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8章
這志向也是沒準兒了。
不過買都買了,再說這些也沒啥意思。
周芸芸私底下琢磨著,就算三囡搞不定那麼多鵝,不是還有二伯他們嗎?自打周大囡嫁出去之後,二房就一躍成為周家人口最多的一房,區區二十隻鵝,應該能搞定。
這麼想著,周芸芸就淡定了,頂多就是憐惜的瞅了瞅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即將被坑的二堂嫂。想也知曉,指望男丁飼養家禽是不可能的,倒是二伯娘、二堂嫂極有可能被迫接手。
暫不提這些,單說逛夠了又採買齊全后,周家一行人便收拾東西回村了。仍舊是男丁步行女眷坐車,不過到家的時間倒是相差無幾。
周家大院。
阿奶瞪著她那標誌性的銅鈴眼,一臉不敢置信的望著滿滿一筐的鵝崽子:「這得有多少?三囡,你知道養鵝多費事兒嗎?看回頭折騰不死你!」
其實就是因著養鴨鵝費勁兒,當初阿奶才特地買了兩對回來。沒指望能養出成果來,只是想著給倆小的尋點兒事情做。
結果,大金倒也罷,如今他上半晌要去孟秀才家進學,下半晌跟著阿爹下地幹活,真正分給家禽的時間少之又少。可三囡就不一樣了,她直接養出滋味來了,就這麼徒然間從一隻鵝飛速過渡到了二十一隻鵝。
你倒是慢點兒緩緩來啊!!
面對周家阿奶的問題,三囡只一聲不吭的抱著大竹筐回了她那屋,氣得阿奶連聲噴她:「說你兩句還真就來氣了,小丫頭片子!」
這檔口,周家二伯娘聽著響動跑出來了,正好看到三囡抱著寬口大竹筐往屋裡走,她趕忙喚道:「沒事兒,回頭阿娘幫你,不怕啊!」
「可看出誰是親的了。」周家阿奶沒好氣的翻了翻白眼,旋即顛顛兒的湊到周芸芸跟前,笑眯眯的看著她,「我的好乖乖今個兒買啥了?只這些油鹽醬出,就沒旁的?你咋不買點兒蜂蜜?上回那一罐子不是只剩下一小半了嗎?還有八角茴香這類的配料,買啊,錢不夠阿奶再買,好乖乖可不能虧了自己。」
方才還在看三囡笑話的周芸芸一下子笑不出來了,只能故作無辜的跟阿奶對視。
一旁的二伯娘偷笑著跑去幫三囡了,鵝崽子還太小,不能獨立覓食不說,連帶出去都得悠著點兒。起碼在最近半拉月里,只能靠三囡投餵了。
這也是個蠻浩大的工程。
很快,周芸芸就發現,三囡果真像預料中的那般,為了給二十隻鵝崽子尋摸吃食,跟個淘氣猴兒似的,上躥下跳的到處亂鑽。可便是如此,吃食也有限,鵝崽子並未像大花那般長得飛快。
瞧了兩天熱鬧,周芸芸便道:「三囡,你索性弄個蚯蚓坑得了,左右你也不怕臟。」
因著最近周家附近能尋到的蚯蚓和蟲卵愈發少了,三囡琢磨著是不是要上山跑一趟。正好聽了周芸芸這話,三囡立馬笑著湊上前來:「阿姐,姐姐,你是我親姐!快跟我仔細說說那啥蚯蚓坑唄。」
周芸芸抖落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到底還是照實說了起來:「就是挖個坑養蚯蚓,又臟又噁心,難度倒不大。」
及時想起三囡沒有地,且更沒有絲毫經驗,周芸芸又道:「要我說,你還是找個竹編筐子養比較好,正好側邊和底下都有孔,往裡頭一層土一層飼料的鋪好,再放一些活蚯蚓進去養著。對了,要記住餵養蚯蚓的飼料以家禽牲口的糞便為佳,你要是忍得住噁心的話,人的糞便也可以。再有就是枯枝爛葉、雜草麥稈、木屑肥泥都行。反正一定要注意通風換氣,夏天勤噴水別給乾死了,冬天就注意著點兒保暖。」
周芸芸一面說一面回憶著之前聽同事提過的蚯蚓養殖,話說當初那位奇葩同事是抱著讓大家集體節食減肥的心態講的趣事兒,她也只聽了一耳朵,細則真的記不住,不過大致上應該沒錯。
琢磨了一下,周芸芸又道:「其實最好的法子應該是弄塊肥沃的田養蚯蚓,不過既然沒這個條件,筐子也湊合。還有一點,我記得要在上頭蓋稻草麥稈防止水分過快流失……反正你到時候再弄個蓋子給蓋上,正好省得蚯蚓跑了。」
其實就周芸芸這種不詳不盡,外加毫無把握隨口瞎說的模樣,換個人都不帶相信的。可誰讓她這會兒面對的是三囡呢?
