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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9章 教徒與意外的點評

  「你說什麼?李詠琳當時對你說了什麼?」允熥不敢相信的看向昀芷,問道。


  這一日允熥病好了以後,上午將這幾日的奏摺批答一遍,又見過昀蘭后,因覺得自己這麼容易生病或許是因為最近練武的時間少了,又在殿內打了一個時辰的拳,時候就到了午時。


  中午他在延禧宮與妙錦和文堃一起用了膳,歇過中覺后陪著孩子玩了一會兒,伴晚時分去坤寧宮和熙瑤一起用晚膳。正巧昀芷又來蹭飯,他想起下午讓她見了李詠琳,就順便問了問她們下午說了什麼(其實昀芷蹭飯是順帶,主要是來告訴他李詠琳與她說了什麼)。他下午陪著孩子們玩的時候已經想過了,李詠琳要麼是以情動人,求昀芷幫她;要麼是以利動人,用自家的產業來誘惑昀芷為他們家幫忙。他也考慮到了李詠琳可能說出幾個或許涉及此事的官員名字,提前吩咐過昀芷都記下來,回頭告訴他。但是他萬沒有想到,李詠琳會說出這樣的事情。


  「千真萬確!」昀芷剛剛聽到這件事時也很驚訝,不過此時已經緩過來:「皇兄,李詠琳說她原本的夫家丹家暗通白蓮教。」


  是的,李詠琳最後告訴昀芷的,就是她原本的夫家暗通白蓮教之事。自從大明立國起就打擊白蓮教,對舉報者的獎賞也很重。她見將自家的產業投入昀芷麾下的企圖有可能不成,說出一位可能涉及她家之事的官員名字也沒能引起重視,於是將最後的底牌告訴了昀芷,希望通過立下大功讓陛下更加在意她們李家的事情。


  「白蓮教是被爺爺嚴禁之民間邪教,凡教徒都是死罪,丹家若是白蓮教徒,行事必定十分隱秘,怎會被她知曉?若她因為是媳婦而被告知,丹家又豈會放她活著離開自己家?」震驚過後,允熥想到了疑惑之處。


  「皇兄,李詠琳與妹妹說,因此事太過要緊,即使是丹家的一些子弟都不知曉,對娶進來的媳婦只有在生了兒子,又反覆確定她與自家是一條心后才會告訴。李詠琳還沒有生過孩子,丹家不會將這樣機密的事情告訴她。她說自己是偶然間發現的,連她丈夫還都不知曉。」


  昀芷隨即說了說李詠琳發現的經過,繼續說道:「李詠琳發現此事後十分害怕,本來是想與娘家斷絕關係,以便在丹家事發后不牽連到娘家,可沒想到娘家忽然遇到飛來橫禍,丹家又將她休了,於是將此事告訴妹妹。」


  「她可真夠狠的。」允熥忽然笑道:「此事若是真的,丹家嫡支與知曉此事的人都要處死,其餘族人都要流放,她這可是狠狠的報復了原夫家一把。」


  「丹家不仁,就不能怪她不義!」昀芷說道:「丹家若是願意對李家施以援手,哪怕不施以援手,只要不落井下石,李詠琳都不會做這樣的事情。丹家這是自作孽不可活。」


  「為兄沒有責怪她的意思。」允熥聽昀芷這話是在為李詠琳辯解,忙解釋一句。


  他確實沒有責怪李詠琳的意思。往小了說,她這是復仇,復仇一向是被各國文化所允許甚至鼓勵的;往大了說,她這是忠君愛國的表現,更是要狠狠表彰的。只不過這個年代對女子非常苛刻,人們聽了,雖然因事涉反賊不敢公開說什麼,但私下裡對李詠琳肯定會十分鄙薄:『作為女人,就應該出嫁從夫從一而終,被休棄就應該自盡,即使不自盡,豈能如此報復夫家?』


