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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曖昧

  拓拔叡這一覺睡了足足有三個時辰。


  是他近段日子以來睡的難得的一次長覺了。其間不斷有下屬和將領前來求見,馮憑不忍心叫醒他,命宮人回應說:「皇上在休息。事若不急,稍後再報,若事出有急,先呈皇后悉知。」


  有需要立刻拿主意的,將其召至帳中來問詢。能決定的,便替拓拔叡決定了,不懂的,便問對方:「這個應當怎麼做?」聽取意見,然後安排下去。她不熟軍務,許多事拿捏不穩,遂讓人去將李益請過來,隨時替自己做參謀。


  不到半刻就有人求見,絡繹不絕的,馮憑只得忍著病痛下了床,勉強整了整儀容,坐在案前。李益見狀,連忙讓宮人往她面前添了個火盆,又示意宮人取了她的白狐裘披風給她披上。


  馮憑裹著狐裘。她太難受了,儘管帳中火盆燒的旺旺的,可是她的身體還是在打寒顫,冷汗熱汗交流。她頭暈的厲害,躺不住,坐在那裡,脊背也直不起。她兩隻胳膊趴在案上,頭栽在手臂里。有人進來的時候,她強打起精神坐直了,抬頭說話,人走了,又面色憔悴地,雙臂一趴,疲憊埋了頭進去。


  病痛折磨的太厲害了,她時不時發出痛苦的嘆息,一會手撐著額頭抬起來,一會趴下去,輾轉反側。李益見她這個樣子,一顆心也跟著輾轉不安。


  他忙裡偷閒,讓宮人拿來紅糖和薑片,在火上煨了一罐薑茶。馮憑埋頭暈著,聽到李益喚她,抬起頭來,李益遞給她一盞熱騰騰的薑茶,說:「娘娘喝點薑茶,熱一熱,興許會好一些。」


  馮憑冷顫中問道:「是酸的還是辣的?」


  對待發燒,有寒症的病人,往往給他喝用胡椒,芥末煮的水,裡面還會加蔥、姜蒜,醋,可以有效地驅寒。因此馮憑一看那茶,以為裡面有胡椒芥末。


  李益說:「這裡面沒有胡椒,只放了姜,然後加了紅糖,是甜的。」


  馮憑不知道糖和蔥姜在一起怎麼吃,感覺怪怪的,不過還是接過,試著飲了一口。茶非常燙,要趁熱飲。


  李益關切地低頭注視她,道:「怎麼樣?」


  馮憑道:「辣。」


  味道還是能接受,辣的很舒服,進到胃裡熱烘烘的,甜味又很潤喉嚨,她將一盞茶飲盡,又喝了盞清水。


  那時她低著頭,促膝而坐,側影溫柔繾綣好像一幅畫。李益隔了有兩三尺遠,侍立在帳中,誰都沒有話說。他感覺有點不自在,希望有人來,但是有半個時辰的時間裡,一直沒人再進來。


  馮憑指了指案右的榻席。她的聲音柔婉,自有一種上位者的從容:「李傅請坐,不必站著的。」


  李益推辭道:「臣站著就好……」


  馮憑道:「你怎麼總是拘禮,不肯跟我接近似的。咱們認識十多年了,你卻從來沒跟我說過知心話,要不是因為你人這樣忠心,我都要以為你是厭惡我了呢。過來坐吧,陪我說會話。」


  李益聽她說話的內容,就有點雞皮疙瘩。皇后和臣子之間能有什麼知心話,有了才不正常了,她那樣的人,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正是如此,她這樣虛偽的言語方式才讓人感到不舒服。


  馮憑知道自己的話會在李益心裡激起什麼反應,那正是她的目的,讓對方緊張,讓對方忐忑、不安。李益是個聰明人,知道她是故意的,她也知道李益是聰明人。兩人各帶了一層面具交流,而又清楚地看見彼此的真實。


  李益謹慎地往席上跪坐住,雙手覆在膝上。馮憑注意到他手,他有一雙非常修長白皙的手,是她前所未見的好看的男人手。她一時想入非非,想象不出這雙手去探女人的懷是什麼畫面。


