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逝去的天堂
「啊？那是什麼？」雲濤吃驚地問道。而風鈴也再次轉過目光，好奇地看著明昭。
明昭想了想，解釋道：「就是一種把比較輕的元素，像氫的同位素這樣的元素的原子融合起來，變成重的元素像氦這樣的，這個過程會釋放出很多能量。」
「那個，我只會打架，不會看書，一句都聽不懂。」雲濤再次摸起鼻尖來，不好意思地笑著：「果然是明昭，才會懂這些深奧的東西。你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夢想呢？」
明昭凝視著火堆，深邃的眸子中跳動著兩團小小的火苗：「因為這些能量可以用來發電。」
雲濤繼續撥弄著火堆，滿臉茫然：「我還是不太明白。你是因為羨慕別人有電燈用，所以想自己發電嗎？不行吧，公司不允許普通人私下發電的哦。」
明昭無奈地搖了搖頭：「不是的。」
雲濤和風鈴一起靜靜地看著他。片刻之後，明昭才再次說道：「你們知道二十一世紀吧。」
「嗯。你不是經常說起那時候嘛。」雲濤笑道。
「你很嚮往那時候。總說那時候的世界就是天堂。」風鈴也輕聲回答道。
「是啊。那時候的世界，真的是天堂。」明昭的目光變得迷離起來，聲音也有些飄忽：「那時候的人，有用不完的電。每個人都可以用上電燈，電話，電視，甚至一種控制溫度的機器，叫做空調。無論什麼季節，都能把溫度控制在最舒服的範圍……他們出門就可以坐汽車，火車，甚至飛機。從這裡到國都，我們坐牛車要一個月，他們坐飛機卻只要三個小時。」
「你以前給我看過書上飛機的圖片了。古代人真厲害……」雲濤不由自主地抬頭看向寂寥的夜空，那兒只有群星在無聲地閃爍。
明昭也仰起臉，繼續道：「……那時候的電實在太多，太便宜，多到可以隨便浪費，多到可以在不用的時候也開著那些電器，多到可以在沒人經過的路上也整夜整夜地點著一路的路燈，每一盞都比鎮上所有的電燈加起來都要亮。」
雲濤和風鈴沒有說話，但眼中的星光都閃爍著無盡的嚮往。而明昭回頭看向地平線上那座沐浴在月光下的高塔廢墟，繼續道：「那時候，人們可以生活在城市裡。我們附近那座城市的廢墟，最多的時候生活著兩千萬人。每到晚上，城市裡的燈光就會把夜空都照得像白天那麼亮。」
「不可能吧。這麼多人生活在一起，吃什麼呢？」雲濤有些懷疑地問道。
明昭的目光緩緩轉向另一個方向：「因為能源很多，所以古代人可以從很遠的地方運東西。他們把糧食從農村運到城市裡，把水從江河運到沙漠里，把魚蝦從海洋運到高原上……那邊那條路的痕迹，就是古代人為了運輸而修建的。」
雲濤和風鈴一齊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那是一條早已被荒草淹沒的，四車道高速公路的痕迹，在月光下蜿蜒穿過原野，通向城市的廢墟。
明昭沉浸在自己的想象里：「那時候因為有足夠的能源，所以工業很發達，工業體系很完善，什麼都可以造。種糧食也可以用機器，還有化肥，農藥，產量比現在高很多。人們都可以吃飽，就算最普通的人，每頓也都可以吃米飯或者麵條，每天都有肉和水果吃。食物甚至多得吃不完，只能扔掉……」
「就算是天堂，也不會比那個時候更好吧……」雲濤用小木棍一下一下地捅著火堆，騰起一簇簇閃亮的火星。三個人注視著那些火星，看著它們翩躚升起，然後消失在空中。
安靜良久之後，風鈴才突然用有些恍惚如同夢囈般的聲音問道：「那為什麼……那樣好的時代結束了呢？」
明昭的聲音也縈繞著一種夢幻般的感覺：「因為能源消耗完了啊。古代人的能源，主要是來自化石燃料。二十二世紀開始的時候，他們就把地球上所有的化石燃料都用光了。」
「化石燃料……那是什麼。」雲濤茫然地問道。
「就是煤，石油和天然氣這樣的燃料。煤其實是植物的化石，石油是微生物的化石。」明昭耐心地解釋著，然後突然悲傷地微笑了起來：「地球上的植物和微生物，在長達幾億年的歷史里，通過光合作用一點點收集，然後變成化石儲存起來的太陽能，被古代人在短短三百年的時間裡消耗完了。他們在海里采，在山裡采，在沙漠里采，在冰原里采，甚至從石頭縫裡也要榨出油來，一點也不放過，一滴也不留給我們……他們根本不負責任，總覺得掌握可控核聚變技術以後就不用再擔心能源問題，他們覺得掌握這種技術就是天經地義一樣。卻沒人肯認真地想想，如果這技術不能突破，他們建立的天堂會變成什麼樣子。」
「那最後……古代人沒有掌握那個技術，對吧？」風鈴蜷起雙腿，手臂環著膝蓋，認真地問道。
明昭愣了愣，收回目光，失望地垂下了頭：「當然沒有啊。如果有，我們現在的世界也不會是這個樣子了。古代人一直到化石燃料消耗完了，也沒有開發出實用的可控核聚變技術。後來衰退期到了，接著是崩潰期，就再也沒人，也沒有條件研究了。我們現在的文明水平，最多只相當於中世紀道工業革命轉變的初期。」
