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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心思

  永壽宮非常熱鬧,常太后,小常氏都在。麗娘在床上學走路,嘴裡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被奶娘扶著,顛顛的朝小常氏走去:「媽~媽~」


  小常氏伸出一隻手和拉女兒,一邊笑容滿面和常太后說話,馮憑聽到她說蘭延,好奇道:「蘭延怎麼了?」


  小常氏和往常一樣,打扮的非常美麗,身穿著顏色鮮艷,質地精美的華服,髮髻的高度也更上一台階。她比半年前更加豐滿了,雪色抹胸勒著飽滿的胸脯,腰肢豐腴,臉上肌膚白的要透水。


  馮憑不得不承認她確實,美的很有誘惑力,只要是個男子漢,恐怕見了她都得酥倒了。她心裡隱隱有些羨慕。


  小常氏見到她,笑說:「馮貴人來了。」


  馮憑笑道:「蘭延怎麼了?」


  她走上前,給常太后請了安。常太后讓她到榻上一起坐,小常氏抱了麗娘在懷裡整衣裳,笑說:「我說蘭延,他要回來了呢!好像就在這幾天吧。」


  馮憑喜道:「這麼快?皇上一定高興。」


  小常氏笑了一聲:「可不是,我就說這小子,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馮憑笑,她知道小常氏不喜歡蘭延,這話是在調侃。果然,小常氏說完這句,就又接著一句:「有件事我真好奇,烏洛蘭家滿門抄斬,你說怎麼就活了他一個?皇上可真惦記他,他這次回來,烏洛蘭家又要飛黃騰達了吧。」


  這話就有點惡意了,馮憑和蘭延關係挺好的,聽到烏洛蘭家的死被小常氏這樣開玩笑,也不知道怎麼接。


  幸而小常氏這話也不是對她說的,她就假裝沒聽到,把麗娘抱過來逗。


  小娃娃還是好玩的。她抱著麗娘,拿了個果子逗她要,劉襄看到她迅速溜了過來,坐在她身邊,拉著她袖子,歡天喜地道:「哎,哎,你還認得我嗎?」


  馮憑心說:你化成灰我都認得。面上笑了笑:「你又進宮來啦?」


  劉襄說:「我想見皇帝哥哥!」


  馮憑笑,感覺這對母子挺滑稽:「你不叫他叡哥哥了?改口了?」


  劉襄道:「現在叫皇帝哥哥。」


  馮憑心說:你的皇帝哥哥不喜歡娘們似的小子,他不會理你的,小變態,別妄想了。他挑你,還不如挑賀若呢。


  劉襄不曉得她在嘲笑自己,還興高采烈的跟她找話說,開心的不得了。


  小常氏說烏洛蘭家要飛黃騰達了,常太后靠坐在那,袖倚著憑几,面上似笑非笑:「豈止飛黃騰達,你猜皇上十四號登基那天。回來第一句話是什麼?說,朕的蘭延哪去了?朕要把蘭延找回來。哎喲,你見過他那神色。」


  常氏說著就笑了:「不知道還以為他說誰呢。」


  小常氏也跟著嗤嗤笑:「你不說我也猜的到。」


  「當天晚上就把賀若叫進宮來了。」常氏笑:「每天晚上回來都要跟那宦官問一句,蘭延到了嗎?幾時才能到?到了趕緊讓他進宮來見朕——我就說,慌什麼,早晚不得來嗎?他就等不及。」


  小常氏笑:「蘭延么,我看,比賀若要好一點。」


  常氏道:「都差不多,好個屁!你跟他倆不熟,我可是看著長大的,你去問問你兒子,這兩小子誰更壞!肯定是蘭延心眼更壞,壞主意都是他出的,賀若看起來挺橫,實際都是聽他的呢。」


  劉襄聽到常太后提他,一臉懵懂道:「什麼呀?」


  小常氏問馮憑:「真的嗎?」


  馮憑笑:「蘭延是更有主意一些,他只是不太出頭,賀若愛出頭。」


  小常氏道:「蘭延跟賀若,哪個和皇上更親近一些?」


  馮憑道:「可能是蘭延吧,蘭延挺有主意的,皇上有事兒喜歡問他。賀若么,皇上說什麼,他就聽什麼。」


  小常氏笑道:「真有意思。」


  常太后笑。


  馮憑道:「皇上會過來嗎?」


  常太后道:「我沒叫他,今天就是咱們女人家一塊坐坐,吃個飯。」


  馮憑哦了一聲。


  她有些失落,本還以為在這能見到拓拔叡。她已經好幾天沒見到拓拔叡了。不過話說回來,要是小常氏一進宮,拓拔叡就巴巴的跑過來,她也得不是滋味。這樣一想,她又有點慶幸了。