  李益這人很正經,私生活比她認識的男人都要乾淨,這種禁慾式的男人容易激起女人某方面的幻想。比如馮憑有時候會想他這一本正經的樣子去搞女人會是什麼樣,只是想象不來,無法將他的臉代入那種畫面。不過她感覺真實可能會有點噁心,男女交.媾的動作是很噁心的,越是表面正經的人做那樣的動作,越是有種噁心感。馮憑心說:他是娶了妻的人,肯定做過那種事的。


  一個難得乾淨正經的男人也要沉淪情.欲,這種想象讓人很不舒服,很倒胃口,不過她忍不住要去想。


  女人喜歡正經男人,不過如果正經的不是自己家男人,那就不爽了。皇後娘娘都在辛辛苦苦的和狐狸精爭寵,想方設法拴住好色丈夫的心,一個普通的婦人卻享受著丈夫專註的愛情,情不自禁讓她懷疑自己不如普通婦人。


  不過她並不得隴望蜀,她相信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世上沒有那樣完美無缺的男女。就算有,如李益和他的夫人恩愛不移,又如何呢?見到自己,不也要磕頭下跪嗎?為臣奴者,連站立為人的資格也是沒有的,她想要,一句話就可以讓他妻離子散,富貴成空。這樣的愛情和家庭是不牢靠的,她羨慕,但並不想成為對方。


  馮憑說:「希望皇上安然無恙。」


  李益說:「只是外傷,皇上一定會安然無恙的,娘娘不必擔心。此戰很快就結束了。」


  馮憑嘆道:「昨日我還在擔心自己的身體,今天卻又開始擔心皇上的身體,心中紛亂,不知道該想什麼。」


  李益說:「不如想想京中?」


  馮憑說:「京中更亂。」


  馮憑看了他,低聲問:「李傅,你說,本宮、馮家,同太子當如何處。」


  李益低聲答:「太子既無生母,娘娘將他視如己出,這恐怕也是皇上的意圖。」


  馮憑小聲說:「我可以將太子視如己出,可馮家和李家不見得就能相親相愛了。這不是我一個人能決定的,我覺得,太子母家,對馮家並不友好……」


  李益道:「娘娘族中,不是還有未婚娶的兄弟嗎?」


  馮憑說:「你說馮曦?」


  李益說:「李惠還有兩個女兒,尚未字人。」


  馮憑看著他:「先前太后看上李惠的大女兒,想給常灝娶,被李家大女兒婉拒了,說輩倫不合。究竟是輩倫不合還是搪塞的借口呢?太后是沒有再提這話了,你覺得我還能再提嗎?要是李惠再拒,不過是太后皇后全被人打臉罷了。若是他那裡應了,我同太后那裡又要難看了。」


  李惠的輩倫不合,不過是說,他是李氏的兄長,李氏是皇帝的妻,太后是皇帝之母,太后的侄兒和他是一輩,自然不能娶他的女兒。這話聽起來好像挺有道理挺能服人,其實沒意義。輩倫這東西真要去細論那是論不清的,當初馮常聯姻,太后都沒說輩倫不合,可想而知李惠說輩倫只是借口罷了。馮琅和常小妹年紀差了那麼多,常灝和李惠的大女兒不過差了三歲。


  馮憑道:「這件事,太后可一直如鯁在喉。李惠他大女兒到現在還沒出嫁,明顯是忌諱著太后意圖,怕惹出事情來。除非他女兒永遠不嫁,否則這道梁子是結下了。我不適合再去趟這趟渾水。」


  李益沉思道:「娘娘的確不適合再插一腳。」


  馮憑說:「我現在擔心的是……」


  李益說:「娘娘擔心什麼?」


  馮憑說:「我擔心自己的身體,要是一直生不了孩子該怎麼辦。」


  她知道她的困境,沒人能給出建議,只是說說罷了。李益聽到後來就只是聽,沒有話回答。馮憑也覺得自己說的無用,轉而問起李益的家事。


  馮憑說:「李傅和令兄李羨不是一母所出吧?我記得李傅是庶出。」


  李益低聲道:「臣和兄長的確不是一母所出。兄長是嫡母所生。」


  馮憑感嘆說:「不過你們兄弟都成才,令尊想必一視同仁的。我父親就偏袒一些,對庶出的兒女不太關心,從小最疼我,我哥哥在外做官,他從來不太過問,倒是時常訓斥。不過也可能是因為我年紀小,所以他才偏疼。」