  不過允熥可沒有這種想法。若是丹家遭難,李詠琳主動提出和離又舉報前夫家的不法之事,允熥心裡會很瞧不上她;但現在是丹家落井下石,就不要怪人家反咬一口了。


  「她還挺謹慎的。估計是害怕此事經多人轉口被隱藏在朝中的白蓮教徒知曉,所以無論是錦衣衛的人去問她或她弟弟話(沒有透露自己錦衣衛的身份,只是以調查李家之事的官員名義去問話),亦或是你二姐,都沒有告訴,直到你親自接見她才告訴你。畢竟,告訴了你你再告訴為兄,只不過轉一道口,告訴別人說不定轉幾道口了;而且將此事告訴你而不是你二姐,還能在你面前賣好。」允熥又道。


  「原來這麼一件事情告訴誰不告訴誰就有這麼多彎彎繞,她這麼有心機?當初妹妹沒覺出來。」昀芷道。


  「這都七年過去了,她家又經歷大變,豈會與當初一樣?不過你以後可要記著,有一句俗話說得好:『來說是非者,就是是非人』,不論是下人還是其他什麼人,與你說事情你都要在腦子裡轉幾個彎,想想這人與你說這件事情的目的。」允熥趁機教育了一下昀芷。


  「妹妹知道了,皇兄。」昀芷馬上表示自己受教。


  「皇兄,你可要派人將丹家全家都抓起來審問?」昀芷又道。


  「將來當然要審問,但不是現在。丹家應該還不知道自己家族已經暴露了,為兄先著錦衣衛去監視。不忙動手。」允熥說道。他連京中都敢放著幾個可能是白蓮教徒的人自由活動,更不必提外地了。像白蓮教這種秘密組織,挖掉一個點是沒用的,必須連根拔起才行。即使不能一次將它覆滅,也要讓它傷筋動骨好長一段時間緩不過來。


  兄妹又就丹家是白蓮教徒一事議論了幾句,昀芷又說回了李家之事。「皇兄,李詠琳這也算是為國立功,妹妹在來這裡前也問了宮中上了年紀的老太監,說爺爺在位時對舉報白蓮教的百姓都是賞世襲百戶甚至千戶,黃金百兩,京中宅邸一棟。李詠琳是女子當然不能封世襲的官兒,但也應當對李家更偏向一些。」


  「還有,她說了要將自家的產業投獻給妹妹,妹妹能不能答應?」


  「對李家,為兄還是會秉公處置,大不了等此事過去了,為李詠琳挑選一位德才兼備的丈夫,再給他家世襲的前程以酬此功。至於產業,大部分產業你不能要,不過一小部分產業,」允熥又猶豫了一下,最後說道:「還是待為兄再想想。」


  「那就等皇兄想好了再說。」昀芷對此倒不在意。她今年就要出嫁,賜田與鋼鐵廠里的股份都已經為她預備好了,她又不像昀蘭有那麼多心思,覺得這些幾輩子都夠花了,多一些少一些無所謂。


  「對了,」昀芷又想到什麼,同允熥說道:「妹妹忽然想起了年前出宮,文圻去一間書鋪挑選送給文垣的書,那間書鋪的東家說的事情。皇兄可吩咐下去讓大臣查了?」老人說朋友的書被掉包之事的時候她雖然不在場,但回來的路上聽文圻說起了,此時想起來就問問。


  「為兄已經與解輔官說了,他總領編纂《大明大典》之事,一定能夠查出來。」允熥說完這句話,又好像自言自語般,低聲說道:「為兄豈能忘記這件事?這件事可是十分要緊的。」


  允熥還要再說什麼,忽然聽到傳來熙瑤的說話聲:「夫君,昀芷,御膳房已經將飯菜都送來了,可要現在用膳?」因他們說的算是機密事,所以找了一間空屋子說話,又將門窗關上。


  「走,去用膳。」允熥聽到這話,又想著和昀芷也沒什麼說的了,答應一句,又對昀芷說道。


  「吃飯吃飯。」昀芷也笑道:「聽說御膳房新來了一個浙江的大廚,做的浙江菜很好,妹妹可要嘗一嘗。」


  「你若喜歡,以後讓這個大廚天天給你做浙菜。」允熥笑道。


  ……


  ……


  中午吃過飯,又歇了中覺,下午允熥再次將秦松叫進宮來,將兩件事告訴他。秦松聽說蘇州小有名氣的商家丹家竟然也是白蓮教徒的時候十分驚呀,先向允熥請罪,然後馬上說道:「臣退下后即可派出人手去蘇州,替換了當地的人緊盯丹家。」上次他親自去蘇州調查沒有驚動當地的錦衣衛,但這次遇到這樣的大事不能不驚動了。他生怕當地的錦衣衛已經有人被丹家收買了,決定全部替換。