三囡是相信的。
儘管養蚯蚓這事可以說是聞所未聞,可換個角度想想,這不跟養家禽牲口一個道理嗎?弄個地方給蚯蚓住,有條件就弄好點兒,沒條件就差點兒,之後投食喂水,養肥了以後再開殺。反正道理都是相通的。
「對了。」周芸芸忽的又道,「我記得養肥了以後要減少密度……這麼說罷,就跟你的鵝崽子一樣,這會兒是二十隻擠在一個大竹筐里,等長大了就住不下的。大概就這樣罷!」
三囡一面聽著一面狂點頭,心道,果然跟她想的一樣。
「我先試試。」
竹筐子是現成的,要是嫌窟窿多想法子堵上就好了。肥沃的泥土更好辦,直接從水田裡摳。飼料更容易,她的鵝崽子天天屙屎,還有滿院子的肥雞也不消停,正好她一併收拾了去,說不準還能被誇呢。至於活的蚯蚓,那就只能繼續挖了。
三囡想得很透徹,養蚯蚓就跟養鵝沒啥區別,萬事開頭難,只要步入正軌了,之後鐵定順暢。至於失敗了咋辦?要是鵝死了,至少蛋留下了,不然也能吃鵝肉。同樣,蚯蚓死了能餵鵝,再不濟就當白費了力氣,虧不了啥。
連最壞的後果都想清楚了,三囡這下算是沒有任何後顧之憂了,整個人動力十足投身到養殖事業里,天天只看到她撒歡似的蹦躂著,就沒有閑下來的時間。
周家其他人尚未覺察到異樣,二伯娘先不幹了。她是最早發覺閨女最近越來越邋遢的事情。經常一身泥巴的回家不說,那兩隻手簡直跟爪子似的,指甲里全是黑乎乎的泥,整個人還散發出一股子難言的臭味,偏就這樣還有閑心一天三趟的收拾院子里的雞糞鵝糞。
「哎喲我的小祖宗喲!你有工夫倒是捯飭一下你自己!不想洗衣裳我幫你洗,算我這個當娘的求你了,別那麼邋遢!」
在這之前,二伯娘還覺得大伯娘太慘,攤上了那麼個蠢貨閨女。可如今周大囡都已經嫁出去了,她就開始同情起自個兒了。好賴周大囡是個愛美的,哪裡像她閨女,簡直就是泥猴子投胎的!
二伯娘發飆時,周芸芸就坐在太平缸旁的小凳上,身畔卧著正曬太陽打瞌睡的胖喵,周圍連一隻雞都沒有,只因雞也怕胖喵。見二伯娘氣成這般,再一瞧三囡這模樣,哪裡還有不明白的?
在確定又是自己造的孽后,周芸芸心虛極了,當下便替三囡辯解道:「二伯娘你也別生氣,三囡這是在忙著挖蚯蚓給鵝崽子們加餐呢。」
「人家閨女惦記的是花衣裳、紅頭繩,只我家閨女整日里不是挖蚯蚓就是捉蟲子!」二伯娘一臉苦相的看著周芸芸,嘆息道,「我這是愁啊,萬一三囡將來嫁不出去咋辦呢?」
周芸芸無言以對。
三囡也有些煩了,趁她娘一個沒留神,趕緊腳底抹油偷溜走了。
她如今忙著呢,才沒有那個閑工夫跟阿娘瞎扯呢。尤其在發覺蚯蚓養殖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快時,她一下子就悟了。
仔細回憶周芸芸先前那番話就知曉了,竹編筐子只是最省事的法子,若是需要大量繁殖蚯蚓,最好還是尋一塊肥田。三囡本人是沒有肥田的,可阿奶之前將周家附近幾塊地都給買下來了,周家的地盤一下子就擴大了,加上周家原就是緊挨著山建造的,邊邊角角不要太多。
三囡琢磨著,她得尋個隱秘的地方,養上多多的蚯蚓。正好,要是直接養在地里,就不用擔心通風換氣的問題了。至於蚯蚓會不會直接鑽地逃跑了,這個可能性還是有的,可三囡覺得,只要每天定時去填肥料,總會有蚯蚓等著投食的,說不準還會有傻蚯蚓自個兒送上門來呢。
待步入六月時,三囡已經徹底嘗到了甜頭。她的性子是屬於那種吃水不忘挖井人的,在看到她的鵝寶寶們每天吃得肚兒圓,跟吹氣一般的肥起來后,更是開開心心的撈了一大缽的蚯蚓拿去感謝周芸芸。
周芸芸:……救命啊!!!!!!!
