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告誡
疑惑歸疑惑，但她依舊整了整妝容，帶上靈兒跟著來傳她的小公公前去。
沿著青石大道走上回廊，繞過巨大的禦花園，穿過湖石堆砌而成，玲瓏別致的假山，精致蜿蜒的漢白玉石橋，來到了竹林掩映下的小樓，這兒就是離洛寒的養心閣。
修長挺拔的鳳尾竹隨風搖曳，竹濤陣陣，幽靜清雅，蒼翠的竹葉散發著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林間草地碧綠，色彩斑斕的小花星星點點，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嬌嫩美麗，走進綠陰如蓋的竹間小徑，撲麵而來的涼爽氣息，讓人心中一片清明，些許恐懼和緊張，奇跡般平複了。
裴雪菲心中一陣感歎，真是想不到在這令人沉悶的皇宮之中居然還有如此怡人之地。
“娘娘，請！”三全侯在門外，見裴雪菲走近也不做通報，直接推開門，恭敬示意。
裴雪菲深吸一口氣，抬起頭，緩步走了進去。
這裏其實就是一個極大的書房，布置簡單高雅，左右兩邊高大的書架上，密密麻麻擺滿了整齊的書卷，正中巨大的上好金絲楠木書桌旁放著一盆文竹，茂盛青翠，長勢極好。兩旁放著四張椅子，茶幾上擺著兩瓶嬌豔欲滴的鮮花。雪白的牆壁上，隻掛著一副字，上書一個大大的“忍”字，雄渾磅礴，一氣嗬成，隱隱透露一種蒼涼的悲傷和狂放的霸氣。大開的雕花木窗旁，是一個檀木箏架，上麵放著一架金絲楠木製成的古箏，鑲著貓眼大的寶石，名貴異常。牆角的鑲金仙鶴銅鼎內，檀香繚繞，靜謐安詳，而屋內，隻有離洛寒和韻梅兩人。
一身紅衣的韻梅，站在桌旁磨著墨，滿臉含情，眼神溫柔似水，眷戀纏綿，不住瞟向離洛寒，而離洛寒則端坐在桌前，正低頭不知道在寫什麽。
門緩緩地關上，裴雪菲就那樣站在門口不再前進，也不請安。
而離洛寒也沒有抬頭，依舊專心地寫著，韻梅抿著唇，抬眸極為厭惡憤恨地瞪了裴雪菲一眼，垂眸繼續手中的動作。
室內安靜得詭異，好半響，離洛寒筆尖在絹紙上停駐，仍舊沒有抬眸，冷聲打破了室內的沉寂，“朕聽說，渺公主最近跟你走的挺近的嘛。”
裴雪菲表情平靜，靜靜地站在原地，垂眸不語。
“別以為朕不知道每次跟在她身邊的小太監是誰。”
裴雪菲心裏一怔，抬頭看向離洛寒，卻見他依舊低頭寫著，說這句話的時候聽不出他話中的慍意，他既然知道了她和明靖宇的事情，為何還會這麽冷靜？
這個人的葫蘆裏到底在賣什麽藥？
“知道又如何？”裴雪菲的聲音猶如這初夏的清風般，淡淡的，沒有一絲懼意。
離洛寒皺了皺眉，而一邊的韻梅卻在掩嘴偷笑，正在幸災樂禍間，卻聽到離洛寒繼續說道：“如果朕記得沒錯，朕的皇後可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才女，不知道失憶了的你，彈琴的技術可還記得？”
“忘記了。”淡淡的聲音緊接而至，沒有絲毫的猶豫，雖然詫異他轉換話題的速度，但卻不覺得他會就此放過自己。
“無妨，不管你忘記與否，都彈個給朕聽聽看，以前你可是經常彈的哦。”
裴雪菲清眸微冷，不知道離洛寒到底是什麽意思，卻也不再拒絕，緩緩地走到箏架旁，坐了下去。
韻梅微微一愕，眼中滑過恨意，嘴唇咬得死緊，裴雪菲淡然抬手，手指按向琴弦。
原本想亂彈一氣的在她手指和琴弦相碰的一刹那，腦中卻閃過一道奇怪的記憶，玉指撥動琴弦，霎那間，清越婉轉的琴音傾瀉而出，在室內緩緩流淌。
離洛寒微微一怔，嘴角牽起一絲詭異的笑容，繼續手中的動作。
美眸光華流轉，皓腕一頓，纖指突然之間快速飛舞，霎那間，平地強風乍起，曲調頓時高亢激昂，直衝雲霄，如金戈鐵馬，殺氣騰騰，又如沉冤不得雪，恨意滔天，一波快似一波的強烈衝擊，讓聽者心緒翻騰，煩悶不已，嚇得竹林中的飛鳥撲騰著翅膀全數逃走，裏麵的韻梅和靈兒都聽呆了，傻傻地盯著臉色清冷，垂眸彈奏的裴雪菲，就連屋外的三全，也皺起了眉頭，表情難受不已。
