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計策
柔然這邊日日觀察著拓拔叡大軍的行軍情況,後方各部帳首領聚在一起商量著應對之策。
「拓拔皇帝的大軍已經到了白水河對面了,離咱們已經不足百里了,現在正在紮營。」
「那咱們怎麼辦?打還是撤?」
「咱們的斥候去打探了,他們好像沒打算渡河,這幾天就在河對岸安營紮寨。這段日子天天一黑就歇營,在營地燃篝火,烤肥羊,唱歌跳舞呢,通宵達旦的。那火光,幾裡外都看得到呢,那奏樂聲一晚上都不停的。」
眾人吃驚道:「還有肥羊?真的假的?他這麼老遠來,還帶著肥羊?」
「這些人都不睡覺啊?」
「肥羊算什麼,他們糧食多的吃不完,一路走一路扔的都是,還不是粗乾糧,全都是沒吃過的肉和米面。咱們小部偷襲了一支他們運糧草軍,他們一見人偷襲,完全不應戰,馬上就丟下輜重逃走了,壓根就不把這點物資放在眼裡。」
眾人一聽,紛紛道:「戰利品呢?戰利品呢?」
說話時,戰利品已經運了上來。一車一車金黃的粟米,燕麥,還有凍的石塊似的牛羊肉,豬肉。眾人看的嘖嘖稱奇,口水都要流出來了,議論紛紛。
「不會有毒吧……」
「這拓拔皇帝這麼壞,說不定是故意在這糧食里放了毒,讓咱們劫,然後把咱們全都毒死。」
「不會的。咱們能想到,他們會想不到嗎?糧食肯定是沒毒的。」
「有毒沒毒試試就知道了嘛!」
「牽一匹馬來!」
……
冬天,河水非常淺,河床大半都露了出來,顯出白色的石灘。冬天的河水呈現出碧綠的顏色,像姑娘頭上的綠綢帶,靜靜盤繞在草原上,一望無際。
「這水得有一丈深。雖然冬天水位下沉了,不過馬還是趟不過去的。好處是水流緩慢,這一帶地勢都平坦,而且方便掘土,很容易架設浮橋。只要人手多,一夜就可以架好,隨時都可以渡河。」
拓拔叡望著河對岸,隱約彷彿可以看見敵人的營帳。他道:「敵人還沒有撤。他們已經聚集了力量,準備與咱們交戰了。」
烏洛蘭延道:「皇上想好這一仗怎麼打了嗎?」
拓拔叡伸了馬鞭指對岸:「你們看見了嗎?這條河對面地勢高一些,三面都是山巒,中間是個谷地,形狀像個大口袋,敵人就在那口袋後頭。咱們在口袋的入口,若是貿然渡河,很容易中敵人的埋伏。咱們不能渡河,得想辦法把敵人引到咱們這邊來。」他回頭望著莽莽荒原:「這邊平原遼闊,咱們的騎兵可以肆意馳縱,對咱們更有利。」
賀若說:「其實咱們可以派兩路騎兵,沿河饒遠,從東西兩個方向分別渡河,包抄到敵後去,咱們再用步兵從這裡渡河,配合外圍的騎兵裡外夾擊,到時候咱們是皮,他們是餡兒。」
李益道:「這河流這麼長,一路又沒有掩護,要避過敵人耳目,從兩翼包抄到後方需要花一點時間的。而且敵人肯定也能猜到咱們的想法,他們對這裡的地勢比對咱們熟悉,肯定會在對岸應對的,要是兩翼渡河不順利,咱們中軍貿然就鑽進口袋,恐怕要中了敵人的計了。這主意好是好,只是難行。」
拓拔叡思索著。
他看了一眼身邊的馮憑,她心不在焉,眼睫低著,也在想事情。
拓拔叡道:「你有什麼想法嗎?」
馮憑聽著他們談話,腦子裡正暗暗在琢磨,沒想到拓拔叡突然問她,一時驚詫:「什麼?」
拓拔叡笑道:「朕看你想的挺投入的,你有什麼想法嗎?」
馮憑看了看眾人,眾人、包括拓拔叡也都在看她。她猶豫了一下,只得說出心中的想法。
「所以皇上要想方設法引誘他們渡河決戰,做出要將戰場擺在河這邊的架勢,讓他們以為皇上不敢渡河,將目光放到河這岸來,轉移他們的注意力。同時皇上再悄悄用兩支騎兵包抄到敵人後方去。這樣他們肯定不會防備的。就算有防備也不會太嚴密,此計必能成功。」
見眾人盯著她,都愣愣不說話,她不確定自己想法對否,又補充說:「不過我對這裡地勢也不熟,不曉得從兩翼包抄過去需要多少時間,要用多少兵力,具體作戰還是要靠諸位去謀划。」
眾人忙道:「娘娘此計甚好!」
拓拔叡喜笑道:「你可是朕肚子里的蛔蟲啊!」
他牽著馮憑手大步在前:「回營議事吧。」