其實蚯蚓比起其他的蟲子,噁心程度還是要少很多的,問題是一大缽密密麻麻的蚯蚓啊!周芸芸渾身雞皮疙瘩全體起立,只覺得密集恐懼症都要犯了。
要不是早就知曉三囡是甚麼性子的人,周芸芸還倒是這小丫頭故意整她。可就算知曉了真相,面對這麼厚重的禮物,周芸芸深深的認為,她承受不住。
尤其三囡這小破丫頭放下這厚禮就跑了,等周芸芸眼睜睜的看著缽子里的蚯蚓都要爬出來時,大金回來了。
「大金,大金這些都送給你,拿走!趕緊拿走!!」
大金走過來瞧了瞧,心疼的看了他姐一眼,伸手拿過那破缽,順勢把已經爬出一半的蚯蚓給摁了回去:「阿姐,這誰送你的?」
「除了三囡那熊孩子外,誰會給我送這個!!」
周芸芸簡直要瘋,她兩輩子加一起都沒收到過這麼奇葩的禮物,三囡這是要逆天啊!
「挺好的啊,餵雞餵鵝都成。」大金邊說邊去喂他的心肝鵝去了,比起阿奶送的那隻肥雞,他更喜歡親手養大的鵝。等餵了鵝,瞅著鉑里的蚯蚓還有不少,大金索性挑了個離周芸芸極遠的地方放下那破缽,權當給滿院子的雞加餐了。
做完這些,他又去尋他姐了。
「阿姐,我瞅著三囡是打算當鵝老大了。偏我這頭忙著呢,沒法天天放鵝。你說我乾脆養雞成不?」
周芸芸還沒將腦海里那成堆的蚯蚓驅逐出去,乍一聽大金這話,還頗有些沒能回過神來,半晌才道:「挺好的,雞蛋能做好多好吃的。」
比起鵝蛋,雞蛋的用途明顯更廣一些,且雞也比鵝更能下蛋,就算個頭小點兒,數量也能彌補。還有一點,雞比鵝好養太多了,不說如今周家院子大隨便雞亂竄,就算真把雞困在一個巴掌大小的地方,只要飼料管夠,那是半點兒也不耽擱雞下蛋。周芸芸也是想不通,三囡咋就跟鵝杠上了呢?天天下蛋的肥母雞都給賣了,只為了多買鵝崽子。
就跟阿奶說的那般,回頭累不死她!
這檔口,大金也想到了旁的。
「阿姐,我想好了,等過了今年,我就不打算再繼續進學了。算籌我會了,記賬也不難,省下時間能幹好些事兒。反正,我一定比三囡強!」
最後一句話才是關鍵。
大金其實也很憋屈,先前他盤算了很多,甚至在前些日子還猶豫著要不要再買些小崽子回來養,可最終還是放棄了。其實撇開上半晌進學外,他的時間也不算少,可他覺得做人不能這般自私,要是為了自己的私產不幫家裡做事,那才叫狼心狗肺呢。
旁的不說,三囡忙歸忙,可每日里還不是一樣幫著拾柴生火的,她甚至還能忙裡抽閑把大院子捯飭一遍,只獨獨忽略了她自個兒。
身為周家人,吃的是周家的米糧,穿的是周家的衣裳,自然要給家裡做事。抽空做一下私活是無妨,哪怕伯娘堂嫂她們,也時常抽空做些針線活拿到集上去賣,可因著私活耽擱了家裡的活計,才叫沒良心呢!
可要是公活私活都不想放棄,那唯一能放棄就只有進學了。
「等你想清楚了再告訴阿奶,放心,她不會為難你的。」周芸芸頓了頓,略有些懷疑的看了大金一眼,「你說你已經學好算籌了?那我出道題考考你?」
「阿姐你儘管出題!」旁的大金不敢說,算籌卻是他的強項,連孟先生都誇他學得極好,都快趕上先生本人了。
周芸芸略一思索,旋即便道:「先來道簡單的題。假如有若干雞兔共處一籠,從上面數有三十五個頭,從下面數有九十四隻腳,請問籠子里一共有幾隻兔子幾隻雞?」
大金:…………
眼瞅著大金開始懷疑人生了,周芸芸心道,她還沒使出殺手鐧瘋狂游泳池管理員呢,這麼簡單的題就受不住了,往後真的能幫家裡算賬?
