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各自的偶像
自從觀看妹妹的演出之後，謝衝和妹妹的關係有了突破性進展，他倆開始結伴出行了。要是鄰居見到了，調侃一句——呀，謝衝，跟妹妹這麽好啦？
謝衝絕不肯承認自己跟小孩子關係好，他總是無奈歎氣：“整天粘著我，甩都甩不掉，煩死了！”
可惜他的演技不夠逼真，他一點兒都不煩，他甚至喜歡跟妹妹一起出去玩。不過，謝穎主動粘著他，這也是事實。謝穎發現了，隻要她死打爛纏，哥哥就會依著她。
在妹妹的帶領下，謝衝迅速熟悉了儒林街一帶的地形。早市，澡堂子，文具店，小賣部，書報亭，有了這些情報，他很快就能在當地活動自如了。而且，最讓他眼前一亮的，是路邊攤的位置和出攤時間。
哪家的零食最好吃，妹妹打探得透透的。在妹妹的帶領下，謝衝第一次吃到了烤毛蛋。他在廣州吃得太健康了，在第一次看到“半毛半蛋”裏麵那個毛茸茸的雞腦袋時，他是極力抗拒的。在妹妹的大力慫恿下，他勉為其難地嚐了一口，然後便一發不可收拾了。
啊！真香！
但是，高冷的形象還是要保持的，他必須要吃得矜持。還好妹妹把所有情報都告訴了他，他以後按時過來，總能吃到的。
在妹妹的穿針引線下，他迅速跟胡同裏的兩個小男孩打成一片。在某些方麵，謝穎確實是個小機靈鬼。那天，汪浩川和華天龍在巷子裏玩彈珠，謝衝的第一反應是趕緊走開，避免尷尬，但謝穎卻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包玻璃球，大聲說道：“華天龍，我哥給你買的玻璃球，就算給你賠不是了，你要不要？”
謝衝拚命地拉著妹妹，極力表示——我沒有，我不是，她瞎說。
幾顆玻璃球不足以消除男孩子們對謝衝的意見，謝穎不慌不忙，從口袋裏麵掏出了幾包“唐僧肉”，歡快地說道：“這也是我哥哥買的！”
不！我沒有，我不是，她瞎說！
謝衝終究沒能說出這幾句話，眼睜睜地看著妹妹主動為他緩和關係。兩毛錢一包的唐僧肉，可以承包孩子們一天的快樂。於是，華天龍再也不記仇了，他大大方方地說道：“我不稀罕玻璃球，不過你想玩，可以一起玩。”
剛開始謝衝扭捏了一番，在妹妹的一再邀請下，他終於勉為其難地跟兩個同齡人玩了一場滾彈珠的遊戲。遊戲進行到關鍵時刻，他和華天龍同時蹲在了地上，謝衝低聲說了一句“對不起”，華天龍簡直不知道如何是好。
花姨早已原諒了謝衝，而且她最先邀請謝衝去她家裏吃飯。在這個胡同裏，謝衝最喜歡的就是花姨。作為花姨的兒子，華天龍也贏得了謝衝的友誼，他大大咧咧地表示不打不相識，他才不會把小打小鬧放在心上。
“謝衝，以後想上廁所，就來我家上。我家是這一片最先安裝抽水馬桶的，比外麵的公廁不知好了多少倍。”
華天龍很大方，謝衝反倒不好意思了。都怪謝穎，什麽都往外說，周圍的鄰居都知道謝衝無法在公廁解手了。而且，隻要一提起廁所，謝衝始終無法忘記把爸爸忘在公廁的那天晚上，也無法忘記爸爸艱難地挪回家、半撅著屁股趴在門框上的情形。
爸爸梗著脖子，堅持說——他跟別的上廁所的人借了紙，要不他不會出來。謝衝卻不相信，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一直覺得爸爸臭烘烘的，一點都不想跟爸爸親近。
汪浩川不解地問道：“謝衝，你爺爺是遠近聞名的神醫，賺了那麽多錢，怎麽就舍不得在家裏修個廁所呢？”
“家裏花錢的地方太多，他特別節儉，能省則省。”說到這裏，謝衝思緒紛亂——爺爺那麽辛苦，真的要讓他供自己踢球嗎？
熟悉了儒林街的環境，結識了新朋友，謝衝的心情好了很多。如果能繼續踢球，那他肯定不會在這裏待太久。到時候跟小夥伴們分別，又免不了一場傷感。不過，現在有家人朋友相伴，總是令人愉快的，不是嗎？他們坐在胡同口的石凳上吃著唐僧肉，空氣裏滿是無憂無慮的味道。
謝衝跟朋友們聊起了自己的足球夢想，但是他們聽不太懂，他們甚至都沒有看過足球比賽的轉播。謝衝提起了彭偉國，馬拉多納和羅納爾多，他們都不認識。謝衝很鬱悶，想證明他們都是很厲害的球星，華天龍天真地問道：“他們有周家二哥厲害嗎？”
