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廢了
廖凱君一路跑進一號審訊室,沒人。
腦子一轉,又奔往最裡面去,還未走到門口,就見有兩三個人正出來,打頭的正是苗青。見到廖凱君,微微一愣,拱了拱手,心情甚好地揚揚眉,一徑去了。
廖凱君匡當一聲,一步跨入,倒吸一口涼氣:裡面兩個皂衣衙差正從柱子上解下一個人來,繩子一松,人立時就軟了下來。倒地時,露出一張青白色的臉來,眉頭緊鎖,約莫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嘴邊已然咬得破爛不堪。
那兩人見廖凱君進來,向他拱手行禮。他一擺手,兩人退於一側。
他近前,蹲下仔細查看:身上倒無傷痕,又令兩個衙差扶起,卻軟軟地歪向一邊,一瞧,心內一抽:一條腿軟軟地搭著,顯見是斷了。又看手,更是駭然,右手五指血跡斑,竟是用了拶刑。
他目光一縮,既未拷打,也未用鞭,卻一上來就用這兩種法子,斷腿夾指,一般人還好,挺過了卻不傷及性命。可對於讀書人來說,卻是致命的!斷腿,大縉律法規定,身有殘疾不得致仕。至於手指,本是對女子所用的刑罰,卻用在了身為學子的顧衡身上,這以後還能拿筆么?
饒是他再無動於衷,這會子也被對方的陰狠所震驚,繼而又激怒:傳玉衍所說未錯,這顧衡顯見是被人構陷,還未過堂,就斷了人家生路。這苗青竟用了私刑,其實也不算,這種時刻,只要不死人,於破案有益,可以不按常規,只是看來這苗青.……
顧衡微弱呻吟了一聲,他目光一凌,直射向那兩名衙差,語氣冰冷:」去請個大夫來,快去。「又頓了一下:」拿我名帖,去清吳夫子來。」
那兩人看著陰著臉的廖凱君,哆嗦了一下,快步跑了出去。
廖凱君看著萎頓在地的顧衡,撫著下巴思索……
一柱香功夫,有人進來,吳夫子拎著小藥箱進來。他徑直走到廖凱君面前,拱手:「廖爺!」目光轉到一旁的顧衡身上。
廖凱君客氣:「先生。」
目光轉向顧衡:「煩請先生看看此人傷勢。」
吳夫子巳經蹲下身去,快速查看了一番,伸出兩手抓住顧恆右腿,一用力,顧恆痛叫了一聲,睜開了眼睛,額上冷汗涔涔而下。
看到廖凱君,目中憤恨一閃而過,卻被又一波地疼痛襲來,抿著嘴,死咬唇。
吳夫子又仔細檢查了一遍,方起身,對另兩人說:好生抬回去,不要移動。「
那兩人看著廖凱君,去抬,被廖凱君一腳踹過去:「去抬擔架來!」兩人忙一迭聲地去尋了一幅擔架,幾人在吳夫子的指揮下把人小心移了上去,抬往牢里去了。
廖凱君這才轉身望向收拾藥箱的吳夫子:「先生,如何?」
吳夫子肅了臉色:「腿上的傷倒好,雖看著兇險,斷得並不利害,骨折也在上半部分,少年人,恢復得快,只要養得精心,三五年能緩過來。不過騎馬等劇烈運動恐怕是不能了。要緊的是手指,夾得狠了,傷了骨頭筋鍵,不好說。我回去要配一味葯,只是還差兩味」看了廖凱君一眼,「沒有也可以,只是恢復起來.……」
廖凱君快速截斷他的話:「什麼葯?我去尋來就是。」他滿心愧疚,答應了人家,卻沒看住,要是因此而落下殘疾,真是……故他才請了軍中素有「賽華佗」之名的吳夫子來,看來是找對了人。
吳夫子提筆寫了下來,遞給他,背起藥箱走出去,遠遠地傳來一句:「務必要快,越早效果越好。」
他看了一眼,快速出去,遠遠的看到牢頭,招手叫了過來,也不說話,往牢里走,牢頭不敢吭聲,跟在後邊,一直到了十五號房,廖凱君止步,望著裡面昏沉的顧衡,對牢頭吩咐了幾句,末了,盯著牢頭,一字一句地說:「如再有人提審,務必告知一聲!」
話說得客氣,語氣卻能凍死人,牢頭忙正了臉色,諾諾稱是,忙回頭招呼一旁的衙差把裡面的稻草抱出去換了,抱進來一床被褥來鋪上。
廖凱君見狀緩了臉色,從袖內掏出一錠銀子扔了過去,轉身大踏步走了。
他一路縱馬快奔回府,吩咐管家去尋葯,自己坐在廳上喝了一盞茶,想想,翻身上馬,往東郊大營而去,此事還須知會傅玉衍一聲,再說那兩味葯一時也不一定尋得來,還是告知傳玉衍,大家一起想辦法。
傳玉衍聽得通稟,從校場趕過來,見是廖凱君,心一沉,情知必是出了事,也顧不得客套,下馬,黑沉沉的目光望著他。廖凱君三言兩語,大致說了經過,抬頭望著他。
傳玉衍沉默了一旬,忽向他拱手:「子路兄,多謝!」廖凱君忙回禮,漲紅了一張黑臉,慚愧:「不敢,是我有負展平所託!」
傳玉衍直起身來,忽說:「差哪兩味葯?我去尋來!」
廖凱君說了,他一轉身,叫來親兵把廖凱君讓於帳內喝茶,自己快步走了!一盞茶還未下肚,傳玉衍已迴轉,伸手把個紙包放於桌上,說:「拿到了,子路兄……」
廖凱君大喜,忙抓起紙包,:「我這就回去,給吳夫子。」
傳玉衍望著遠去的廖凱君,捏緊了拳頭:「還是晚了一步。」又感激廖凱君,他竟請了吳夫子。吳夫子一手醫術超群,乃軍中有「賽華佗」之稱,一手接骨術出神入化。但此人去年就不再出診,脾氣古怪。
此番要不是廖凱君去請了他來,顧衡真要廢了。又慶幸,還好那老東西那裡有這兩味葯,只是等下不知他又要獅子大開口,要敲詐他什麼.……
他忽想起顧欣妍信中的話來,她說顧衡是冤枉的,被人構陷,現下看來,遠不止這麼簡單,似乎有人正張了一張網,顧衡恐怕只是其中一枚順帶的小魚。他已確定這是一場陰謀,藉此事把顧家拖入萬劫不復之地。到底誰與顧家有如此大的仇恨?想廢了顧衡。顧家小一輩只得此一子,廢了他,可不就廢了顧家?
他目光深沉,挰著青瓷茶杯,轉動著,良久,手中杯子一頓,揚聲喊了大江進來,吩咐了幾句,自己轉身上馬,也奔了出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