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隱疾(二)
傅玉衍騎馬趕回府,一進二門,傅夫人就迎上來。一路拉進正院去,關?33??房門,遣王媽媽在門口守著。傅玉衍一頭霧水地跟他娘進入裡間,但見傅晨也坐在榻邊椅子上,正喝著茶。
他詫異地掃了一眼焦急的母親,開口問:「爹,這是……」
傅夫人早搶上一步,眼眶一紅,叫了聲:我的兒!一五一十地把整件事講了個通透。講完,哽聲望著傅玉衍:「衍兒,你看?」
傅玉衍掃一眼望著他的老父,淡淡地說:「回了就好。」
傅夫人看向傅晨:「老爺,你看,衍兒也是這個意思,你明兒趕緊去找皇上,直說就是。晚了怕來不及。」
傅晨為難地:「這,說是要說,就是要不要事先支會一聲東方大人?」
傅夫人大聲:「有什麼要緊?老爺,你還要什麼臉面。是他們東方家先做人不地道,我們只不過照實說。要我說,要不是皇上指婚,我早拿帖子摔到東方夫人臉上去了。哪有這樣坑人的,這不是要我們傅家.……」她看了一眼傅晨父子,又咽了回去:「總之,我們已經是很客氣的了。」
傅晨默默不語,傅夫人雖說得不好聽,但是確實事實。可這個東方良華向來溫文儒雅,在朝中威望也頗高。如果就這樣冒然提出來,勢必撕破臉皮,東方錦娘的名聲是定毀了。兩家結不成親不說,倒是成了仇家了。這真是.……思緒轉了幾轉,不免在心裡埋怨起成帝來。
傅玉衍好整以暇地看著發愁的老父,屈指撣一撣袖子上莫須有的灰,雙手環胸,嘻嘻笑著說:「不用那麼麻煩,就由我們提出來好了。就說我……他一頓,狡黠一笑:」就說我有身有隱疾,傅家不願嫁女過來守活寡.……」傅夫人一聲驚叫:「衍兒,說什麼呢?」一邊拿眼睛上下逡巡傅玉衍,一臉驚疑。
傅晨的臉早黑了下來,一聲斷喝:「胡鬧!」
傅玉衍被他娘看得發毛,忙咳了一聲道:「開玩笑,切莫當真。」傅夫人長吁了一口氣,拍著胸脯,直喘氣。
傅玉衍收起笑臉,端正臉色對傅晨說:「不然,你說怎麼辦?皇上那兒是肯定不能直說的。要麼直接去找東方侍郎,你覺得人家會承認自家的閨女有病?最後,可不就得嫁過來。所以,當下最好的辦法只有我們自認倒霉,由我們男方擔下這個污名了。」
不過,他話鋒一轉:「可不能就這麼糊裡糊塗地認下了。所以,東方府上,娘還是要去一趟的,把話得挑明了,讓東方良華承我們一個情。」頓一頓,看向傅晨:「聽說,東方大人可是下一任的吏部尚書人選……」
傅晨眼神複雜地看著傅玉衍,心裡不由感嘆,越發覺得此子可造。
傅夫人嘴張了張,說不出話來。她眼眶紅紅地看著傅玉衍,心疼地說不出話來,她好好兒的一個金尊玉貴的兒子,被人這麼糟蹋,這不是在生生地剜她的心嗎?她不敢怨成帝,心裡直把個東方家恨了個半死。
傅玉衍退出正房,留他娘和他爹商量如何行事。他回到自己的房間,在桌邊坐了下來,心裡竟有一絲鬆了一口氣的感覺。這門親事,從一開始,就非他所願,只不過,成帝賜婚,他也說不出反對的理由來,只聽之任之。
現下,竟有這麼一個緣故,不知為什麼,他娘一說,他的心當即就活動了。這才說出那樣一番話來,兩全其美,既推了這樁婚事,又可以避免成帝下次的賜婚。
至於成親么,他摸著下巴,目前還真沒有什麼打算,腦中竟然浮現出一個眉眼亮麗的女子來.……
聽說,她懷孕了。他有些惆悵地躺下來,貼身抽出一條絹帕來,放在鼻端嗅了嗅,復疊好,貼胸放好。雙手墊頭,望著賬頂出神……
翌日,傅夫人穿戴一新,帶著一眾丫鬟僕婦浩浩蕩蕩地往東方府邸而去……
沒過幾日,東方侍郎向成帝提出退親。理由是大理寺少卿之子傅玉衍,患有隱疾,不能成親,特提出解除兩家婚姻,懇請皇上恩准。
成帝拿著滴墨的毛筆,愣怔原地,看看傅晨又看看東方,面色不虞,良久,哼了一聲,甩袖而去。留下東方與傅晨面面相覷,東方抹了一把額上的汗,朝傅晨拱手。傅晨微笑回禮,轉身眼中精光閃爍。
淑妃正午聽得這個消息,笑得歡快,竟咯咯笑出了聲。玲瓏端過一杯燕窩盞,細心地往裡面加了兩塊冰糖。
坐在對面的李修容心內翻滾:「傅玉衍竟如此說?」她本來對錦娘頗有愧疚,此事一旦傳出去,對錦娘的影響是非常大的,甚至是致命的。
錦娘是她表妹,當初她向淑妃透露這件事時,還是猶豫了半響的。最終還是說了,沒有比這更好的法子。錦娘小時臘月里游湖落過水,落下了寒症,姨父一家一直在偷偷請醫調理,聽聞早幾年巳治得差不多了。可這種事,誰也沒法驗證,只要男方提出來,姨父一家是必定被拿住的。
不過,傳家竟這樣處理,倒有點出人意料,就不怕傳玉衍以後娶不上媳婦?有哪家閨秀還肯嫁入傳家?她滿腹狐疑地想著。
又一想,管他呢,總之錦娘的名譽是保住了,這不是自己所希望的嗎?
淑妃斜睨一眼李修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方說:「瞧瞧,這不正合你意嗎?晩上呀,可睡個踏實覺了不是。」
又用銀簽子拈起盤子里的一塊綠豆糕在手上把玩,說:「看不出這個傳玉衍好生厲害,竟以退為進。」
說著咬了一口綠豆糕,緩緩咀嚼著,再不說話,隻眼睛閃爍著晦暗不明的光。
這廂傳芳菲聽得這個消息,唬了一條。
解除了和東方錦娘的婚約,她是高興。但聽說這個原因,她又高興不起來了。這是怎麼回事啊?難不成大哥真的.……
心裡貓抓似的又無處去問。偏傳夫人這段時間又沒有進宮。只把她憋得額上長了不少的痘痘。
顧欣妍拿了針,在燭火上仔細烤了,逐個地挑破。又細心地用帕子浸了燒酒,按在上面,生怕她留疤。
她看看顧欣妍,幾番想說一說,又生生憋了回去,這種話,好像是不好對顧欣妍說。只得嗞著嘴,噝啦噝啦地抽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