周家二哥？他們說的是周可行？
謝衝聽妹妹介紹過這號人物，在謝穎口中，周可行學習很好，而且很早就被選拔上了飛行員，現在在離家很遠的地方上軍校。小丫頭並不關心這些，所以三言兩語就帶過了。她隻關心周可行什麽時候能回家。聽了男孩子們的話，謝衝方才知道，原來對這一片的男孩子來說，周可行才是真正的偶像。
他們坐在華家門口的石凳上，華天龍掂量著手中的玻璃球，滿懷憧憬地說道：“二哥以後要開戰鬥機，太了不起了。”
汪浩川說道：“等他能開戰鬥機的時候，能開殲八，還是殲十？”
“殲十快要出來了吧？等二哥畢了業，說不定他就是首批開殲十的飛行員。”
他們倆聊著天，謝衝完全聽不懂。兩個小夥伴是軍事迷，而且是周可行的忠實粉絲。也或許是因為周可行，他倆才對戰鬥機產生了濃厚的興趣。謝衝傻傻地問道：“戰鬥機都是雙數嗎？為什麽殲八下麵就是殲十？”
“殲九的研發計劃很早之前就取消了。”汪浩川解釋道：“殲十是前幾年提出來的，就是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造出來。”
華天龍說道：“當飛行員可比當球星難多了！二哥做了很多體檢，還有心理測試，這還不算，高考得過一本線，才有機會當飛行員！用我爸的話說，他就是能文能武，人中龍鳳。”
謝衝的偶像被比下去了，他一點兒都不開心，正琢磨著怎麽反駁，汪浩川也說道：“周老師家有一張照片，周二哥站在飛機前麵……就這樣！哇，那才是男子漢該有的模樣！要是我被選上了，我也想開戰鬥機。”
他們七嘴八舌，把周可行捧得老高，好像是故意把謝衝的偶像給比下去了。謝衝不服氣，他也想當孩子們的偶像。他還想繼續“安利”那幾個球星，汪浩川突然看到了自己的姐姐汪 靜怡，他匆忙站了起來，問姐姐要去哪裏。汪 靜怡飛快地說了一聲“奶奶家”，便低著頭匆匆走了。
回老家這麽多天，謝衝見過幾次汪 靜怡，但直到那天，他還是沒能看清她的臉。她很瘦，穿的衣服很陳舊，戴著一副大大的眼鏡。她總是步履匆匆，仿佛永遠都抬不起頭來。
第一次見到她時，在謝穎的介紹下，謝衝很有禮貌地喊了聲“姐姐”，汪 靜怡卻隻答應了一句“嗯”，便離開了，搞得謝衝很受傷。這次當著汪浩川的麵，謝衝又喊了她一聲“靜怡姐”，這次汪 靜怡甚至都沒有回應他，隻留給他一個高傲的背影。
謝穎成天嚷嚷，說靜怡姐是這一片兒最漂亮的大美女。可謝衝真沒看出來。短發，戴眼鏡，彎腰駝背，瘦骨嶙峋，這算哪門子美女？！謝穎的眼光絕對有問題。
汪浩川望著姐姐的背影，悵然說道：“現在你了解了吧？”
“嗯？！”謝聰很疑惑：“了解什麽？”
“你剛來那幾天，總是不搭理我們，就跟我姐姐不搭理你一樣，現在你知道我們是什麽心情了吧？”
謝衝羞愧難當，過去的事什麽時候能翻篇呢？
除了汪浩川，汪家人都有些奇怪。汪浩川的媽媽是全職主婦，深居簡出，謝衝幾乎沒見過她；他的爸爸在農業局上班，下班不急著回家，到處搜羅稀奇的郵票。謝衝聽姑姑說，汪家姐弟倆那是“自助式成長”。
汪浩川經常餓肚子，穿的都是舊衣服，不喜歡回家，除了在家寫作業，其他時間幾乎都跟華天龍在一起。從種種跡象來看，姑姑的話是正確的。汪家姐弟倆的確沒有人管，他們年紀雖小，但凡事都要靠自己。
謝衝很想問問他，既然媽媽不工作，那他怎麽還吃不上飯呢？汪浩川好像感知到了他的疑惑，在姐姐走了之後，他也急急地回了家。
“浩川真可憐，回家也沒有飯吃。”華天龍歎氣道：“我媽每天都喊他來家裏吃飯，但是他自尊心很強，隔幾天才在我家吃一頓。”
“那他媽媽為什麽不做飯？”
“我也不知道。”華天龍兩手一攤，說道：“大概，就是不想做吧！她也不怎麽喜歡孩子，經常跟靜怡姐吵架。靜怡姐平時住學校，一放假回家，我就能聽到她倆吵架的聲音。你剛才也看到了，靜怡姐去奶奶家學習去了，她們肯定又吵架了。”
謝衝還以為汪浩川的媽媽重男輕女，沒想到兩個孩子她都不管。真是奇怪的一家人！至於汪浩川，他確實挺可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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