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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病險

  這日,馮憑感覺出血增多了。躺在床上一會兒,鮮血便浸濕了裙子,她喚了服侍的宮人,下床去凈室更衣。


  腳步每邁動一下,她就感覺下身汩汩如泉涌,溫暖的液體,好像夾雜著某種黏糊濃稠的塊狀,嘩嘩順著大腿往下淌。血流過肌膚帶起輕微的酥.癢,好像洪水過境,瞬間連腳踝都濕了。


  她發出了一聲驚慌的呻.吟,手顫抖地抓住了宮人的衣袖。她本能而驚恐地彎下腰,夾緊了雙腿,然而血流的太洶湧了,好像水泵破開似的,完全控制不住。宮人看到她裙子濕透了,嚇的也高聲驚叫起來:「皇後娘娘!皇後娘娘!」


  李益正在營中翻看冊報,有人匆匆過來告訴他:「李大人,皇後娘娘出事了。」


  拓拔叡出營去巡看去了,營中的諸項事務都是李益在具體負責。聽到這話他心一跳,頓時想起了幾天前的事,莫不是皇後龍胎壞了吧?連忙放下手中的事務,披上衣服,匆匆往中帳去。


  那帳中已經亂作一團了,宮人四處奔走著。馮憑躺在凌亂的被褥間,她微蜷著腿,壓著裙擺,蒼白的臉上不見表情,兩隻墨滴似的眼睛睜著。鮮血在她身下的被子上開出大團大團的紅花,血腥氣瀰漫,沖的人不敢呼吸。宮人站了一排,都驚恐不已,一群御醫則聚在屏風處交頭接耳,議論紛紛,面色凝重地點頭溝通,只是誰也不敢上前。


  李益心也開始作跳了。


  馮憑靠在枕上,她頭腦很清醒,能感覺到血在不停地往外涌,她不知道誰能救她,所以只好聽天由命。宮女和御醫都不敢碰她,她知道緣故,她這個樣子看起來太可怕了。御醫治不好皇后頂多是無能被罷官,可若沒有把握,擅自用醫,治死了皇后,那就是殺頭的罪過了,所以御醫哪怕有法子也不敢用,全都列在邊上等待觀望。她知道下面人的心思,她是無能為力的,只好等待。


  她轉頭看到李益,一個有些親切的熟人:「李大人,你來了。」


  她兩眼黑洞洞的麻木,李益被她這瞥來的一眼深深嚇壞了。御醫都不敢上前,他哪裡敢去。眼下的狀況他是應付不了了,他忙說:「娘娘不要害怕,臣這就去請皇上。」不等馮憑說話,吩咐眾人:「你們照顧好娘娘。」匆匆轉身出了帳,提鞭子跨上馬就飛奔出營去。


  不過兩刻鐘,拓拔叡火急火燎的回了帳中。他滿臉驚惶地走到床前,看到滿床的鮮血,手腳就控制不住地開始抖了。


  馮憑躺在一片污穢的血泊中。她臉色慘白,渾身腥濃的血味,汗水浸濕了頭髮,渾身到處濕噠噠,黏糊糊,已經不成個人樣了。她一隻手放在床頭,手上紅通通的,抹的全是血,睜著兩隻黑洞似的眼睛,一眨不眨。拓拔叡兩腿抖的似篩糠,顫著手伸到她鼻子下方,他聽見自己的心跳:「咚!咚!」好半天才感覺到鼻中流出一點微弱的呼吸。


  到處都是血,一片一片的,他喉嚨發緊,有些喘不過氣了。他從來沒有見過有人流這麼多血,除非是死人。


  拓拔叡轉向御醫大怒道:「你們在幹什麼?沒看到皇后這個樣子嗎?還不想辦法!皇后若出一點差子,朕砍了你們腦袋!」


  院判忙回道:「皇上,皇後娘娘的狀況太過急峻,臣等不敢妄用藥物。皇上來之前,臣已經給娘娘用了針灸止血,只是、只是沒有見效,臣、臣等正在商議,儘快拿出個好對策來。」


  拓拔叡道:「朕回來之前你們就在商議,朕回來這麼久了,你們還沒商議出結果來,你們是吃白飯的嗎?你們還要商議到什麼時候,等你們商議好了黃花菜都涼了,朕現在就要方案。」


  御醫繼續交頭接耳。


  院判戰戰兢兢向眾御醫道:「這個……諸位,皇上命咱們立刻拿出對策來,咱們往賬外去商議一下,半個時辰之內,趕緊想出一個對策來吧。」


  拓拔叡聽到了,轉過頭怒說:「半個時辰?」


  院判嚇的連忙改口:「半個時辰太長了,兩刻鐘之內,趕緊拿出對策。」


  拓拔叡說:「一刻鐘之內,一刻鐘之內拿不出對策,你們就謝罪吧。」


  幾名御醫聚在帳外,商議對策。


  「娘娘會血流不止,乃是因為胎兒沒有落乾淨,依我之見,應該用活血化瘀之方,將娘娘體內的淤血除凈,如此才能康復。」


  「娘娘已經失血過多,身體如此虛弱,再用猛葯下淤,這不是殺人嗎?應當先想辦法止血,控制住病灶。」


  「方才咱們已經用了針灸,可到現在還是血流不止,咱們能怎麼辦。皇上一定要咱們立刻拿出對策來,對策不是沒有,可是風險這麼大,出了事情誰擔責?諸位,此事不同於兒戲啊,誰要擔這個責,誰就去給皇上提議吧。」


