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蕭靜妤的一品誥命夫人是裴琰用三十萬兩銀子買來的,國庫近來空虛,急需白花花的銀子填補,一個毫無實職的誥命夫人就能換三十萬兩銀子對於現在打著算盤都能哭的戶部來說是何等的及時雨。
皇上要求的一百萬兩賑災款勒緊褲腰帶算一算終於可以支出來了。
而這賑災款的用處,便要從江南的幾場大暴雨說起來,因為暴雨連下了幾日,洪水泛濫不決,衝垮了大壩,淹沒了數萬畝農田,流民一時四竄,盜匪橫生,淮州貢米又被搶,這裡面尤為淮州、杭州受災最嚴重,所以皇上即刻頒下聖旨,命太子帶著一百萬兩賑災款銀,偕同三位官員親自前往杭州地界安置災民,重修大壩。
太子出發之時,一封信也從京城太傅府遞出,一直送至淮州驛站,可信箋的親啟之人卻已經在去杭州的路上了。
蕭將軍的馬車還有一天的腳程就能到杭州地界了,偏偏天公實在不作美,兀的下起了瓢潑大雨,天上黑雲翻滾,地下被雨水沖刷的泥濘不堪,馬車深陷坭坑裡,如何也推不出來,硬拉了幾次,不僅馬兒疲憊不堪,被雨水拍打的馬眼都睜不開了,馬車被拉上來時,屋漏偏逢連夜雨,車輪的橫樑竟然又咔吧一聲折斷。
裘勇唉聲嘆氣,不得不請表小姐和小公子撐著紙傘先下車,那車頂上飛濺的雨珠子越積越多,只怕再下一會兒,馬車就要成一個漏塞子,外面下大雨,裡面下小雨。
煜哥兒被蕭繹抱出來時興奮極了,他早就在馬車裡憋的坐不住了,將小猴一般扭動的煜哥兒交給一個侍衛,蕭將軍再去接小表妹,莫說小兒在馬車裡坐的乏悶了,就連沈嫿也覺得在雨中呆著都比在馬車裡舒服。
她迫不及待的鑽出身子,只是腳都還未沾地,就被一隻大掌緊緊的握住,沈嫿一抬眸,見是一雙那骨節分明的大手握著她的腳踝,他的手掌是熱乎的,慢慢送她又回了馬車,雖然旁的有裘勇在給將軍撐傘,可雨水飄搖,還是無情的灑在他英挺的面上,愈發顯的眉眼深邃了。
「表妹莫急!」蕭繹一向冷冽的聲音此刻充滿了寵溺,他將身上穿著的大氅伸手一把展開罩住雨水,沈嫿承情,微微彎腰再次鑽出馬車躲進他的大氅下,嘴角輕彎,只是這回腳又一次未沾著地,他卻順勢一把打橫將她抱在懷中,大氅嚴嚴實實包裹住她的身子,只露出一張驚鴻端麗的小臉,原本因為突來的雨水還有些微涼的身子,此刻緊貼著結實的胸膛也暖和了不少。
馬車旁的裘勇不得不感慨,戰場上的冷麵閻王私下裡可真是溫柔的狠,只是剛這麼一想,一道鋒利的視線就掃過來,裘勇脖子一縮,竟是忘記了自個兒現在手撐著紙扇呢,趕緊罩在將軍和表小姐的頭上送去一棵長勢茂盛的大樹下。
蕭繹一個眼神示意,裘勇笨的還未看懂,倒是其中一個侍衛機靈,趕緊脫了自個兒身上的褂子,鋪在地上,蕭繹投去一個讚許的眼神,裴勇這才明白過來,訕訕的摸摸鼻子,見將軍將表小姐放在褂子上。
那雙玉足上穿著的精緻繡花鞋並未因為雨水而沾上半點污泥,他又將大氅脫下來直接披在沈嫿的身上,又為她系好繩子,沈嫿向小麒麟招了招手,煜哥兒歡歡喜喜的蹦跳過來,兩人默契越來越足了,他半是玩耍,半是怕冷的鑽進大氅里,就像唱大戲時每次跑進幕帘子里,自個兒探出腦袋,再縮回去,玩了一會兒可憐兮兮的說道:「爹爹,小娘親,煜哥兒餓了」
眼見著天就要黑了,雨水卻愈下愈大,且毫無收斂的架勢,在這棵大樹下避雨呆一夜更是不可能的,蕭繹已經派人去附近查看是否有庄村,沈嫿現在只能安撫小麒麟情緒,「煜哥兒等等哦,小娘親也餓著呢,爹爹也餓著呢,裘將軍也餓著呢,大家都一起餓肚子呢。」
既然大家都一起餓肚子,他也要忍一忍的,他的小嘴一閉,安靜下來像個小男子漢。
蕭繹抱臂,瞧著相處融洽的二人,心中頓時升起一絲暖意。
沈嫿在大氅包裹下露著一張如花般的美人臉,煜哥兒也是,平日里裘勇沒怎麼注意過,也不敢真的仔細去看錶小姐,今日放一塊被好奇心吸引,如此仔細一比對,也是稀奇了,竟然覺得小公子眉眼似乎哪裡與表小姐有幾分相似。
若是說二人是真正的母子,恐怕也會有人信的。
只是裘勇瞧著瞧著就忽感覺背脊冷颼颼的,他緊了緊褂子,一抬眼正好看到蕭將軍鋒利如刀的視線刮過自個兒身上,裘勇這下子不僅覺得背脊冷颼颼了,更覺脖頸一緊,眼珠子趕緊胡亂溜達,看樹,看地,看雨,只要不看錶小姐就行。
