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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世上總有人把日子越過越糟,除卻少部分是真的攤上了無法應對的意外,最大多數的人完全是自己作死,把前頭的路給堵住了。


  周家大伯娘便是如此,也許並不能說她是個純粹的壞人,可她也的確做錯了很多事情。若說周大囡是她的報應,那麼其他人的冷漠卻是她一手作出來的。


  要說家裡人完全沒發現異常那是絕無可能的,也許周家二伯、周家阿爹是真沒發現,畢竟大嫂跟小叔子原就是避著的,加上他倆的性子擺在那裡,除非是已經攤到了明面上的事情,要不然還真就是太為難他們了。可除此之外,周家其他人或多或少其實都已經察覺到了異樣。


  毫無疑問,周家阿奶是整個周家最聰明的人,只是她的聰明,或者說是精明都用在了如何撈錢如何養家糊口這件事情上,別說對於兒媳婦兒了,就算是親生兒女,她都沒有太放在心上過,整個家裡唯一一個能叫她時時刻刻掛心的也就只有周芸芸了。因此,當周家阿奶察覺到自家大兒媳婦兒對周大囡的態度有異,且王家那頭似乎有存了旁的想法時,她決絕的選擇了無視。


  ——要忙活的事情那麼多,甚麼都管,她非得忙死不可!

  周家大伯也發現了,到底是枕邊人,況且他婆娘也不是那種能夠很好的隱藏自己想法的人。事實上,他算是第二個發現異常的人,因為他很清楚自家婆娘最心疼的該是三山子,結果卻將家裡的好東西往周大囡那邊送,甚至不惜虧了三山子……沒鬼才叫怪了!


  ——可在發現問題之後,周家大伯只沉默的喚了大山、二山到跟前,叮囑他們往後銀錢只管自己存著,沒必要再給他們的娘了。


  大山和二山早已長大,如今都成家立業,到年底或是明年年初都能當爹了,自是能聽明白周家大伯這話里的意思。其實很簡單,就是周家大伯已經開始起了警惕心,並允許他們這些小輩兒攢私房。


  對於大山、二山來說,這其實是一件好事兒。在這之前,他們就已經感覺到親娘偏疼三弟。只是那會兒,他們不好說甚麼,加上親爹也沒開口,自是只能默默的忍受了,心思重的還在琢磨是不是以後要養三弟一輩子,畢竟是嫡親的兄弟,只要不分家,當哥哥的養弟弟,甚至養弟弟一大家子都是常有的事兒。


  誰曾想到,周家大伯在察覺到自家婆娘貼補周大囡之後,直接改變了主意。


  貼補幺兒尚且還在忍受的範圍內,可要是貼補已經嫁出去多年的閨女,那就完全沒法忍了。與其便宜了老丁家,還不若叫倆兒子自個兒存著私房,只要小兒子將來會如何,周家大伯也是沒了法子,只能聽天由命。


  大山、二山回頭就將這事兒跟自家媳婦兒學了學,皆得到了連番的驚喜。大山媳婦兒還算收斂,高興歸高興,到底沒怎麼表露出來。秀娘則乾脆樂歪了嘴,她原就不怕婆母,如今更是如同有了尚方寶劍一般,完全可以不用再擔心自個兒的私房被吞沒了,當下就開了嫁奩盤算起了她的私房。


  論起來,整個周家單論最有錢的自然是周家阿奶,可除了阿奶之外,第二有錢的卻是誰也沒有料到的秀娘。


  別看大山媳婦兒嫁進門多年,其實早幾年周家沒啥余錢,就算她時常做些綉活兒趕場子時拿去賣,可她時常要買頭繩、面脂之類的東西,其實攢不下幾個錢的。去年周家阿奶連著兩次發的銀錠子也都被婆母要了去,就連今年春耕那會兒,阿奶給倆小口的四兩銀子也被奪去了一半。因此,滿打滿算,她手頭上也就只有春耕時留下的二兩銀子,以及懷孕之後阿奶給的二兩補身子錢。


  統共才四兩銀子……


  可秀娘就不同了,她當時嫁過來時,嫁奩裡頭就有一個二兩的小銀錠,那是出嫁前跟周家要的,王家沒留下直接給她擱嫁奩里了。春耕時,她和二山也得了四兩銀子,加上這回懷了孩子給的補品費二兩,一共八兩銀子。


  看著是不算太多,卻比大山媳婦兒多出了足足一倍。當然,秀娘並不滿足,她還盤算著多攢些錢來。只是她人雖然不笨,可對於做買賣這一遭卻是真的不擅長了,思來想去,她只想到了一個最賺錢的法子。


  生孩子。


  周家阿奶不是說了嗎?懷上了給二兩,生出來了再給二兩。這還不算,懷孕的時候不用下地幹活,連家務活兒都有人幫著她做,她素日里只需要幫著端下飯菜收拾碗筷,旁的時候坐在廊下邊曬太陽邊做綉活兒,還能做攢些零花的。


  這才是無本萬利的好買賣!