風鈴和雲濤都良久沒有說話。明昭剛剛講的，對他們這年紀的孩子來說，甚至對這個年代的人們來說，都是非常震撼的東西。良久之後，風鈴才輕聲問道：「如果研究出可控核聚變技術的話，又會怎麼樣？」
明昭抬起頭，看著頭頂上的星空。璀璨的繁星映入他幽藍而深邃的眸子深處，彷彿原本就在那裡一般。片刻之後，他才慢慢地回答道：「可控核聚變的燃料是氫的同位素。這種東西，在地球上到處都是。特別是海水裡，更是多得根本用不完。如果能掌握這樣的技術，我們就可以重建二十一世紀那樣美好的天堂，甚至更美好。而且能維持很久，不用擔心燃料用完。那些燃料，足夠我們維持二十一世紀的文明一千年……不對，一萬年。」
「原來，你想研究可控核聚變技術，是為了恢復古代人那樣發達的文明啊。」雲濤神往地說道：「可是，古代人那麼久都沒研究出來……會不會太不現實了？或者說，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再難，也要有人去試啊。」明昭有些激動地站了起來，聲音也不知不覺地提高了：「我一定要研究出這個技術。只要有了它，我們就有了永遠用不完的能源，有了用不完的電。我們就可以建樓房，修公路，讓大家住進城市。我們就可以造汽車，造飛機，從很遠的地方把東西運到需要的人手裡。我們可以把整個夜空都點亮，讓世界上不再有黑暗。我們可以造收割機和化肥，讓食物多得吃不完。我們可以造x光機和抗生素，消滅疾病和傷痛。我們可以造坦克和大炮，打敗最兇狠的變異生物，不再讓人被蚯蚓之類的東西咬死……這些技術，古代人都有，都保存下來了，就是沒有能源去造……」明昭說著說著，越來越興奮，身體微微顫抖著，幽藍而深邃的眸子里也流露出狂熱的神采：「總之，只要能掌握可控核聚變技術，就能徹底解決能源匱乏，讓人們過得不再像我們這樣吃不飽穿不暖，不再像我們這樣苦。所以，我一定會用我全部的能力去嘗試的。只要有一點點希望，我都會不惜一切代價地去努力。——這就是我的夢想了。」
明昭話音剛落，雲濤就拍起巴掌來，高興地喊道：「明昭，真了不起，總能想到我根本想不到的東西。」
風鈴也雙手托腮，目不轉睛地看著明昭因為激動而在幽暗的火光下微微泛紅的臉頰。明昭說完之後，定了定神，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你們別笑話我啊，我是真的想這麼做的。」
風鈴微笑了起來：「怎麼會笑話你呢。我們不是最好的夥伴嗎？我們都會支持你的，對吧，雲濤。」
雲濤馬上站了起來，大聲道：「你想重建古代人那樣天堂一樣的世界，讓大家都能更好地生活，是很偉大的夢想啊。我們為什麼要笑話你。」
「謝謝你們。」明昭看看雲濤，又看看風鈴，三個人一齊開心地笑了起來。明昭一邊笑，一邊轉向風鈴問道：「風鈴姐，如果是你被收養了呢？你想實現什麼樣的夢想？」
「我？」風鈴有些不好意思地擺起了手：「那個，我沒有什麼夢想啊。」
明昭馬上毫不猶豫地反駁道：「怎麼可能？我在書里看過一句話：夢想總是要有的，萬一實現了呢？所以，人人都有夢想的。就連小涵，也夢想每頓都能吃到白米飯呢。」
風鈴噗嗤一聲笑了。想了想之後，她才有些緊張地低下頭，輕聲說到：「這麼說，我確實也是有的。」
「是什麼是什麼。」明昭還沒有出聲，雲濤就搶著問道。
「嗯……」風鈴沉思了片刻，才遲疑地回答道：「我的夢想，其實和明昭剛剛說的有一點關係。」
「哦？」雲濤和明昭對視一眼，一起好奇地叫了起來：「快說啊。」
既然已經承認，風鈴也不再害羞，而是平靜地回答道：「明昭說，我們這個時代的人，大部分都生活得很苦，是因為沒有足夠的能源。」
「對，從根源上來看，就是能源匱乏造成的。」明昭馬上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明昭。你覺得，掌握了可控核聚變技術，生產出足夠的能源，就能解決這一切。」風鈴問完后，靜靜地看著明昭，那雙溫柔清澈的眼睛此刻卻裝滿了懷疑。
「是啊。我剛剛說過了，古代人的技術其實都很好地保存下來了。只要有了可控核聚變技術來提供足夠的能源，我們就可以恢復工業體系，把那些東西再造出來。有了那些先進的東西，我們就不會受苦了。」明昭雖然這麼說著，但也感受到了風鈴的懷疑，有些驚訝地問道：「風鈴姐，你有不同的看法？」
風鈴輕輕點頭：「嗯……我不太會總結。不過，明昭，你說二十一世紀是人類文明最輝煌最富足的時代，是天堂。但是我記得你也說過，就算在二十一世紀的時候，也有很多人生活很艱難，饑寒交迫，貧窮痛苦，像我們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