  不過話再說回來,小常氏進宮都把他勾不過來,他這得是有多傷心啊。


  馮憑又莫名有點擔心。


  拓拔叡在太華殿,處理完一天的政務,日頭西沉,他就有點感到寂寞。


  李賢看他情緒低沉,笑說:「皇上不去永壽宮坐坐嗎,小常夫人白天進宮了,和馮貴人都在永壽宮,熱鬧呢。」


  拓拔叡道:「她怎麼來了?」


  李賢道:「進宮陪保太后說話呢。」


  拓拔叡對小常氏沒好印象,心中覺得她就是個破鞋爛貨。先前那是身邊沒人,反正她是個爛貨,不睡白不睡,現在他是皇帝了,什麼好女人沒有?自然就驕傲起來了,開始挑嘴了。


  他才不會巴巴的跑過去,讓這個女人覺得他像個狗,明明有好肉吃了,還賤兮兮的跑去吃.屎呢。


  但他還是寂寞,他真想蘭延和賀若。


  他寂寞的數著日子。


  拓拔叡心情一直不太好。大概在馮憑搬到紫寰宮第三天,拓拔叡才過來看了她一次。那是晚上,他過來,身後還跟著李賢還有兩個小宦官。那夜下著大雪,天氣冷,他穿著素錦袍,外面又罩著一件黑色緞面襯大紅裡子的披風。


  他走進殿來,一身的雪。馮憑正趴在案上練習寫字,也沒有聽到宮人通報,他就悄無聲息地進來了,伸出脖子瞅了瞅她手上:「你畫什麼呢?畫畫兒?」


  馮憑看到他,驚喜不已。


  拓拔叡問道:「畫的是什麼?」


  馮憑害羞道:「不是畫畫,是寫字呢。」


  她走上前,因為看到他穿著披風,身上有雪,便伸手想替他解下來。


  她發現自己太矮,而他太高了。如果她有像小常氏那麼高,做這個動作一定會非常甜蜜,她想象著和他兩眼對視,彼此含情脈脈的樣子。實際上,她太矮,要踮起腳才能夠得著他,這個動作對她來說很吃力,而且很怪異。


  拓拔叡手放在胸前,正要自行解下披風的系帶,忽然一轉眼,注意到她表情。不知道為何,他明白她的心思。拓拔叡笑了,心中不由生出一股憐惜之情。他住了手,半是寵溺,半是戲謔地笑道:「怎麼了?怎麼不高興?」


  馮憑搖頭:「沒有呢。」


  拓拔叡說:「不敢說實話?」


  馮憑臉紅,被看破心思,有些不好意思了。


  拓拔叡笑,溫柔得很,沖身後宮人道:「小貴人想替朕解衣裳,夠不著,來人啊,給她搬個凳子來。」


  馮憑臉一紅,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


  一宮的奴婢們也都笑出來。


  珍珠兒笑著搬了個紅漆的大方凳來,拓拔叡兩手夾著馮憑的腰,將她提到凳子上站住。她肩膀就和他的肩膀齊平了。


  拓拔叡平視著她的臉笑道:「現在夠的著了嗎?」


  馮憑害羞的笑,露出兩個甜甜的酒窩。她伸出白玉樣的兩隻小手,將他的披風解下來,又拍了拍他頭上的雪。


  她今天打扮的特別漂亮,上身穿著一件粉底繡花蝴蝶的錦襦,下身穿著淺綠色繪香蘭草百褶裙,素絲繡鞋,頭上簪著兩朵裊娜的白玉蘭花。拓拔叡感覺她這樣很好看,是小女孩的那種好看,賞心悅目,讓人喜歡疼愛,卻生不出任何狎褻之心。