  秀娘樂呵呵的歸整起了她的嫁妝,盤算著手頭上的私房錢,又想著有沒有甚麼不需要費心又能賺錢的小買賣,哪怕只是吃利錢呢?

  「二山,你說咱們要不要也像二房他們那樣養些雞鴨鵝?」到底還是捨不得把錢壓在箱底里發霉,秀娘在歸整好之後,忍不住問了出來。


  二山子先前還在琢磨著爹娘和三弟的事兒,一聽媳婦兒這話,略有些晃神,愣了一下才道:「不大好罷?他們自個兒為了避嫌還分開來養不同的,咱們跟他們撞?算了罷,你懷著身子,我又要練攤,誰來伺候雞鴨鵝?」


  這話倒也在理,哪怕秀娘覺得養雞最省力,可不得不說,既然是個事兒就必然會損耗很多精力。尤其她如今懷著身子,得閑了做些針線活兒也就算了,要是還得餵雞,只怕多少還是會遭人閑話的。


  「那還有甚麼法子不成?只這般將銀子放在手裡?我怕回頭阿娘又得惦記上了。」秀娘頗有些遲疑。


  「要不你去問問芸芸?」二山子見媳婦兒是真的在犯愁,只能給出了個不是法子的法子。


  還真別說,秀娘覺得這個法子極好,在她心目中,周芸芸就是僅次於周家阿奶的聰明人。


  次日,秀娘就去尋周芸芸討主意了。


  她說得比較委婉,只道自己頭一回拿到這麼多錢,想著放在手裡有些可惜,又沒能耐跟二房學,最重要的是她如今懷著身子,是真沒精力折騰太麻煩的事兒。


  周芸芸表示很理解。


  八兩銀子其實真心不算少了,這年頭一家五口人一整年的吃喝嚼用估計都不需要三兩銀子,而很多人家攢上十年都未必能有這麼一大注錢。秀娘既想要存著這錢,又不希望就這麼爛在那裡,這種法子擱在周芸芸上輩子簡直太常見了,事實上她也是這種人。


  需要花費太大精力的投資就不用想了;風險太高的也不要,哪怕收益頗豐;那剩下的就是收益微薄卻勝在穩定安全的投資了……


  要是擱在上輩子,周芸芸會建議秀娘索性去存定期罷,安全不費心,儘管所獲的利息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計。不過擱在如今,她又有了旁的主意。


  先將三囡喚了過來,周芸芸當著秀娘的面問她:「我記得你先前有把銀子借給你娘罷?她咋跟你算的?」


  其實,周家所有人都是奇葩,就是各奇葩各的。像二房那邊,明明都是最為親近的人,卻算的比啥都清楚。像豬崽子是二伯娘倆口子養的,素日里就算二河媳婦兒葛氏幫著打豬草,二伯娘也會給她算工錢,當然是年底等豬出欄了再給錢。還有大河倆口子養的鴨,二河倆口子養的雞,以及三囡的鵝和羊等等,相互之間肯定會有牽扯的,他們一樣樣分得格外的細緻,連借用三囡名下的那塊地都記入了成本之中。


  唯一一個比較閑的也就是三河了,不過就算是三河他也將自己的錢拿給了他娘,回頭等著年底分紅。除此之外,三河還有一項任務,那就是計算各項分紅。


  周芸芸深以為,到年底三河一定會瘋的,只因二房那些個賬目太繁瑣了,逼死個人!