  眾人都不言語了。


  宮人想給她換衣服,然而她身上一直在流血,宮人都不敢挪動她。拓拔叡看到這個情景,腦子裡一片轟鳴,控制不住的念頭在心中盤旋。他心想:她活不成了,她可能要死了。她流了這麼多血,好像整個人身體的血都流光了,不死還要怎麼樣。他突然感覺自己天生來就是命苦,最愛的人總是會無情地離他而去。先是爹死了,然後祖父死了,好不容易當了皇帝,卻要以親生母親的性命為代價。才剛剛得到一點愛情的快樂,老天爺就看不順眼了,就突然來這麼一出,要奪走他的伴侶。


  反正就是不肯讓他開心好過。


  一屁股坐在床上,他胸中大慟。幼年是個孤兒就夠苦命了,成年還要做鰥夫。人生三大悲,兩樣都來齊了,只差老年喪子了,天底下還有比自己更可憐的男人嗎?他越想越悲,忍不住淚出眼眶。他抬了龍袖拭淚,眼淚一出來,哭聲也止不住。他是皇帝,可是面對死亡,他像個無能的嬰兒,只會嗷嗷大哭。


  馮憑先是昏昏沉沉,半夢半醒躺著,感覺四周有很多聲音,很多腳步進進出出,來來去去。她身體疲憊,意識彷彿隨時都會湮滅,她很困很困,很想睡覺,她用唯一的一絲意念強撐著,不斷地告訴自己:不能睡,不能睡。


  不能閉眼。


  一定要睜開,絕不能閉眼。眼睛閉上,興許就再也睜不開了,不能,她不能閉眼。


  除了這個意識,她什麼都感覺不到了。眼睛睜著,然而視野一片漆黑,耳朵聽不到,痛也感覺不到痛了。此時此刻,除了活著,她什麼也想不起。


  只有活著,必須要活著。


  她沒有聽到拓拔叡匆匆回來的腳步,也沒有聽到拓拔叡對御醫發怒。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突然感覺腦子裡清醒了一下,感到床邊多了個人。這一下子把她拽醒了,她聽不到看不到,然而本能的直覺是他,是皇上回來了。


  她努力調動起自己已經停止了工作的感官。眼前又有影兒了,視線內漸漸出現了模糊的畫面,還是在帳中,蠟燭照的明晃晃的,拓拔叡坐在床頭嚎啕大哭。這景象怎麼看怎麼悲痛寂寥。


  她努力張嘴,喚他:「皇上……」然而嗓子是啞的,她用儘力氣,無論如何也出不來聲。她努力重複:「皇上……」


  她伸手想去抓他。


  拓拔叡哭了一個回合,悲痛發泄的差不多了,又感覺自己哭的太早。他轉過身去看馮憑,發現馮憑正在叫他,嘴裡喚著,細白的手伸出來勾他的衣角。


  兩目相對,拓拔叡淚眼朦朧,馮憑蒼白憔悴地喚他,手牽他衣帶:「不要哭了,皇上。」


  拓拔叡眼睛通紅,垂了頭泣不成聲:「對不起……」


  馮憑輕道:「別哭了。」


  她面色憔悴,頭髮凌亂,不知道受了多大的罪。拓拔叡強忍住眼淚,一隻手握住她手,另一隻手到頸間給她理了理纏在脖子上的散亂鬢髮。想到昨日還好好的人,今天就變成這樣子,他忍不住又哭了兩聲,低著頭邊哭邊灑淚。


  馮憑心裡很害怕,很恐懼。看到他哭的跟個小孩似的,又忍不住心疼,抬起手給他抹了抹眼淚。她聲音虛弱地說道:「皇上別害怕,我沒事,只是流了一點血,沒受傷的。我能撐過去的,皇上相信我。我現在感覺好多了。」


  拓拔叡道:「真的?」


  馮憑點頭,說:「真的,我感覺好多了,好像沒有怎麼流血了。剛才我有點暈過去了,感覺到皇上的味道,又醒過來了。我沒事,皇上不要怕。我說過要陪皇上一輩子的,一定不會食言。」


  拓拔叡忙站起來,雙手扶著她手臂和肩膀,慌忙說:「朕不害怕了,你也別怕,你還能說這麼多話,肯定不會死的!朕抱你起來,去別的床上躺。」


  這張床上全是血污,人躺著肯定不舒服。拓拔叡見她醒了,連忙把她抱起來,抱到外間的榻上去放著。帳中很溫暖,外面也生著火盆,裡面的床是睡覺的,外面的小榻是平時拓拔叡坐的,上面鋪了柔軟暖和,顏色雪白的羊氈。她身上有血,宮人在榻上鋪了一層薄薄的錦被,拓拔叡將她放到榻上,又拿了被子給她蓋著。


  因為她流血止了些,不像先前那樣兇猛,嚇得人不敢近了,宮人連忙將大盆的熱水送過來,給她換衣服,擦洗身體。馮憑覺得自己身體很污穢噁心,不讓拓拔叡看,讓他出去,拓拔叡不敢離開,也不敢近看,只遠遠在邊上守著。


  然而一洗澡,身體騰挪,她又出了很多血,宮人都嚇壞了,又忙去請示拓拔叡。拓拔叡頭皮發麻,暴躁地出了營帳,大叫御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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