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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發.019

  晉發.019別親眷憐妹難捨去,合睿王匠心護盲侄


  過了垂花門,再進大廳,林海坐在首位,堂下站著老熟人邢季。另有一行四個侍婢,打頭的不曾見過,旁的倒都是熟面孔。


  林玦進了大廳,先朝林海行禮,再朝邢季拱手:「邢公公別來無恙。」


  「林大|爺言重了,承你恩澤,竟還記著奴才。」邢季言語之間十分不敢當,「前些日子王爺就說了,要接林大|爺去府里讀書。只這兩日有事絆身,故而遲了幾日。今兒才算是處置妥當,緊趕慢趕叫奴才來請了。」


  言語之間雖很懇切,卻又另帶幾分不可違抗之感。


  皇族之令,向不能辭。林玦生於官宦之家十三載,自然明白其中道理。卻無旁話,只吩咐身後小廝往屋裡去,叫采意收拾衣裳來。


  林玦朝邢季道:「還請略等一刻,我去回了母親。」


  又往垂花門裡去,別過賈敏一回。賈敏望著他,自然千般不舍。王府那種去處,瞧著錦繡富麗,內里是甚模樣還不清楚。另說兒子不在自己面前,又當時何等的牽腸掛肚。


  心中如此,面上不露,千言萬語唯化一句:「你安心的去,家裡的事不用擔心。」


  「有母親在,家中事我自不擔心。」林玦行了大禮,賈敏忙命琉璃扶他起來。他站直了,道:「妹妹那裡有客,我不能回了。還請母親好生安撫。」


  林玦最怕黛玉哭,偏她又是個愛哭的。若知道自己不聲不響走了,想必是要哭鬧一場。


  「萬事有我,子景,你只需照料好自己。記著爹娘時時刻刻都想著你……」


  林玦別過賈敏,采意采心業已將貼身之物收拾完畢,以包袱裹了,送到小廝手裡。


  瓔珞上前想與林玦說幾句話,他卻權當看不見,徑直轉身離去。


  這廂邢季等人已然久候,見林玦往前院來,便引他往門外去。林海為其父,不能送他至門外,只在正廳略囑咐幾句,便目送其離。


  一路疾行,且按下不提。


  卻說合睿王府,與林玦小住的辟證軒已然拾掇齊整。有嬗正領著丫頭將床褥置辦妥當,便聽外頭有侍婢請安生,一層層往裡傳來。


  卻是合睿王,原在書房待著,也不知怎麼,竟有閑心來辟證軒來。


  有嬗才將香餅碎了置於泥金香爐中,合睿王已然邁步進來。她抱著香爐屈膝:「王爺。」


  合睿王揮手叫她起來,四下望了望,頷首道:「這才像個樣子。」林家原先是襲爵的,到了林海這一輩又是探花郎,官宦之家、名門望族,錦衣玉食也是尋常。先前在船上的時候,倒有些委屈了他。


  如今請他來這裡讀書,自然將之一一描補過來。


  有嬗將小香爐放了,笑盈盈道:「屋裡的擺件器物都是欣馥姐姐挑的,今兒她並上姣沁接林大|爺來,走時還特意吩咐,叫奴婢和溫柔再細細過一遍。」


  「欣馥做事細緻,我向來放心。」目光掃向她放到桌上的香爐,「用的什麼香?」


  「如今正是夏秋交替,驟冷還熱的時候,未免旁的氣味過郁,用的是青露[1]。」


  合睿王卻蹙眉,「這花不襯他,換清蓮香來。」


  「是。」有嬗叫小丫頭將香爐抱出去,另換上清蓮香再送進來。


  他目光又落到一旁的屏風上,「怎麼將這個取出來了。他名從玉,人也類之。我記著庫房裡有一架白玉雕蓮的雙面屏風,取出來與他用。」


  除了這個,另有旁的囑咐,有嬗記著,一一改過。


  過了一時,溫柔進來報:「王爺,林大|爺到了,正在書房等著。」


  合睿王點頭,轉身往外去了。


  溫柔有嬗等皆垂首等他出去,待人瞧不見了,才抬起頭來。趕巧正見著幾個小廝將那架白玉屏風抬進來,溫柔驚了一驚:「怎麼將這架屏風都抬出來了?」


  這可是前年合睿王過壽辰的時候,太后賞賜下來的。原是先帝的愛物,太后當年聖寵,這架屏風就賜了下來,顯著無上榮寵。后又賜給合睿王做壽禮,卻是母親對幼子的一片愛意。


  合睿王不好奢華,這屏風一直在庫房裡擺著,今兒竟能在辟證軒見著。


  「王爺吩咐的。」別說溫柔,便是有嬗也覺著,合睿王待那位林大|爺,未免細緻太過。「你只瞧見了這屏風,不曾瞧見旁的?這床|上鋪的被褥,邊上置的軟榻,炕上擺的琉璃盅,一件件的,哪個不是御制?」


  聽得溫柔連連咋舌:「我如今卻有些羨慕你和姣沁,竟能貼身伺候林大|爺,若能得他的眼,想必造化無限。」


  有嬗哼笑一聲:「我的造化要自己掙,男人和因緣一個也靠不住。」


  林玦當日在揚州林府住著,那不過是個落腳的地方,也不是林家本族,業已經富麗堂皇。后又舉家入住賈府,更覺處處大氣精細,不可小覷。今兒進了合睿王府,卻又是另一層感知。


  合睿王不愛奢華寶器是出了名的,饒是如此,堂堂親王之尊,其府邸之盛,其用人之勢,絕非尋常貴勛可比。


  林玦在心底嘆了口氣,暗想自己總算明白當日林黛玉孤身入賈府,是怎麼個謹小慎微。便是他父母尚在,家大業大,進了這裡,也不由生出一種身不由己的深不可測感。


  到底權勢是壓人的。


  他被邢季引著進了書房,才坐下吃了一口茶,便聽人報合睿王來了。他站起身來,迎著合睿王進來,待他在書桌前站定,方才行大禮道:「給合睿王請安。」


  「免了,在我這裡不必注重這些繁文縟節。」


  有侍婢上茶來,他接過,先叫林玦坐下,方才吃了一口茶。


  林玦坐在那裡,手中端著茶盞,只覺渾身上下都不對勁。合睿王盯著他瞧了許久,簡直如芒在背,卻又只能忍住。


  「你瞧著像比在船上的時候,精神許多。」


  「承蒙王爺關懷,我身子向來如此,時好時壞,倒叫王爺費心。」


  這話聽來溫順,卻又句句生疏。聽得叫人不虞。合睿王這時候倒還記著他不是自己帳下的士卒,需得緩緩地來才是。


  因緩聲道:「我這回請你來,是有正經的事囑咐你。我有個侄兒,目不能視。來我這裡修養,又恐他百無聊賴。想著你念書很好,才接你來讀書與他聽。也不必當做很緊要的事,隨意讀兩三句,陪著他說一回話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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