夏侯熙這叔侄二人。
“你跟過來到底想做什麽？”沒了秦羽眉在場，夏侯璟毫不遮掩地直入主題。
而夏侯熙也收起了在秦羽眉麵前那副乖覺的模樣，鳳眼上挑，略帶挑釁地望著夏侯璟，“這句話，侄兒也想問問璟王叔呢。”
“本王奉旨調查鎮國公主複仇案，自然是為公事而來。”夏侯璟想也不想地答道。
“哦？”夏侯熙眯起眼睛，似笑非笑的神情在這陰暗森冷的停屍館內越發詭異，“璟王叔明知永安公主是三司懷疑的調查對象之一，居然還敢把她扯進來，難道不是有意包庇？如今居然還帶她大半夜來停屍館……璟王叔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夏侯璟這才轉頭看了他一眼，兩個男人交織的眼神間仿佛緊張得能迸出火花：“你到底想說什麽？”
“沒什麽，隻是想提醒璟王叔一句：秦羽眉，可還是呼察十六部承認的順義王妃。”夏侯熙朝他粲然一笑，一瞬仿若星月同輝，令天地都失之顏色。“而皇爺爺，也不會同意您娶這樣一個女子的。”
秦羽眉的身份，注定她今生不可能嫁進夏侯家，所以夏帝才會采納夏侯錦玉的計策，用送秦羽眉和親的借口，想要在關外無聲無息地解決她。
“侄兒有一事不明：為什麽璟王叔願意付出一半龍策軍的代價，不遠千裏親自將秦羽眉帶回來。您能給侄兒釋疑嗎？”
夏侯璟唇角微抿，麵部線條緊繃得有如刀裁，“這是本王的私事，就不用對你解釋了吧。”
夏侯熙輕笑一聲，碧色眼眸在黯淡的燭火下仿若流動的琉璃，“別這樣呀，璟王叔，你越是這樣說，侄兒就越對永安公主有興趣呢。”
“你敢？”夏侯璟的眉眼一瞬間變得鋒利無比，仿若實質，冷冷刺在夏侯熙身上。
夏侯熙似乎很樂意看到他這個一向冷漠自持的小叔叔露出這般失態的神情，笑得越發囂張了。
“璟王叔，既然你都敢對順義王妃起了不該有的心思，侄兒憑什麽不可以？您別忘了，我可是皇長孫啊……”
“你們在說什麽？”
就在二人劍拔弩張對立而視的時候，秦羽眉突然推開裏間的門，一邊解著口罩一邊往這邊走過來。
她好奇地看了看眼前這兩個男人：怎麽感覺房間裏的氣氛不太友好？
“沒事。”夏侯璟又恢複了冷冰冰的表情，眼神移開，不再看夏侯熙一眼。
“公主，你檢查完孫凝霜的屍體了？有什麽發現？”夏侯熙似乎是個說做就做的性格，剛剛還在和夏侯璟示威，一轉眼就對著秦羽眉大獻殷勤起來。
他生得本就極美，混合了異族女子的血統，更有一種別樣的魅惑風情，是秦羽眉完全抗拒不了的類型。而今這樣一個俊美絕倫的男人正用他碧色的眼睛專注地望著她，仿佛自己注視的是整個世界，聲音也是無比溫柔。
特別是旁邊還站著一個永遠冷冰冰、永遠不解風情的夏侯璟，這種對比簡直不要太明顯。
秦羽眉下意識地就往夏侯熙的方向挪了幾步，拿出記錄本簡單介紹起來。
“孫凝霜的死因比較複雜，但我在她身體裏檢測出和前八位男性死者相同的有毒物，證明她死前也曾服用過。”還好秦羽眉並沒有完全失去理智，當著夏侯熙的麵隱去了氰化物的名稱，轉而用一種暗示提醒了夏侯璟。
果然，就看到夏侯璟的眉頭不經意地一挑，神情越發凝重起來。
秦羽眉繼續道：“除此之外，孫凝霜的頸骨也被人大力扭斷了，但我還不能判斷，凶手扭斷她的頸骨是發生在她中毒之前還是中毒之後。不過最後一點倒是可以肯定——她是在死後被人吊上屋頂的。”
“總之，不管孫凝霜是死於中毒還是被人扭斷了脖子，都和公主你無關咯。”夏侯熙笑得色若桃花，鳳眼微眯出一個極好看的弧度，“哎呀，本宮總算能回去給皇祖母一個交代了。那就先在這裏恭喜公主洗脫冤屈了。”
夏侯熙似乎真的對這起連環凶案毫無興趣的樣子，仿佛他不辭辛苦大半夜跟著秦羽眉來這郊外的停屍館，真的隻是為了完成皇後娘娘的差事一般。
他慢條斯理地脫下秦羽眉準備的白大褂，修長的十指上下翻動解開係帶，將它放在了身後的長桌上，拍了拍手：“那麽，本宮就先回去了。”
夏侯熙轉身欲走，卻突然朝秦羽眉眨了眨眼睛：“公主，下次有機會，本宮一定好好領略一番公主府的夜色。”
秦羽眉哭笑不得地看著這個一會兒乖巧一會兒邪魅的皇長孫，雙手交叉擺出一個停止的手勢：“公主府夜裏不接待來客，長孫殿下還是白天再來吧。”
“誰說我一定就是‘客人’了？”夏侯熙突然彎身欺近她的臉，呼出的氣息仿佛都能沾到她的臉上。
