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影帝太入戲
或許是受時人觀念所限，象姑館的位置要比紅袖招之流的青樓難找多了。幸虧舒娘還很貼心地替她寫明了路線，不然秦羽眉還真沒機會站到這扇開在死胡同盡頭的狹窄小門前。
二人中途回了一趟公主府，按照秦羽眉設計的“劇本”重換了一身衣裳——
男一號：夏侯璟。
角色：第一次來象姑館“見識”的富家公子。
男（女）二號：秦羽眉。
角色：夏侯璟的貼身書童。
……
夏侯璟一臉平靜地對著鏡子整理著領口，對身上穿的紫金色錦袍視若無睹。
秦羽眉也換了身青色布衣，長發在頭頂挽了個丸子頭——璿璣甚至還興致勃勃地替她纏了圈同色的發帶，看起來果然像個眉清目秀的小僮。
她站在夏侯璟身後，對著他波瀾不驚的臉悄悄吐了下舌頭。
還以為能看見他尷尬或是不自在的表情呢……夏侯璟也太鎮定了點吧？
夏侯璟平日穿得不是玄色就是鴉青色，墨灰色這種深色係的袍子，她可是特意讓璿璣去尋了這麽一件又惹眼又騷包的紫色呢……
秦羽眉對著木門深深吸了口氣，又退回夏侯璟身後，擺出一臉狗腿的表情，誇張地彎腰一伸手，“公子請——”
堂堂璟王殿下居然來逛象姑館——夏侯璟再敢欺負她，她就把這件事捅出去，看哪個姑娘還敢嫁給他！
夏侯璟上前一步推開門，卻在門開的同時突然捉住秦羽眉還沒來得及收回去的手腕，一把摟住她的脖子，將她牢牢錮在懷裏，半拖半拽地一同走了進去。
秦羽眉緊張得眉毛都要擰成一團了，描粗的眉毛看起來格外喜感，“你你你要幹嘛？”
夏侯璟腳下不停，卻突然側過頭朝她挑了挑眉，配上這一身金線閃閃發亮的紫色錦袍，竟有種從未在他身上見過的邪魅，讓秦羽眉一瞬竟有些失神。
“秦羽眉……”他故意在她小巧的耳垂旁慢慢吐著氣，邪氣的笑容讓人移不開眼，“你知不知道，大戶人家的書童還有個什麽作用？”
秦羽眉的腦子已經徹底當機了，艱難地咽了口口水，“什……什麽作用？”
“當然是——暖，床，啊……”夏侯璟欣賞夠了她手足無措呼吸急促的樣子，這才突然收了笑容，一把放開她的腰，不緊不慢地往象姑館深處走去。
不給她點顏色看看，還真以為自己能翻了天了……
秦羽眉幾乎留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這才慢慢醒悟過來——
夏侯璟，這是在耍她玩兒呢？！
媽蛋，要不要這麽有演技！影帝級別的表現啊有木有？瞬間變身紈絝浪蕩富家子啊有木有？
她她她她居然被這個混蛋又耍了一次？！
秦羽眉氣得整張小臉都要揪成一團了，握著拳頭在半空使勁兒揮了好幾下，表情猙獰得像是要吃人。
心底有個聲音在哀嚎：小葉子，我終於找到和你演技旗鼓相當的大騙子了！
夏侯璟走了幾步才發現秦羽眉並沒跟上來，蹙著眉頭又折回去，對著渾然忘我地咬牙切齒的青衣小書童微微抬高音調，“阿傻！你難道真的變傻了？還不快跟上來。”
嘎？
秦羽眉腦子裏還繃著的最後一根弦徹底斷了。
“夏侯璟，你這麽小心眼兒，還是不是個男人？”她磨著牙小聲怒吼著，“你才傻！你最傻！誰敢比你傻！”
她不就是叫了他一句“阿呆”嘛，他居然這麽快就找到機會還擊了！
“難道本公子叫錯了？”夏侯璟故意倨傲地微抬眼眸，“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從頭到腳，從發型到衣服，哪裏不寫著‘傻’字？本公子還真是沒白給你取這個名字啊，你居然時時刻刻都用這個標準來要求自己。”
“……”秦羽眉已經內傷到想要嘔血了，夏侯璟什麽時候嘴巴也這麽毒了啊啊啊！
“小氣！毒舌！冰塊臉！自大狂！”她已經被氣得不知道說什麽好了，語無倫次地跳著腳咒罵起來。
夏侯璟不為所動，薄唇冷冷吐出幾個字。
“笨，蠢，呆，傻。”
……秦羽眉，卒。
她簡直忍不住要捂臉哭著跑出去了好嗎？明明不是說好了來這裏找線索嗎，為什麽會變成站在象姑館裏掐架了？
“大人與您這小僮感情可真是好，今晚不知是哪位公子有福了。”
一道溫和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
秦羽眉扭頭，就見一年近四旬的中年男子緩緩行來，寬袍大袖，嘴角含笑，倜儻風流。雖然眼角生了細紋，可卻擋不住那份別樣的風采。