  拓拔叡低聲笑道:「現在比朕還要高了。」


  馮憑低著頭看他,臉上帶著羞澀又歡喜的笑容,小聲說:「不許笑我么。」


  拓拔叡道:「沒笑。」


  拓拔叡見了一眼韓林兒,發現是個挺清俊的太監。二十來歲的年紀,皮膚白凈,眉目清秀,臉面兒溫和的,跟蘭延有幾分神似,更兼得一副瘦削高挑,細腰長腿的好身材。拓拔叡心說:得虧是個太監。


  拓拔叡問了幾句,韓林兒人還是不錯的,他伺候馮貴人可以了。


  拓拔叡關心了一下馮憑的生活,問她住的慣不慣,有缺什麼東西沒有,白天都在做什麼。大略的問了一些,馮憑一一回答他。問完,他便有點感覺無話可說了。要做,也無事可做,他於是止了言語,拿起茶盞,倒了一盞清水。


  拓拔叡心情是不太好的。


  儘管從他方才一進殿來,他就一直在強顏歡笑,並且還同自己開玩笑,但是馮憑感覺得到他並不開心。


  馮憑小心翼翼挑選著話題:「蘭延快回來了嗎?」


  拓拔叡喝了一盞清水,腹中冰涼涼的,道:「快了吧,可能還要幾天。」


  馮憑道:「蘭延回來了,挑個好時候,讓他們陪皇上去騎馬,打打獵。皇上好久沒有出宮了,一定很悶。」


  拓拔叡笑道:「朕也這樣想。」


  馮憑笑道:「我也想他們呢。等他們回來了,皇上帶我一起去好不好?」


  拖把叡道:「好啊。」


  拓拔叡坐在那,一盞接一盞的喝清水,宮外的梆子敲了一下又一下,兩個人到最後,找不到話說。拓拔叡醞釀著要怎麼起身。他有點想走了,但又感覺來了又走,可能要傷了她的心,心中琢磨著要怎麼開口,找個什麼理由。


  馮憑也在醞釀。時候不早了,要休息了,更聲一聲接一聲的催,催的人心發急。拓拔叡沒有說要走要留,她便想讓他留。她想讓他留,然而以一個少女的身份,要求一個已經是男人的人留宿,又開不了口。她腦子裡已經想入非非,他留下來要怎麼辦呢?她想象著兩人在床上的畫面,他們已經算是夫妻的名分了,是不是就要做夫妻的事了?她對夫妻之事的理解只到——親吻,然後,她還知道,是要脫衣服的。那梆子敲一聲,她的心就跟著哆嗦一下。她還小,還不能跟男人做夫妻。如果他非要的話,她要答應還是不答應呢……那樣好像不好,可是她又不想拒絕他。她心思已經飄飄地飛到九霄雲外去了。


  最後,她終於問出來了。


  「皇上晚上在哪睡?」


  拓拔叡憋了半夜,終於鬆了一口氣,他再度端起了水盞喝水,道:「我來看你一眼,等會回太華殿吧。」


  馮憑哦了一聲。


  一轉眼思想落地,回到現實。她用長長的尾音,掩飾自己心上的失落。


  她知道自己想太多了。


  拓拔叡也很尷尬。對著一個九歲的小女孩,要承認她是自己的妻妾,像個丈夫一樣對待她,用夫妻的名分和她相處,同床共枕,他怎麼都不適應。他坐在這裡,怎麼都感覺渾身怪怪的。


  他已經迫不及待想離開了,馮憑這話一出,他就順口說道:「朕去啦,你早些睡吧,朕明日再來看你。」


  他站了起來。


  馮憑答應了,起身來送他出去,披風給他繫上。拓拔叡摸摸她的頭,也不知道為何,有些不好意思,說:「好好休息,早點睡,不要想太多了。」


  他的手,溫柔寬厚,帶著綿綿的力道。馮憑心中一動,他讓她什麼不要想太多呢?他知道她在想什麼嗎?


  然而也沒問出口。


  馮憑:「哦。」


  拓拔叡感覺很有壓力。她才是個小姑娘,連個女人都不算,不知道為何他面對她,卻感覺有些難喘氣兒。


  他總怕自己言語舉動不注意會傷了她。旁的人他可以不在意,這個小姑娘,他小心翼翼的,不願傷她的心。


  拓拔叡拍拍她頭,說:「不許想太多。」然後長出一口氣,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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