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生辰
送什麼禮物呢?
馮憑靠在几上,手撐著臉頰尋思著。再過幾日就是太后壽辰了,她還沒有想好要送什麼。
太后什麼都不缺。珍珠寶貝之類的,都是太后賞賜她,她就是手上有,也沒有拿的出手的。
自己準備吧。她最近在學寫字,花了半個月時間,幫太后抄了一卷經書。
可她感覺還是太寒酸了。
幾張紙頭,沒什麼分量。儘管她用的是上好的金粟紙,用硃砂混合著金粉做墨書寫,但這東西確實不太貴重。
晚上,拓拔叡過來,問道:「你想好壽辰給太後送什麼壽禮了嗎?」
馮憑說:「還沒太想好了,我只給太後手抄了一卷金剛經。」
「還裱過了?」
馮憑說:「嗯。」
拓拔叡拿起案上的經書本,邊翻看邊說道:「朕的庫房裡有些東西,你若是想要,可以去挑一挑,看有什麼合適的。左右不過是個心意,太后也曉得的。」
馮憑道:「我也想過,只是那是皇上的,不是我的,也沒什麼意思。」
拓拔叡道:「借花獻佛嘛。」
他往胡床上坐下,懶洋洋伸長了身體:「朕還怕你拿不出來,過來給你出出主意呢。」
馮憑站在遠處看他,笑說:「皇上不用擔心我,我自己能準備的。」
拓拔叡倒不擔心她的。馮憑性子,其實不太愛依賴人,也不喜歡撒嬌討要東西,這麼久了,也就跟他要過哥哥的官職。還真的不太像一般的女孩兒。
一般的女孩兒,衣裳兒也要,釵子首飾也要,什麼珍珠瑪瑙,南石耳璫,金啊玉啊的,歡喜這些東西。
其實拓拔叡覺得這樣的女孩兒挺好的。
為什麼呢,好哄嘛,喜歡這個喜歡那個,隨便賞賜她一點好玩意兒,就高興的不得了,對你笑口常開,百依百順。那些東西,在拓拔叡眼裡,又是毫不值錢,隨便拿出去撒也不當回事。
他讓宋美人在庫房裡挑了一個好大的夜明珠,宋美人便歡喜的不行,皇上長皇上短。
拓拔叡就喜歡這樣好單純好可愛好不做作的女孩兒~
比如馮憑,什麼珍珠寶貝兒討不了她歡喜。只有給她哥哥升個大官她能高興。官位這東西可是不能隨便送的,拓拔叡總不能每天給她送個官印吧?
女孩子,不好哄,那就不好玩了。
拓拔叡想給宋美人提一提。
美人這個封號太低了,提一提,就比貴人高了。壓到馮憑頭上去,常太后估計又要不高興。給馮憑提一提吧,他又不想,她年紀太小了,要那麼大個頭銜幹什麼。拓拔叡想想還是算了。
他站了起來,拍了拍馮貴人的肩膀,建議道:「你也打扮打扮嘛,別整天,就那樣,你看看人家,哪像你,你說,是不是?」
馮憑不解道:「皇上是什麼意思?她以為拓拔叡嫌她不會打扮。
其實她每天是很用心打扮的,女孩子哪有不愛美的,再說,這種事,身邊專門有宮女伺候。常太后也經常會建議她怎麼梳頭穿戴,換個什麼髮式。
拓拔叡道:「就是那個意思嘛,這你都聽不懂,怎麼一下子笨起來了。」
馮憑道:「真的聽不懂。」
拓拔叡道:「算啦!」
拓拔叡覺得她某方面很聰明,有時候真的挺遲鈍的。換做烏洛蘭延,他隨便開個玩笑,對方就能立刻會意,接上。跟馮憑講,就跟對牛彈琴似的。
當然,這方面,宋美人也挺蠢,時常體會不到他的幽默,讓他一腔打趣的心思,最後只講了個無聊的冷笑話。
真是無聊的女人。
拓拔叡打了個轉就走了。
馮憑知道他最近都在宋美人那睡,也沒有意外,緩步送他到宮殿門外。
這天,馮憑對著鏡子坐著,珍珠幫她梳頭,她忽然又想起了拓拔叡那句話,突然又愣了一下。「你看看人家,哪像你……」她心裡茫茫然的。他要她看看誰,學學誰呢?
正出神,韓林兒進來了,站在席前,微微低著腰,笑說道:「小貴人,寧遠侯剛派人送來了太后的壽禮,已經運進宮來了。還有給小貴人的禮物和書信,一大車呢。」他遞上來一個金帖兒:「這是物品的單子,貴人過目一下。」
馮憑大喜道:「哥哥送東西來了?」
「哥哥送的什麼?」她快速掃了一眼帖子,笑道:「有這麼多東西。」
她起身,提著裙子往殿外去,太監正忙著將幾個大箱子抬進殿里來。馮憑走上去查看。
「壽禮是一尊造像?」
韓林兒笑道:「很早前寧遠侯不是跟貴人要了一幅太后的小像嗎?」
「這我記得,那都是一年多以前的事了,跟那個有關嗎?」那會馮憑剛到拓拔叡身邊,拓拔叡剛被封為太孫,哥哥的意思,想跟常夫人親近親近,送個什麼禮物。
常夫人那會還沒當太后,算不得特別有地位。不過,燒冷灶么。對於可能會發跡的人,巴結要趁早,等那灶已經熱起來了,人人都去加火,那時候你再去燒,你就擠不進門,早晚了。馮憑在宮裡呆這麼久,還是懂這個人情的。
馮憑看到一個箱子最大,最精緻,宮人抬的小心翼翼的,好像挺沉,應該就是這次給太后的壽禮了。馮憑命人將箱子打開來,只見裡面墊著層層的綢緞,壽禮也是綢緞裹著的,怕磕碰著,包裹的很嚴實。看形狀確實是造像。
珍珠兒喜道:「看著很貴重啊。」
韓林兒上前去拆封。
這玩意兒相當沉,幾個太監,用了好大的力氣,聯手才將其從箱子里取出來,立在石方上。
這是一尊白玉造像,半人高,玉質細膩瑩潤,人物造型簡約生動,線條流暢,有古樸之感,讓人覺得高貴慈和,又可親可近。能造出這種人像的,必定是有相當的藝術造詣和功力。眾人都從來沒見過這麼厲害的造像,驚嘆不已,馮憑一看,喜不自勝,這可比她抄什麼經書像樣多了!