隻有離洛寒，挑了挑眉，筆尖抖了抖，繼續寫字，絲毫不為所動，終於，琴音和緩下來，眾人齊齊鬆了一口氣，抹了把汗。
慢慢地，慢慢地……琴音越來越低沉，越來越淒婉，如泣如訴，浸透了綿綿恨意，悲涼淒楚，揪緊了所有人的心，絲絲縷縷，糾纏繚繞，讓人聽得喘不過氣來，靈兒更是紅了眼眶，拿著帕子不住抹淚。
離洛寒握著毛筆的手緊了緊，嘴角有些抽搐，寒著臉繼續寫，眼角瞟見他的表情有些僵硬，裴雪菲抿抿唇，突然之間十指連撥，琴音再度高亢，比剛剛更加的帶有衝擊力，嚇了眾人一大跳，韻梅手一抖，石墨差點兒掉進硯台裏，驚出了一身冷汗。
離洛寒臉色鐵青，看著絹紙上滴落的幾滴墨汁，額頭青筋暴起。眼看著要發火了，突然，琴音再度急轉而下，悲痛莫名，讓人心中難受至極。
幾番急速轉換，這一會兒高，一會兒低，一會兒快，一會兒慢的曲調，折磨得幾人頭疼不已，哪是書房清雅之地的清心樂曲，分明就是受罪嘛！
“夠了！！！”再也忍受不了這種“非人的摧殘”，離洛寒怒不可遏，頓喝製止，陰鶩的眼神，緊緊鎖住淡定自若的裴雪菲。
“你是存心的，是不是？”
“不敢！”裴雪菲抬起頭，眼神清朗無辜，坦然自若：“我的記憶當中殘存的隻有這些片段，皇上偏要聽，我隻能彈給皇上聽？””
離洛寒頓時語塞，他站起身，微眯著雙眼重新打量著裴雪菲，看著她毫無畏懼的眼神，心中有多了一絲疑惑。
裴雪菲跟他一起長大，一起學習，她的琴技如何他自然是最清楚的。但是剛剛她所彈的那些曲子，他從未聽過不說，憑她裴雪菲的性格，根本就彈不出如此強的氣勢來，可是眼前的她卻做到了，這是為何？
“裴雪菲，你還真是讓朕意外啊！”緊緊盯著裴雪菲幽遠深邃的美眸，離洛寒的聲音，強抑著怒氣。
“過獎！”裴雪菲直視著他含怒的眼，冰冷而無畏。
“你……”離洛寒氣極，臉色鐵青，黑眸中怒意翻滾，緊緊鎖著裴雪菲愈發豐盈秀美的俏臉，強壓著淡淡恨意的不屈眸光，雙拳越握越緊，屋子裏的空氣，頓時凝固。
韻梅一臉幸災樂禍，準備看好戲，突然，“哢噠”一聲，離洛寒手中的毛筆攔腰折斷，他怒急揮出手中斷筆，朝裴雪菲麵門直衝而來，嚇得靈兒驚叫出聲，卻不知是離洛寒手下留情還是為何，隻見裴雪菲一個側身，就躲了開去。
“滾回去，沒我的命令，不許踏出‘鳳鳴殿’半步！”
“是！”裴雪菲輕籲一口氣，立刻起身拉著還沒回過魂來的靈兒，退了下去。
她已經不是原來的她，雖然她現在的力量還很弱，但是她會拚命努力，今天就是她踏出的第一步！
抬頭仰望晴空，一絲極淡的笑，在裴雪菲的唇邊，緩緩溢開……
明黃的燭火輕輕搖曳，照得屋子裏透亮，斜斜靠在床邊，裴雪菲捧著書卷，看得入神。
“娘娘，皇上來了！”靈兒衝了進來，語氣又氣又急，早上的一幕還讓她餘悸猶存。
果真來了！
握著書卷的手緊了緊，心跳突然加速，努力告訴自己要鎮靜，裴雪菲放下書卷，起身坐到了桌旁。
“靈兒，下去吧，沒我的命令，不許進來。”
“可是……是，娘娘，您要小心啊。”看裴雪菲的臉色很冷，靈兒雖然滿心擔憂，但依舊乖乖退下了。
纖掌緊握，手心裏沁出了冷汗，清晰地聽見腳步聲越來越近，然後，門被推開。
離洛寒緊繃著臉跨進屋子，一眼就看見挺直背脊，端坐在桌旁的裴雪菲。
透著淡淡粉色的俏臉在燭光下半明半昧，長長的睫毛遮住了那雙倔強的眼，嬌嫩的紅唇緊緊抿著，臉頰一個小小的梨渦若隱若現，一身鵝黃紗裙，一根梅花簪，愈發顯得飄逸輕靈，那種從骨子裏透出來的倔強隱忍，和他以往見到的所有女人都有所不同。
冰封已久的心弦，突然輕輕一顫，憋著的火氣，奇跡般消弭許多，黑眸中蘊含的怒氣稍稍散去，徑自走到她的旁邊，冷聲說：“把手給我。”
身子微微一僵，下意識咬住唇，裴雪菲放在桌上的手緊了緊，沒動。
離洛寒黑眸中滑過一絲不悅，捏住了她纖細的手腕用力一帶，將那纖細馨香的誘人身軀，牢牢鎖在懷裏。
一聲急促驚呼，渾身繃得死緊，紅唇被咬得發白，不堪忍受的一幕幕，迅速回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