這麼一看,就在雨中瞥見出去找村子的侍衛回來了,並且他還是帶來了一個好消息,就在前面的不遠處有幾戶農家。
沈嫿心裡大喜,今日不用在這裡聽著雨聲過夜了,煜哥兒也是拍掌歡呼,一會兒就可以吃到熱乎乎的肉包子了。
蕭將軍趕緊做了吩咐,「裘勇,你抱著煜哥去農家,你留下來看管馬車和馬匹。」
裘勇立刻站直身子稱是,拉小公子一起。
煜哥兒嚷嚷著,「爹爹你要保護好小娘親哦,小娘親怕黑。」
沈嫿哭笑不得,明明是他自個兒怕黑。
「小公子,我們走吧。」裘勇已經蹲下來,小麒麟原本是不想離開爹爹和小娘親的,只是他最喜歡騎馬兒了,尤其是人馬,一下子跳到裘勇背上,奶聲奶氣的的聲音充滿了興奮,「還想雨夜偷襲,瞧我麒麟大將軍如何殺他個片甲不留,駕……」
裘勇也不甚在意,歡樂的陪小公子玩耍,「小公子坐穩了,戰馬要跑了。」
「你現在是馬,不能說話,要是這回殺敵表現好,我回去就將我的小廚娘賞給你做媳婦。」煜哥兒學著他爹的樣子,裝著一本正經道。
裘勇聽完這一聲動力更足了,「好嘞,小公子坐好,我們現在就去殺敵。」
「不許吭,追風。」
裘勇,「……」為了媳婦只能沉默了!
沈嫿瞧著這一幕,笑的肚子都有些酸了,真是委屈裘勇堂堂一個將軍,卻要變成牲畜給一個小兒當馬兒使喚。
「上來。」沈嫿正隱隱的笑著,被這低沉的一聲拉回思緒,轉回目光見蕭繹也學裘勇一般半撐著身子。
她怔了怔,望著他寬闊的背,猶豫了下終是爬上去,這時候還有什麼好講究的。
「表妹抱緊了。」蕭繹柔聲提醒她。
「嗯。」她輕輕哼了一聲,乖乖的將撐著的手摟住他的脖頸,「抱緊了。」
蕭繹穩穩的直起身子,「傘也打好了,不要管我。」
「嗯。」
走起路來,沈嫿才知道現在是有多麼尷尬,比之上回在魏家馬場與蕭將軍同乘一匹馬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路上泥濘,蕭繹深一腳淺一腳的顛簸著,她的重量又都壓在他寬闊的背上,某處柔軟被摩挲著,沈嫿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蕭繹又怎麼會感覺不出,嘴角興奮的笑著,她小表妹看著纖瘦,實則是玲瓏有致,他一直覺得都是,如今感受著最真實的柔軟,那鼓鼓的香軟貼合他的背,蕭繹只感覺渾身血液都要沸騰起來似的,天上雨水嘩啦啦的下著,他英挺的鼻孔中也嘩啦啦的下著殷紅。
裘勇在前面走著,被小公子拍著肩膀叫停,直說後面爹爹流血了,這不上戰場的,將軍怎麼會流血,他腦洞補到十分八千里,不會是後面有刺客吧?裘勇神色陡然一緊,已經做好了要與歹人徒手搏鬥的準備,這剛一扭頭,看到的完全就是另一回事了,裘勇沒娶過媳婦,但是卻在軍營里聽那些糙漢子說起來過,這男人見了想上的女人,血脈噴張時就會流鼻血。
就因為話糙,沒有含蓄,沒有拐彎,裘勇才一點就透的聽明白。
他顛顛小公子,憨憨的一笑,「沒事,將軍只是太喜歡咱們表小姐了。」
「喜歡就要流血?那爹爹血流幹了還怎麼喜歡小娘親?」
裘勇一愣,認真的想了想這個問題,「那我們趕快到農家,讓那家的大娘殺一隻老母雞,給將軍做一盆兒補血益氣的燉湯。」
小麒麟覺得這個主意十分不錯,他還能蹭點肉吃,再次拍了拍「馬兒」的肩膀,「駕,快點追風,卻給爹爹殺老母雞去。」
「好嘞,小公子坐穩了。」裘勇立即加快了腳步。
蕭繹這邊血真的快要流盡了,他身上背的就是一塊大豆腐,要多軟有多軟,而他自己現在就是一塊烙鐵,要多硬有多硬,哪裡都是硬的。
「嫿兒,你給我唱首你們江南曲子吧。」蕭繹騰出手摸凈了鼻血。
沈嫿也是無事,便聽話的哼了一曲江南儂語的小調子,蕭繹笑著說雨聲太大聽不清,讓小表妹貼近了耳朵唱,她也未多想,輕輕動了動身子,只是剛歪著頭湊上去,蕭繹卻也同樣扭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她的櫻唇上啄吻一口。
終於吃到這口折磨人的嫩豆腐了,蕭繹心裡頓時樂呵呵的,繼續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