  「此事一定要盯緊。」允熥又囑咐道。李家之事雖然也很重要,但與白蓮教的事相比就差一些了,何況李家的事基本事實已經調查清楚,只差幾個可能隱匿在背後的官員沒有挖出來,也不需錦衣衛太多人手。


  「是,陛下。」秦松又答應道。


  之後他提起了李士魯。「朕又有了別的線索,說提調蘇松道的李士魯或許可能牽扯到李家之事,你查一查,是否如此。」


  「是,陛下。」秦松嘴上雖然答應,可心中再次驚訝起來。李士魯可是著名的儒臣,與方孝孺一派的,為人品德也很好,怎麼會參與到此事?


  「哎,先是方先生,后是李士魯,怎麼這些頗受朕信任的儒臣都牽扯到企圖吞沒商人產業之事中?」允熥嘆了口氣,說道。


  「陛下不必憂心,方寺卿與李僉事定然是家僕或族人打著二人的名義在外招搖撞騙。待臣將事情調查清楚,定還二位賢臣一個清白。」秦松揣摩允熥的態度,說道。


  卻聽允熥說道:「朕也覺得是他們的家人或家僕打著他們的名義在外招搖撞騙。但方先生與李士魯治家也太粗疏了。所謂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齊家還在治國之前,家裡都管不好,這可不行。」


  「二位賢臣為國事操勞,一時顧及不到家裡也是有的。」秦松頓了一下,又道。


  「依朕看來,還是應當先齊家才好。」允熥說道:「先教導族人、僕人都遵從聖人言行,再來教導朝臣。自然,也有那些天性頑劣,無論如何也教導不好的,這樣的人暫且不算,凡是族中可以教育好的人都應當教育好才對。你看朕,宗室子弟,不論朕的長輩,還是晚輩,亦或平輩,朕都繼承太祖皇帝的想法,著人認真教導,大多成才。」


  允熥忽略了廣大混吃等死或在外域為非作歹的郡王,又將二十五叔朱彝歸入『天性頑劣』的人,更加漠視了已經去世的朱樉、朱梓,和已經廢除王位的朱榑,繼續說道:「所以治國先治家,還是應當先將家族治好才對。」


  秦松對允熥的想法更加疑惑,但也不敢問,只能答應著。允熥又說了幾句,吩咐道:「秦松,你退下吧,回去後繼續追查在趙岩、明良二人背後是否還有其它官員涉及侵吞李家產業之事,以及方先生,李士魯與***三人是否確實涉及此事,還是他們的僕人族人打著他們的旗號招搖撞騙。」


  「你一定要將這些調查清楚,查明真相。不論真相是什麼,朕都要知曉,萬不可隱瞞。」


  「是,陛下。」


  「正月十八日正式上朝,朕命你在正月十七日之前將此事完全調查清楚,原原本本的報給朕。」允熥最後說道。


  「臣必定在十六日午時之前將事情完全調查清楚,向陛下奏報。」秦松說道。


  「好,若如此最好。你下去吧。」


  「臣遵旨。」秦松又答應一句,從椅子上站起來,轉身離開乾清宮。


  但即使聽了允熥最後的吩咐,他的疑惑絲毫未解,從乾清門向皇城外走的路上不停的想著:『陛下這樣說到底是為何?雖然他們大多做不了實務,但方孝孺與李士魯等人不一直是陛下十分倚重的大臣么?』


  他正想著,忽然有兩個小宦官從身旁走過,一邊走還一邊說道:「今日又有對陛下重賞曹監副之事進諫的奏摺。你說這是怎麼了,陛下不就是重賞了一個官員,怎麼惹得他們這樣群起進諫?都已經過去十多日了,還是大過年的,竟然總有人進諫。」


  「誰知道呢?今日進諫的還是位官銜不低的大臣,浙江按察僉事提調蘇松道李士魯,正四品官,在所有進諫的人中也算是官位較高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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