馮憑看了一下哥哥寫的信,又詳看了一下禮單。哥哥還給她送了很多禮物,什麼貂皮狐狸皮幾大箱子,都是上好的料,還有什麼人蔘,鹿茸,靈芝,松茸。有鹿肉,野豬肉,熊掌,甚至還送來兩石遼河一帶特產的碧粳米。
除此之外,還有兩箱錢!
黃的白的錁子,金銀葉子,銅錢串子,好幾大箱子。宮女太監看的眼睛都挪不開了,笑的合不攏嘴。都曉得這些東西用途,宮裡娘娘又花不著錢,多半是拿來打賞下人們的。眾人歡喜連連地跟小貴人討賞。
馮憑一人賞了他們幾片葉子,銅錢,命人將東西收入庫房。
哥哥這些年都在北邊,跟那些柔然,高車人混,沒有回魏地,也就近一兩年遇了赦才回的遼東。她好些年沒見著哥哥了,沒想到哥哥這麼有錢,送這麼多東西來。
當然,不排除這裡面有大部分東西是有人贊助的。有錢的人多的是,卻不是人人都有機會將繼續送進宮的。
她細看了一下禮單,果然,這些東西,她那哥哥沒出幾個錢,全是朋友相贈。馮憑笑也不是,羞也不是。金銀財富,旁人是不會無緣無故相贈的,是指望能獲得好處呢。也不知道哥哥跟人許了什麼諾。
馮憑知道自家哥哥這些年過得辛苦。誅了罪的人家,逃難跑出去了,哪能混的如意。不過到底是封過侯賜過爵的人,還有個皇室後裔的名頭,偶爾能唬那麼一兩個傻蛋養著他,給他出錢。
而今她進了宮,封了貴人,哥哥升任平州刺史,估計是翻身了,才能送這麼大的禮過來。
哥哥信里也說了,這些東西可以自己留著吃用,也可以拿去做人情。一個人在宮裡,什麼自己的都沒有,吃一個用一個都只能跟別人要也可憐。宮裡么,又是個踩高捧低,最勢力的地方,馮琅很擔心他的小妹妹怎麼生存。
馮憑韓林兒,珍珠兒賞了幾件毛料,挑了些好的人蔘,靈芝,松茸之類的給太後送去。沒忘都了給蘇叱羅等人也帶了幾樣毛皮,那粳米挺好吃的,宮人煮了一回粥,馮憑嘗了下,覺得比平常吃的貢米還要香一點,就將米連同鹿肉之類的,給太后和皇上都送了點。
拓拔叡聞到消息,趕熱鬧似的跑來了,挨樣瞧了瞧,說:「你這哥哥,太不地道!太沒眼色!有這東西,應該列為貢品,送上來給朕嘛!哪有這樣做臣子的!不行,朕回頭非得說說他!」
馮憑笑說:「真是貢品,皇上又瞧不上了。」
拓拔叡說:「不行,我這大舅子,人品很不好,朕不教育教育他,他不曉得明事理了。」
及至看到馮琅獻給太后的壽禮,他又驚詫說:「嗬!我這大舅子很會送禮嘛!送這麼尊貴一尊造像!好啊,再過兩個月就是朕的生辰了,朕等著他給朕送個什麼好東西來。要是送不來個比這更好的,等著朕罷了他的官吧!」
這回馮憑總算體會到他的幽默了,挽著他胳膊笑個不住:「那要是送個比這更好的,皇上不是得升他的官了?」
拓拔叡道:「那不行,朕不高興了。有功也不賞,有罪打板子。」
馮憑笑說:「那我想辦法讓他送個更好的,讓皇上高興,皇上想要什麼?」
其實他是皇帝,他想要的,若是得不到,難道別人還能有不成?不過拓拔叡喜歡這樣說話,好像個耍賴皮的小男孩似的,他說:「一匹馬怎麼樣?一匹汗血馬。」
馮憑道:「這個好呀!」
拓拔叡說:「朕的要求不過分吧!」
馮憑說:「一點也不!」
拓拔叡摩拳擦掌,說:「哎呀,朕也想過生辰,一年一次不夠啊!朕過生辰,讓衙門裡都放假吧,工商也不用幹活了,都放假,讓官府給老百姓們,一人發一斤米,發兩刀肉,都回家吃肉去!」
馮憑說:「那老百姓得多高興啊!」
拓拔叡說:「朕想想都很高興。朕要是老百姓,天天盼著皇上過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