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恍恍惚惚
過年了,汪家的大人們回來了,汪 靜怡的噩夢又開始了。
她好不容易清靜了兩天,倏然變得緊張……就在母親回來的一瞬間,汪 靜怡感覺自己的心跳驟然加速,喘不過氣來。
還不止於此,在除夕那晚,她剛吃了兩口飯,就再也吃不下了。可是她不敢表現出來,她擔心媽媽再次崩潰,從而家裏再爆發一次大戰。
畢竟,她隻是提了一句去醫院,就點燃了媽媽的火藥桶。要是她在大年夜吐了……媽媽會作何反應,她不敢想。
“吃啊!”郭愛雲冷冰冰地說道,直勾勾地盯著女兒。汪 靜怡沒有感受到任何溫暖,隻感受到了一股壓迫感。
汪 靜怡盡量輕地放下筷子,說道:“我肚子不太舒服,你們先吃吧。”
啪唧!
郭愛雲摔了筷子,哭唧唧地說道:“我辛辛苦苦做的飯,可這些飯不合你的胃口。我真是不知道怎麽養你啊!你這樣的公主怎麽生在我家啊!”
汪 靜怡抓著頭發,崩潰到無法說話。偏偏嘔吐的感覺湧上喉頭,她衝到了院子裏,將吃進去的食物全都吐了出來。她滿心希望自己多吐一些,身體受苦,心裏反而會輕鬆。
郭愛雲打開窗戶,嚷了一聲:“你為什麽不來例假,你真的不知道原因?”
汪 靜怡眼前發黑,沒有回應。
“就一點小毛病,還鬧著去醫院。我看,你去醫院看失眠是假,去看婦科才是真!”
汪 靜怡實在忍不了了,問道:“你什麽意思?”
郭愛雲輕飄飄地說道:“你住校,好幾個月沒回來了。誰知道你在外麵做了什麽壞事,不來事,還吐!我告訴你,這麽丟人的事,我可幹不出來!我也不會帶你去醫院。反正你跟你大姨借到錢了,你自己去吧!”
……
窗戶“砰”一下關上了。
剛才那番話居然是從親媽嘴裏說出來的。
汪 靜怡想要吐血,居然想不出如何反駁。她站在院子裏,突然拍著手大笑了起來。汪浩川立刻跳下炕,想看看姐姐怎麽了。郭愛雲卻不屑地說道:“太丟人了,就開始裝瘋賣傻了?”
大笑過後,汪 靜怡呆若木雞。在弟弟來到身邊時,她反倒平靜地說道:“你快回去吃吧!”
“姐……”
“你放心吧,我不會做傻事。”汪 靜怡說道:“我還要考大學呢。”
“姐……”汪浩川依然很擔心:“媽說的那些話,你不要往心裏去。”
“嗯。”汪 靜怡說道:“隻要我不把她當媽,我就不難過。”
郭愛雲再度推開窗戶,小聲嚷嚷道:“你現在還依靠我呢,就敢這麽說話。要是以後翅膀硬了,你會弄死我吧?所以說,孩子給口吃的就行了,千萬別養出感情來。”
汪 靜怡本以為自己的內心依然千瘡百孔,不會再受傷了。但是媽媽總能說出一些話,往她的心髒上再戳幾個窟窿。
真是夠了啊!
汪 靜怡把自己關在冰冷的房間裏。在那個夜晚,絕大多數人家都在團聚,歡笑,聊家常,看春晚,可她能做的隻有學習。
弟弟坐在院子裏,不過十來歲的小孩子,他的背影卻充滿了絕望憂傷。他一定很傷心,害怕,但是他安靜地坐在那裏,守著滿身瘡痍的姐姐。
汪 靜怡走到弟弟身邊,說道:“你回去吧,這裏冷。”
“我不。”
“我都說過了,我不會做傻事的,我得卯足了勁考大學。”
“姐,你要是難過,可以哭的。”
有個像哥哥一樣的弟弟,汪 靜怡感到無比慶幸。
“哭過了,就不想哭了。要不你來我屋裏,你看書,我做題。”
“不了,姐,我不打擾你了。我心裏很亂,在這裏靜靜。”
“浩川,對不起……要是我忍一忍,家裏就不會這麽亂了。”
“姐,你不用道歉……忍的話,我一個人就好了。”汪浩川調皮地眨眨眼睛:“咱倆總得有一個人發泄出來,是不是?”
汪 靜怡苦笑:“你就是脾氣好,不管別人說什麽,你都能忍。”
“所以,別人欺負我的時候,隻有你幫我出頭啊!”
弟弟很會安慰人,汪 靜怡不那麽難過了。
“姐,我不是替爸媽說話,他們確實挺難的,一直很倒黴……他們隻能把氣撒在咱們身上。”
“嗯,這些我都知道。但是,他們不敢對外人發脾氣,隻敢欺負自己的孩子嗎?這樣也是不對的。”
“所以我站在你這邊。”汪浩川說道:“姐,我永遠都站在你這邊。”
沒有比這更有力量的話了。汪 靜怡一下子踏實了不少。
汪浩川執意在院子裏玩一會兒,期間被母親罵了好幾句“別在那兒裝可憐”,他低著頭,悶悶的,不做任何回應。
汪 靜怡心疼弟弟,見弟弟可憐,便想替他跟母親爭論幾句。正在此時,華天龍來了,邀請汪浩川一起放鞭炮。汪浩川拒絕了幾次,但是被好友強行拉走了。
汪 靜怡做了種種猜想。汪家和華家隻有一牆之隔,剛才在家裏吵架,華家肯定能聽得到。說不定,在郭愛雲訓斥兒子時,華家也聽得一清二楚。為了安撫好友受傷但心靈,華天龍放棄了看春晚的機會,主動來找好朋友玩。
幸虧弟弟有這樣的好朋友,他才不至於苦哈哈的。可是自己呢?汪 靜怡落寞地想著,她是沒有朋友的。
大年初一,因為身體不舒服,汪 靜怡不想外出拜年。此舉又遭到了父母的攻擊。汪 靜怡的心已經死了,就算父母說再多不好聽的話,她也不難過了。她在炕上躺了很久,就是一點兒都睡不著。更悲劇都是,她身上的濕疹又起來了,癢得抓心撓肝,她把胳膊撓得鮮血淋淋,方才舒服了一點。
家人都消停了之後,汪 靜怡才悄悄出了門。她答應過弟弟,絕對不會尋短見,但她迫切地想要逃離這個家。在學校裏睡不著,在家更睡不著。太久沒睡個好覺了,汪 靜怡渾渾噩噩,身上的每個細胞都被蟲子咬噬著,她痛苦難耐。
她在富川橋上站了很久,身邊陸陸續續走過一些人。有些人喊她的名字,她便機械地應答。她總感覺別人在說她的閑言碎語——哎呀,她都好幾個月沒來例假啦,她媽媽嚷嚷的,說她住校期間不正經!
那樣的話,居然是從母親嘴裏說出來的。
太 痛苦了。
汪 靜怡閉上眼睛,毫無意識地,她的一條腿跨過了橋上的欄杆……
跳下去吧!痛苦在蠱惑她,而她受不了這種蠱惑,如果沒有那雙堅定有力的大手,她恐怕都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在做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