這般想著,周芸芸抬眼看去,卻見大金已經賊頭賊腦的打算開溜了,剛打算喚住她,就看到三囡跟個兔子似的一下子竄進了院子,大叫著道:「天天天!外村的人給周大囡送嫁妝來了!我都瞧見了,那麼大個兒的床,還有倆大柜子大箱奩,衣裳被褥一點兒都不少,連碗筷都是全的!」
借著三囡咋呼聲,大金成功的逃過一劫,並饒有興趣的跟三囡一道兒跑到村裡看熱鬧去了。事實上,不單這倆小的去,全村上下但凡聽了消息的,都一窩蜂的趕去了。
驚天大消息,周家嫁閨女,卻叫王家出嫁妝,還是這般的厚重,由此可見周家有多刻薄,王家有多善良。
對了,王家就是大伯娘她娘家,也就是周大囡的外祖父家。
至於王家送來的嫁妝,儘管離周大囡要求仍相距甚遠,卻已經在十里八鄉屬上乘的了。
架子床打了,大衣櫃打了,箱奩也有了,只是少了桌子椅子;被褥衣裳都有,就是背面底襯都是土布而非細棉布,衣裳也沒有帶毛皮的,且都僅有一份;鞋子倒是有兩雙,可瞧著這尺寸似乎有些不對;鍋碗瓢盆齊是齊了,叫人詫異的是,全是單個的;至於米糧、肥雞自是沒有,首飾更是別提了。
饒是如此,看到這般豐厚的嫁妝,楊樹村這頭對隔壁村的傻子也皆充滿了憐愛。
見過外孫女出嫁添妝的,卻沒見過出這麼一份厚重的嫁妝,這是打算掏空家底給外孫女撐面子?
村裡人都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兒,只紛紛議論王家的厚道。周家這邊一樣被蒙在鼓裡,好在因著沒花自家的錢財,他們也不甚在意,權當湊個熱鬧,倒是在心裡感概著,沒想到大伯娘這麼疼愛周大囡,母愛也是真偉大。
大伯娘才是真的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前次回娘家,她終是忍不住將事情說了出來。但凡能想到旁的法子,她也不至於這麼做。可惜,三年前那事兒她也有錯,明知道自己已然成親卻仍跑去見了面,又因著好面子也沒認真跟撞見此事的周大囡解釋。最麻煩的是,這事兒是確確實實存在的,一旦真的鬧開了,周家大伯只要來楊柳村問一問,就能知曉她曾經的竹馬是何時歸來的,也能知曉他們年少時的故事。
很多事情放在當時真心不覺得有甚麼,可在事後卻會越想越后怕。反正大伯娘是不敢跟周家人說實話的,無奈之下,只好拚命祈求能將事情摁下去。
也因此,哪怕知道周大囡是個貪得無厭的人,大伯娘也不敢上去跟周大囡硬杠。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再給她十個膽子也不敢以身犯險去賭周大囡的良心。再說,她也不認為周大囡還有良心。
甭管怎麼說,嫁妝是有了,即便離預期有著不小的差距,至少明面上周大囡還是挺滿意的。她的想法倒是簡單,一口氣將人逼死了就沒得玩了,得一點一點慢慢來,這樣才能得到更多的好處。
見周大囡滿意了,大伯娘長出了一口氣,想著總算能睡個安穩覺了。結果沒兩日,周大囡就逮著個空檔,跟她要了她之前做好的那身細棉布花衣裳。
給了衣裳后又幾日,周大囡把自己捯飭乾淨,換上新衣裳新鞋襪,把頭髮挽成髻,插上一朵盛開的茉莉花,擰著腰身打算回一趟娘家。
結果,隔著大老遠的,大花飛一般的躍過木柵欄,殺氣騰騰的沖了過來,嚇得周大囡當即連滾帶爬頭也不回的跑了,從此再不敢往周家來。
見了這一幕,大伯娘忽的悟了,回頭主動提出幫三囡照管大花,不單帶著它往河邊去,還挖了草根菜根切碎了喂它吃,就跟伺候祖宗似的。且只要大花不出門,她就堅決不離家。
別看這手段幼稚,卻十分的管用,至少周大囡再不敢出現了。
旁人不知曉其中的內|幕,周大囡還能不知道?好在先前連著敲了兩筆,她打算暫時消停一段日子,左右也快到收穫季了,周家大伯娘還真能窩在家裡不下地幹活?做夢罷!
偏生,周家大伯娘還真就豁出去了,即便真到了收土豆時,她也把大花隨身帶著。大花倒是清楚得知曉誰才是主子,可其他人願意伺候,它也不會拒絕,只撒丫子在田間地里狂奔叫囂著,一副天老大我老二的嘚瑟模樣。
收土豆倒是用不著周芸芸操心,事實上比起不值當幾個錢的土豆,她更擔心稻田裡的魚。
「阿奶,我記得收割稻子時是要先排水,那魚咋辦?」
周芸芸依稀記得在收割稻子的前五到十天就要將水排乾淨了,這本也沒啥,以往都是這麼乾的,可惜以往稻田裡頭沒有魚。
所以,如今最大的問題是,如何趕在秋收前將所有的魚都變賣掉,最好是能精加工后賣出高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