“秦羽眉……”他聲音壓得極低，居然把她的名字叫得一疊三歎，蕩氣回腸，聽得秦羽眉心肝都跟著顫了一下。
“本宮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夏侯熙突然伸手，極快地在她臉頰上摸了一把。又在秦羽眉和夏侯璟都來不及反應之前，直起身子大步走出了停屍館。
秦羽眉回過神，第一反應就是趕緊捂住了被夏侯熙摸過的那半邊臉，隻覺得心跳飆升到了一百四以上，從身體裏有一股熱流騰騰往頭頂竄去。
夏侯熙剛剛，是在調戲她？
她捂著臉抬起頭，就看到夏侯璟黑得不能再黑的臉色。
秦羽眉心虛地後退了一步。
話說起來，自己和這個混蛋貌似今早才確認對彼此的心意……然後，然後她剛剛就被他的小侄子給調戲了？
秦羽眉腦子裏有點空：這群姓夏侯的男人是不是都有問題？怎麽一個個都這樣自以為是？
“我，我可什麽都沒做啊……”她認命地垂下頭，等待即將到來的狂風驟雨。
可心裏又有一絲竊喜：被一個長得比自己還美的男人調戲了，是不是代表她的長相也不算太差？
就在秦羽眉又喜又憂地胡思亂想時，夏侯璟突然發話了。
“孫凝霜的屍體都整理好了？”
“啊？”秦羽眉下意識地點點頭。
“走吧，有什麽其他的結論回去再說。”
夏侯璟居然就這麽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接著就轉身先往門外走去，留秦羽眉一個人愣在原地回不過神來。
就，就這麽沒了？
秦羽眉隻覺得自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明明都準備好迎接某男的醋意了，您這不聲不響算是什麽意思？
她捂著胸口，真覺得一口氣憋在裏麵上不去下不來的，恨恨跺了跺腳。
“夏侯璟，你壓根就沒把本姑娘當回事兒是不是？！”她對著門口的空氣低吼了句。
“還不出來，你想在裏麵凍成冰雕嗎？”
夏侯璟毫無感情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聽聲音像是已經走出了好幾步。
“老娘願意！”秦羽眉咬著牙念叨了句，踢踢踏踏地跑出了停屍館。
二人回到了馬車上，秦羽眉也沒時間再琢磨自己那點兒小心思了，立刻馬不停蹄地和夏侯璟分析起來。
夏侯熙估計是被暗衛送走了，他們倆總算能單獨談一些秘密的案情了。
“你是不是還有什麽沒說的？”夏侯璟一看秦羽眉略帶興奮的表情，就知道她還瞞了點東西沒說。
在她潛意識裏，自己還是比夏侯熙要可靠得多。
一想到這裏，夏侯璟的怒氣似乎也消了一點點。
秦羽眉抬眸，驚訝道：“你怎麽知道？”
“猜的。”夏侯璟故意吊著她胃口，賣著關子不肯說。
秦羽眉嘁了一聲，很快又收起玩鬧的心思，迅速切換到工作狀態：“你還記得我曾說過，孫凝霜已非處子了吧？”
夏侯璟點頭，“這次能確認了？”
“不光如此，她……”秦羽眉發現自己最近總繞不開這些尷尬的話題，索性換了種隱晦點的說法，“她和孫伯言一樣都……你懂我的意思吧？”
夏侯璟轉過頭看了她一眼，發現秦羽眉兩頰上染了不自在的嫣紅，眼神也有些閃躲。
他的聲音裏莫名帶了笑意：“我懂了，然後呢？”
秦羽眉的臉跟火燒一樣，那種感覺要比剛剛被夏侯熙摸了臉還要難熬。她幹脆自暴自棄地用雙手把整張臉都捂住，“再聯係上小紅丸和媚佛，我們可以肯定，這個莫名其妙出現的神秘教派，教眾不光有男人，可能還有女人。”
她這副掩耳盜鈴的樣子很是取悅了夏侯璟，讓他忍不住把她拉進自己懷裏。低沉磁性的聲音從秦羽眉頭頂傳來：“所以，我們除了調查帝京內的紈絝子弟，還可以調查那些和孫凝霜交好的大家閨秀了，嗯？”
秦羽眉這次隻覺得不光自己的心跳在狂飆，甚至連呼吸都要停掉了。她不敢說話，隻能胡亂點了點頭。
她想從夏侯璟懷裏鑽出來，卻被他用更大的力氣按了回去。
“今天沒能陪在你身邊，讓你一個人處理屍體，我很抱歉。”
秦羽眉的掙紮慢慢停了下來，像是驚訝於夏侯璟這一刻的柔軟。
夏侯璟摸了摸她頭頂為了方便行走而盤起的發髻，聲音堅定：“秦羽眉，我不會讓任何人有機會搶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