  她好奇說:「你父親偏心過嗎?」


  李益低聲說:「家家戶戶都差不多吧。畢竟自家的骨肉,又不是路上撿回來的,都是兒女,大體是不會差的。說偏心,那也沒辦法,就算是一母生的孩子,總也會有輕重,也不可能全都一樣喜愛。」


  馮憑說:「說的也是。主要還是聰明不聰明,我父親就喜歡孩子聰明,對不成器的孩子就生氣。」


  「你小時候一定很聰明吧,否則你父親也不會對你和令兄一視同仁。」


  李益搖頭笑了笑:「臣小時候不聰明,很蠢笨,不及兄長萬一。」


  馮憑說:「我不信。」


  李益說:「是真的。」


  馮憑說:「不信,我看你不笨。」


  李益說:「或許吧,不過臣的兄長更聰明一些,讀書過目不忘。只是他性子素來叛逆,不肯向學,調皮,時常惹父親生氣。臣蠢笨,只是聽話,不大犯錯。不過就是這樣,他也比臣從小優秀的多。」


  馮憑好像突然有點看明白他的心思,取笑說:「那你這麼多年可活的夠艱難的。」


  李益臉一熱,沒說話。


  馮憑笑了笑,說:「我知道你的底細了,原來聰明都是裝的,其實腹中蠢笨,勉力勞心,慘淡經營。等我哪天會會你那聰明絕頂的兄長,看看你到底比他差在哪。不過你說過目不忘,這也沒什麼了不起的,我讀書也過目不忘,記性很好。騏驥一躍,不能十步,人的智力大體差不遠,重在性情是否夠毅力夠恆心夠自信,有毅力恆心方能克服,有自信方能堅持。後者才更難得。」


  李益笑了笑:「臣早就發現了。」


  馮憑說:「發現什麼?」


  李益說:「發現娘娘過目不忘。」


  馮憑笑,埋頭到臂間,暈熱中輕輕喘氣。李益看出她身體還是不舒服,可能是因為此時的氣氛太隨和,他一時忘了拘束,不由自主地伸手拍她肩,想給她安慰。


  他還沒拍,手只是碰到她衣裳,馮憑觸覺那一瞬間變得敏感的出奇。她急劇戰慄了一下,身體里的血液轟隆隆的一下騰起來,整個衝上頭。她猛然直起身,避開他的手,同時本能地想推開他。


  李益離她很遠,根本還沒有碰到她,見她猛然驚起,手也倏地顫抖了一下,腦子裡也轟的一聲炸了。


  馮憑知道自己誤會了,然而來不及尷尬,她一抬頭,病痛的眼淚水和清鼻涕就爭先恐後地流了出來,流的要瘋了。她一邊笑,一邊忙著眼淚鼻涕地掏手帕,沖他擺擺手說:「別碰我,別碰我,不行了,頭疼的很,止不住。」


  她又是笑又是淚,不住沖他擺手做出退下的手勢,李益鬆了一口氣,血又一下子降回去了。他連忙跪了起來,想上前幫助她:「娘娘要不還是回榻上去休息吧。」


  馮憑慌忙擺手,一邊拭淚一邊笑道:「沒事沒事,你不要過來,離我遠一點。」


  李益慌忙之中也掏出手帕,不敢上前,只將帕子遞給她。馮憑接過帕子捂住嘴,陌生熏香的氣息撲面而來。她不住擺手指揮李益:「退下,退下,你出去吧,出去。」


  她受了大驚似的,李益只得不安退出去了。


  馮憑放下手帕,叫宮人伺候洗臉。


  李益出了帳外,胸中直跳,身體燥熱的厲害,他知道方才那一瞬,自己衝動了。始料未及,非常失態,他感覺此時狼狽的厲害。冷風吹過來,他順著營帳間的過道一直走,走到無人處搓了搓手臉,努力將方才的感覺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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