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老炮還是開口了，盡管從他的語氣能感受到明顯的不情不願，並且沒能提供任何實質性的證據。
不過這並不重要，王漠需要的隻是線索罷了。
至於證據，可以繼續找。
於是他把已經在裏麵呆了兩天的陳二又提溜到審訊室，開始新一輪的問話。
“你的生意夥伴已經把你賣了，了不起啊！”
王漠有些感慨，剛獲得的情報讓他很驚訝，不禁唏噓道：“用商業上的話來說，海城的市場占有率超過九成了吧？如果你做的是正行生意，那也是一筆天大的財富，可是，你為什麽要做這行呢？”
王漠的話在幽閉的審訊室內響起，但回應他的隻有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我真的很好奇，我當刑偵隊長快十年了，海城所有做這些的人渣多多少少都聽說過，但是我從未見過你這一號人物。而且，你賣的東西反而會讓你的客戶當場暴斃，你究竟有什麽樣的目的？”
王漠故技重施，雙手摁在後悔椅的小桌板上，居高臨下地望著麵前依舊沉默的男人，企圖製造出足夠的壓迫感。
可惜，他的打算注定要落空了。
陳二依舊保持著微笑，微微仰頭，與王漠對視著。
良久後，才開口道：“王警官，你們行動的速度遠比我想象中要更快。”
“你承認了，承認了對嗎？”
王漠大聲道，陳二的應對大亂了他的預想，在他的設想裏，陳二應該是絕對不會開口承認的。
“你們一直扣著我不放，不認不行啊。”
陳二微笑著望著對方，話音一轉，又戲謔道：“不過，我承認什麽？你們手上有證據嗎？我是做錯了事，不該打群架的，但我也受到了應有的懲罰，再有幾天行政拘留結束，我也就出來了，不是嗎？”
王漠有些生氣，麵部肉眼可見地顫動起來，表情有些猙獰。
在會議室全程觀看直播的白楓有些擔心，正想開口詢問他是不是情緒不太對勁的時候，王漠的臉色再次變幻。
“沒關係，沒關係的。”
王漠不怒反笑道：“我就想知道一點，你到底想幹什麽？你賣的東西害死很多人了。”
“但是他們該死，不是嗎？”
陳二臉上的笑容更加濃鬱，咧嘴笑道：“他們控製不住自己，磕了不該嗑的東西，他們都是人渣，他們該死，不是嗎？”
王漠有些錯愕，似乎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理由。
不止他很驚訝，會議室內眾人也是一片嘩然，白楓皺著眉小聲道：“‘替天行道’型罪犯？”
所謂“替天行道型罪犯”，顧名思義，就是以罪犯自身的價值觀、自身的喜好來進行判斷，對他認為“犯罪”的受害者進行懲罰。
這種罪犯不僅僅流傳於市井奇聞或小說影視，而是真是在曆史上出現過的，並且還不少。
但是，所謂“替天行道”，也是罪犯！
罪犯，應當由法律來審判，而不是由某個人的喜惡來決定生死！
“你覺得你在替天行道？”
王漠冷靜道，他顯然也察覺對麵的陳二是什麽樣的角色。
“我沒有那麽高尚，我隻是覺得嗑藥的都該死，你難道不是這麽認為嗎？”
陳二不再掩飾，直接咧嘴笑道。
“不！如果他們違法犯罪了，應該由法律來審判，而不是讓一顆小Yao片奪走生命！”
王漠神情有些激動，重重拍打了一下桌麵，大聲道。
他感覺到有些不對勁，這是審訊，應該是他問對方答。
但現在審訊似乎有些脫離掌控。
“不管你的動機是什麽，你碰了這種生意，而且不論主觀還是客觀，你都影響了你客戶的生命安全，你和他們有什麽區別，你也是個罪犯！”
王漠咆哮道，試圖奪回主動權。
“別那麽急躁，王漠王警官，坐吧，我給你講個故事好不好？”
但王漠的咆哮注定是徒勞，陳二沒有麵紅耳赤地反駁，反而攤開手掌指了指對麵的辦公椅，示意王漠坐下。
“很久很久以前，有個小夥子，他從小就立誌要當個警察，所以高考的時候以能上985的分數上了警校。畢業後也如他所願，分配、實習、晉升，一路成長為警隊的骨幹力量，甚至一度被稱為刑偵隊的明日之星，並且家庭和睦，幸福美滿，被很多同事羨慕。”
“有一天，他在街上遇到幾位神誌不清的年輕人，沒有多想，立刻將他們送到了醫院，搶救很及時，醫生還跟年輕人說如果不是這位警官，他們今晚就要猝死在街頭。”
“按照故事的套路，這幾位年輕人應該對警官感激涕零，發誓要洗心革麵重新做人吧？很可惜，他們沒有，他們因為身上帶了不該帶的東西，在脫離危險後，判了五年。出獄後越想越氣，最後決定報複。”
“故事的結局就不用我說了，家破人亡，嘖嘖……而現在，故事的主角，你告訴我，這些所謂的人渣，該不該死？”
伴隨著最後一個字落下，審訊室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氣氛當中，陪同審訊的年輕警員不敢去看王漠的臉色，因為他很清楚地知道這個故事的主角是誰。
“該死！”
王漠喉嚨蠕動，艱難地崩出兩個字，聲音嘶啞，但很快又跳了起來，一拳打在陳二的臉上，暴怒道：“但他們不該被輕易剝奪生命！如果他們有罪，應該讓法律來審判！而不是讓你憑個人喜好去亂搞！這不是你犯罪的理由！”
審訊室的大門被推開，兩名跟隨多年的警員衝了進來，將情緒已經完全失控的王漠拖走，同時也有幾名警員給陳二解開了後悔椅上的鐐銬，要將他押回拘留室。
“謝謝。我理解王警官，我不打算追究他的責任。”
接過警員遞來的紙巾，陳二臉色如常，甚至還很有禮貌地致謝。
當他步履闌珊地走到審訊室大門時，忽然停下了腳步，望著站在門外的一名警員笑了笑。
白楓就是那一名警員，察覺到陳二的目光後，依舊麵無表情。
但陳二不管後麵警員的催促，先前邁出小半步，湊到白楓麵前，小聲道：“白警官，幸會啊！”
“我不認識你。”
白楓皺著眉說道，他純粹是覺察到王漠情緒不對勁，所以下來幫忙的，完全不認識麵前這位疑犯。
“沒關係，我認識你。”
陳二被後麵推了個趔趄，穩住身形後，極為快速且小聲地說道：“電動車，真的是意外嗎？”
“什麽？”
白楓有些錯愕，正想開口詢問，但陳二已經被押出了走廊，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