回到營中,李益擺出事先已經繪製好的地圖,拓拔叡召集一眾將領,開始商議具體的作戰計劃。
「朕要派兩路騎兵,各屬七千精銳,沿河繞遠,從東西兩個方向分別包抄到敵後去,與中軍形成合圍之勢。」他用炭筆在地圖上畫出兩條線:「然後再從這裡渡河。」他指了指河對岸:「這裡是個山谷,咱們從這個口子渡河,敵人必定會在此設重兵埋伏,這就是此戰的戰場,咱們需要將他們在此全部殲滅。」
賀若道:「皇上,派臣去吧,臣可以完成此任務。」
拓拔叡笑說:「這計策既然是你提出來的,自然少不了你立功的機會。朕就屬你七千兵,副將你自己挑。」
賀若高興道:「謝皇上。」
賀若年紀輕輕的,卻得到這樣的重用。這計策萬無一失,擺明了是立功的好機會。其他將領看的都眼紅,然而知道他和皇帝關係不一般,受寵著呢,也不敢與之相爭,只好心裡嫉妒罷了。
拓拔叡點了獨孤尼領另外的七千人,從西面過去。獨孤尼也忙道:「謝皇上,臣必當不辜負皇上重任。」
拓拔叡道:「這一路地勢平坦,要避開敵人的耳目,得多繞遠路。騎兵不帶糧草,各攜戰馬武器,各帶足半月的乾糧,還有禦寒的皮裘衣物,謹防半路出現大風雪。帶上信鷹,進展順利,每日放回一隻信鷹,保持聯絡。」
馮憑道:「咱們上萬人的騎兵,這麼大的動靜,敵人的探子肯定會知道的,要是敵人產生懷疑怎麼辦?」
拓拔叡笑道:「你說的很是,所以咱們要想辦法,不讓他們看出咱們的真實意圖。」
馮憑不解道:「想什麼辦法?」
李益笑道:「這很容易。這裡離盛樂不遠,咱們只需要派出一些人,裝成是信使的樣子,再放許多信鷹到處盤旋,沿途放出風去,稱盛樂有險,再假意分兵營救,敵人必定會被迷惑。等到了探子夠不著的地方,咱們的騎兵再調轉方向往敵人的後方潛入,神不知鬼不覺。」
馮憑問拓拔叡:「敵人會信嗎?」
拓拔叡笑道:「敵人一定會信的。」
烏洛蘭延請求作為副將,和賀若同行。
拓拔叡驚訝道:「你也要去?」
拓拔叡感覺他畢竟是個文官,參加這種軍事行動似乎不太方便。
烏洛蘭延道:「臣也想為皇上殺敵立功,請皇上給臣一個機會吧。」
賀若知道蘭延很想打仗,也替他說話:「有蘭延在,他也可以替我出出主意,請皇上允許蘭延做我的副將。」
拓拔叡知道他兩個是穿一條褲子的,遂答應了:「那你就做賀若的副將吧,不過你還得另挑一位副將,想好要誰了嗎。」賀若畢竟年紀太輕,拓拔叡想讓他立功,不過也擔心出意外。
賀若道:「王雅。」
拓拔叡道:「這人靠得住,你持令去吧。」
一切部署完畢,各方開始行動。
拓拔叡營中還在歡歌奏樂,騎兵在風雪的掩蓋下開始撤退。
柔然營中,吐賀真得到斥候的信報。
「敵人有一支騎兵從後方撤退了。」
「騎兵?有多少人?」
「不太清楚,估計有幾千人。」
眾人都震驚了:「幾千人?這麼大動靜,他們是要做什麼?不會是來偷襲咱們的吧。他們朝哪個方向去了?」
「是往南邊撤退的。」
這個消息驚的一眾人心惶惶,正吵嚷吵嚷,議論紛紛時,又又探子馳馬回來了。
「剛剛咱們的人射下了一隻信鷹。」
吐賀真忙讓人將新鷹翅膀下的竹筒取下,展開一看,是一封求援信,從盛樂來的。盛樂有險,是寫信給拓拔叡軍中求援的。
眾人傳遞著那封書信,表情都是將信將疑。
「盛樂能有什麼險?除了咱們,還有誰能攻打盛樂?不太可能啊。這消息聽的就不像真的,他們怎麼會放棄這邊的戰事,為這點小事冒險分兵呢?」
有人提出疑問。
「這不見得。盛樂是他拓拔皇帝的舊都城,地位要緊,就算他們知道這消息不太可能是真,也不敢掉以輕心,肯定要派兵去救援的。說不定他們還以為是咱們在分兵偷襲他們的後方呢。」
這個回答很實在,的確有可能。盛樂是魏國的舊都,地位特殊,拓拔皇帝就算知道不可能也必須要回兵的。
「他們一分兵,對咱們更有利啊,咱們可以趁勢出擊了。」
吐賀真說:「還是不要莽撞,他們只分出去幾千人,主力還在的。」
探子又來報:「敵軍大軍已經在河那邊列陣,正敲鑼打鼓,沖咱們叫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