  不過,繁瑣歸繁瑣,插手的餘地倒是不少。像周芸芸就帶著大金一道兒跟三囡合作養羊,三人都出了本錢,三囡負責照顧養育羊,周芸芸要出方子和技術對羊奶進行深加工,至於大金則要幫著售賣。一條龍下來,坐等年底分紅。


  這是單指三囡的,至於二房其他人則是各有各的演算法,所以周芸芸才說等年底看三河怎麼瘋。


  三囡想了想,則道:「最早以前,我阿娘跟我說,到了年底把銀子還我,再給我半扇豬排骨。」頓了頓,她開始掰起了手指頭,「後來我覺得不划算啊,借多少都給半扇排骨?再說半扇排骨是多少?我就跟她說,每借一兩銀子要多給我五斤上好的五花肉,她就答應了。」


  豬肉的價錢其實不低,連豬下水都要十五文錢一斤,稍微好點兒的就要三十文錢往上了,如果是上好的五花肉那就更貴了,五斤估計要在二百五十文左右。而一兩銀子也才一千文,等於就是四分之一的利息。


  周芸芸斜眼瞧著三囡:「你這麼坑她,她居然沒揍你?」


  「為啥要揍我?我還借了棚子給她的豬崽子住,有空時我還去幫她洒掃豬圈,那地兒弄得比我自個兒那屋還要乾淨。再說了,她不樂意可以把銀子還我!」三囡仰著頭,完全不怕,「叫她跟阿奶借錢去!」


  其實仔細一算,周家二伯娘是虧不了的,一隻小豬崽一般只要兩三百文錢,一兩銀子至少能買四隻。而出欄的大肥豬則最次也在百餘斤,多的能到一百五六十斤,這當然是因為品種的緣故,在周芸芸上輩子,上千斤的大肥豬也隨處可見,不過用飼料跟用豬草養大的肥豬本身就是不同的。


  這麼一算,三囡借給她娘一兩銀子買四隻豬崽子,等豬崽子養大了,平均每一隻都能賣上四兩銀子左右,四隻成年大肥豬能賣到十六兩,扣下五斤上好五花肉,再將本錢一兩銀子還給三囡,總的算來也能得近十五兩銀子,自然是不虧的。


  當然,養豬本身就是一項極為辛苦的活兒,賺的都是辛苦錢,反正叫周芸芸選擇,她是不願意賺這份錢的。


  就看二伯娘還需要借銀子不。


  雖說周芸芸沒說得太明白,不過秀娘還是聽明白了。可她轉念一想,這養豬崽子都是有日子的,一般都是開春養,到年底正好出欄賣錢,有些母豬則是留種懷崽子,反正很少有人會在夏日裡買豬崽子養的。登時,她又失望了。


  不過,周芸芸接下來的話倒是很快又叫她打起了精神來。


  「上回我不是跟你娘說,叫她把養豬的時間錯開嗎?旁人都是開春養豬年底殺豬的,弄得咱們家想收肥豬都收不到,還不如叫她把養豬的時間錯開,就看會不會有人擱這個時候賣小豬崽。」周芸芸想了想,這個還真不好說,豬不比雞鴨鵝,就算是在殷實人家也算是稀罕物,想收小豬崽自然也得碰運氣了。


  不過,既然能碰運氣就說明事情還有轉機。


  秀娘當下便道:「那我去尋二伯娘說說話?我也不圖那些個利錢,便是回頭過年了給我割斤肉也是好的。」


  本來就是白放在箱子里當壓箱錢的,要是借出去能多添個一兩斤肉解解饞也成,左右二房還是很靠譜的,不怕賴賬,且這麼一來,回頭周家大伯娘管她要錢時,她也可以名正言順的拒絕了。說到底那位也是長輩,哪怕是個不靠譜的長輩,他們這些當晚輩的,能有個理由總比斷然拒絕要好一些。


  ——儘管結局沒啥兩樣。


  周芸芸和三囡倒是沒啥意見,反正她倆如今是不打算這麼快擴充的,主要還是因為鵝群的下蛋能力太強了,與其費心思擴張鵝群,不如仔細思量一下怎樣將那些鵝蛋深加工賣出高價,而不是單單隻賣鵝蛋。


  不幾日,秀娘自個兒就跟周家二伯娘談妥了,不過並非加盟養豬事業,而是由二伯娘牽線搭橋,叫她跟二河媳婦兒葛氏合作,加盟養雞產業。至於因此產生的紅利,他們沒詳細說,可瞅著秀娘喜氣洋洋的神色,估計是不錯的。


  又幾日後,大山媳婦兒也悄悄的跟葛氏接上了頭,將所有的銀子都填了進去。


  而這一切都是瞞著周家大伯娘進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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