按照舒娘的描述，這位應該就是龍陽館的掌事，也就是像青樓裏的鴇母一樣打理館內事務的，司徒行月了。聽說他年輕時也算是館內頭牌，這幾年才當上掌事的。
而凡是進入象姑館內的客人則會被稱作“大人”，館內可供挑選的男色則被叫做“公子”。
秦羽眉沒想到他們居然這麽快就見到了龍陽館內的大BOSS，一時竟忘記了自己該做什麽。
她忍不住偷偷看了夏侯璟一眼，發現他臉上依舊掛著那副吊兒郎當的拽拽表情，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夏侯璟故意和她站在大廳中央吵嘴，就是為了吸引司徒行月的注意，誘他上鉤。
司徒行月用略帶欣賞的目光打量著衣著華貴容色俊美的夏侯璟，眼神裏溫柔得像是要滴出水來，“大人是第一次來我們館裏吧？不知您喜歡什麽樣的公子呢？”
秦羽眉已經別別扭扭地站到了夏侯璟的身後，也差點被司徒行月這一個眼神迷倒了。
溫柔美大叔什麽的，簡直殺傷力太大！
再看看周圍那些穿著同樣月白色錦衣的，氣質各異的年輕美男，秦羽眉還要努力克製住不讓自己變花癡。
不愧是帝京最大的象姑館，看這員工的整體素質！連統一的製-服都有了！
夏侯璟雖然完全對這些男人不感興趣，依舊保持了影帝級的職業修養，半推半就地和司徒行月眉目交纏了幾轉，這才懶洋洋的道：“把你們這裏最好的公子都叫來，爺有的是銀子！”
說完又不懷好意地回頭看了秦羽眉一眼，沉著臉訓斥道：“看見沒有，公子今天就帶你來見見世麵——好好學著，他們是怎麽伺候你家公子的！”
咯吱……秦羽眉已經完全沒有欣賞美男的心情了，把夏侯璟想象成嘴裏的一塊肉，來來回回用門牙磨著。
“是……”她咬牙切齒地應了一聲，完美地扮演了一個“被公子嫌棄技術太差的不甘不願的暖床小書童”形象。
喂喂，影帝你入戲太深了吧！
***
夏侯璟隨手點了幾個長相柔美的年輕公子來伺候。
秦羽眉雖然還生著悶氣，此時卻也不得不為夏侯璟的縝密心思叫一聲好。
——這幾個公子給她的感覺，與紅袖招裏那個又清純又妖冶的藍玉十分相似。
想來夏侯璟也是覺得，死者多少都將藍玉當成了某個男子的替身，所以才會這樣選擇吧。
司徒行月領著他們上了樓上的包間，居然也跟著留了下來。
“我一見到大人，就覺得格外親切。”司徒行月又露出那種溫柔得能溺死人的笑容，“大人若是不嫌棄，就讓我也留下叨擾可好？”
“親切個鬼哦……難不成他長得像你兒子麽……”就算是“暖床”的書童，還是沒資格和主人同坐一席。秦羽眉站在夏侯璟身後，哼哼唧唧地吐著槽。
司徒行月從一旁的茶盤上取過兩隻白瓷茶杯，又撚起茶匙挖了兩小塊茶團出來，姿態閑雅地開始為夏侯璟泡起茶來。
一整套茶具都是白瓷製成，而他的手竟比瓷更白更細，甚至還泛著淡淡的光澤，十分奪人眼球。
司徒行月雖然青春不在，可也是風韻猶存，別有一番魅力。他那雙手簡直比女人的手還要白皙滑嫩，找不出一絲細紋來。
他泡茶的動作行雲流水一般，舉手投足間都足以賞心悅目。
司徒行月一邊泡著茶，一邊暗中觀察著夏侯璟的反應。卻意外地發現他從始至終看的都是自己手裏握著的茶具，目光根本就沒落在自己那雙保養得滑如凝脂的雙手上。
倒是他帶來的小書童反應更真實些：眼睛瞪得老大，嘴巴都合不上了。
麵對這態度迥異的一主一仆，司徒行月甚至都懷疑自己是不是過度緊張了：他們倆不會隻是普通的客人吧？
***
“頭兒，馬車先回了一趟公主府，又朝著龍陽館的方向去了。”被舒娘派去監視秦羽眉行蹤的小廝回報，“我一直跟到了龍陽館外的那條胡同口，確定他們進去了才回來的。”
“他們居然先去了龍陽館？”舒娘臉上閃過一瞬的驚訝，複又恢複了沉思的表情，揮了揮手，“知道了，你繼續監視秦羽眉的動向——對了，那個蒙麵男人的身份查到了沒有？”
小廝猛地一抬頭，似乎才想起自己的巨大收獲，立刻道：“他們回公主府是換衣服去了——永安公主和那個男人一前一後地上了車，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那人應是璟王殿下。”
“璟王？”舒娘這回可真從椅子上跳起來了，突然像是有什麽打通了腦子裏一直想不通的情況。
“原來如此……秦羽眉是在替璟王查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