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高之廟堂，遠亦江湖
大軒，背靠黎海，毗鄰太昊，北望帕木大草原，西與旃陳隔穆江而鄰，東南與南疆接壤，幅員遼闊，海陸兼備，氣候溫和，四季分明，民風淳樸，國力強盛。
大軒明帝秦炎，自而立之年登基，至今已在位三十年。然自從三年前太子秦冶因荒淫無度遭廢除並流放後，儲君之位至今空缺。
秦冶乃皇後所出嫡長子，自太子以下，尚有三皇子秦康，四皇子秦嘉，七皇子秦昌以及十三皇子秦澤。除了三皇子秦康長年纏綿病榻至今未封王外，餘下三子，秦嘉封號為嘉禎，秦昌封號為榮昌，秦澤封號為明澤。
明帝年事已高，國人皆知大軒儲君必在這三人中產生，而朝堂間也是暗潮洶湧，三人所附黨派兩年間明爭暗鬥無數。
其中，榮昌王爺秦昌與楚州城主楚勉私交甚好。而楚勉又是楚狂的生死之交，慕安正是看準這一點，才以榮昌王爺作幌子，哄騙楚狂同自己一起進泰平。
楚狂跟著慕安與灼華走了一路，也想了一路，可惜他絞盡腦汁也想不透慕安這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反倒越來越有一種被騙上賊船的感覺。
“小丫頭，你真不打算給我說說，你去榮昌王爺府幹嘛？”
“想知道？”
“廢話！”
“那我就不廢話了，告訴你也是廢話，你看到就知道了。”
“……”
灼華悶笑，這丫頭看著不大，嗆人的本事還真不小。
三人在日暮時找了一家客棧歇腳，楚狂終是按耐不住，再度開口詢問：“小丫頭，我知道夙玉閣不喜問世事，且管教甚嚴，便是現在換了主人，這規矩也不會有太大變化。你此番卻離了夙玉閣遠赴泰平，究竟所為何事？”
慕安吩咐小二上幾個小菜再備壺好酒，招呼楚狂和招呼到桌前坐了，才不緊不慢地豎起一根手指頭，一字一句道：“第一，你楚狂行走江湖多年，應該知道，夙玉閣雖不問世事，但其主人還是容不得旁人非議的。畢竟如今這夙玉閣的主人……依然是無雙公子。”
再豎起第二根手指頭，“第二，你隻是曾經在夙玉閣中見過我，我卻從來都不是夙玉閣的人，充其量也隻不過是在那兒住了幾年罷了。也許司空玉能用一些條件來約束我，但我沒必要遵守夙玉閣的規矩。現在司空玉不在了，無雙是才爻辭穀和夙玉閣的主人，他也從來不打算約束我什麽。”
灼華點點頭表示了解，楚狂卻不以為然：“我怎麽覺得你這丫頭這是忘恩負義。”
慕安毫不猶豫地回了一句：“那是因為你置身事外。”
楚狂一聲冷哼，不與她爭辯。
此時飯菜和酒都已送來。慕安分別給楚狂、灼華還有自己斟了一杯酒，這才不慌不忙地問了一句：
“大軒明帝今已年逾耳順，卻遲遲不立太子，你覺得這是為什麽？”
楚狂看向慕安的眼神驟然淩厲：“你為這事而來？這些與你有何關係？”
“誠然，此事與我無關。”
“與你無關你這麽巴巴地跑泰平來，還要去找榮昌王爺？”楚狂冷笑，握劍的手緊了緊，“說吧，你是誰的人？秦嘉？還是秦澤？”
“你多慮了。”慕安倒是氣定神閑，“就算此事與我無關，也與你無關，可是你敢說，楚勉楚城主不會被卷進來嗎？”
楚狂不語，隻是眼中已帶了殺氣。
灼華觀察著楚狂的神色，暗暗提高了戒備。
慕安依舊氣定神閑：“我不是嘉禎王爺和明澤王爺的人，我也沒興趣卷進這帝王家的風浪，我隻不過是路上剛好遇到你，就好心提醒你一下。”
又小酌一口，才道，“我所關心的，遠在帝王之外。”
慕安的風輕雲淡讓楚狂愈發覺得可疑。按理說在盛世明主的統治下，這些達官貴人上位者的事情本就是百姓在茶餘飯後的談資，隻要不是關於謀篡的言論，當前政局還不至於嚴苛到道路以目的地步。慕安在吃飯時與相熟之客談起儲君之事，聊作消遣，也無可厚非。但不知為何，他就是覺得，這丫頭話中有話，動機不純。
但他看不穿，也琢磨不透慕安的想法。斂去殺意，卻也沒了喝酒的興趣，“在下還有些瑣事，先行告退，改日再聚。”說著起身。
“一個時辰前遇到你的時候，你還說自己對泰平並不熟悉，這會兒就在泰平被瑣事纏身了？”慕安似笑非笑，對他的客套並不買賬，“既然是瑣事，楚大俠不妨說出來，晚輩也好盡一分薄力。”
“不必了。”楚狂冷了聲色，“毋須勞煩姑娘。”
楚狂不再理會她，掉頭便走。慕安挑眉，灼華會意地擋在楚狂身前。
楚狂隱隱動怒：“你要攔我？”
灼華笑得謙遜：“晚輩不敢。”
“倘若動起手來，你真以為自己能贏得了承影劍嗎！”
“晚輩隻是想留前輩吃個晚飯而已，無意冒犯。可前輩若是執意要切磋一番，晚輩不敢不從。”
暗潮洶湧的殺氣驚動了客棧裏的其他人，周圍幾乎所有的視線都聚集到了這一桌上。機靈的店小二早就一溜煙跑去找來了掌櫃，眼下掌櫃的正小心翼翼地陪著笑臉勸道：“飯桌上不宜傷了和氣，二位有話好好說，好好說……”
眾目睽睽之下並不宜動手。楚狂為人雖粗獷卻不魯莽，顯然不會為這點兒小事就在客棧裏拔劍，但心裏的怒氣愈發濃厚起來。
灼華倒是無所謂得很，眨著一雙桃花眼仿佛事不關己，楚狂的臉色卻是越來越黑。掌櫃看出慕安也是當事人之一，不時得朝她使眼色，顯然是希望這個當事人也幫忙勸勸。可惜慕安卻是自顧自地夾菜將酒，對身旁這一幕置若罔聞。
突然聽到客人中發出驚叫聲，接著便見有人摔倒，連帶著打翻了一桌菜。
人們紛紛避讓，於是一個六七歲模樣、渾身髒兮兮的小孩子便暴露出來，眼下正在客棧裏橫衝直撞。
人群散開之後，那小孩無處藏身，有些驚惶，抬眼看見其中一桌前站著好幾個人，還算有些遮擋，他顧不得旁人眼光，竟是慌不擇路地鑽進了那一桌底下，瑟瑟發抖。
—— 正是慕安坐的那一桌。
灼華看著瑟縮在桌底的孩子，驚得目瞪口呆；楚狂到底老練些，心裏很快有了猜測；至於慕安，則難得地皺起了眉頭。
不多時，又有幾個青衣小廝簇擁著一個紅色錦衣小公子走進來，那小公子一邊走還一邊氣憤地嚷嚷：“那個小偷呢？把他抓出來，本少爺要打斷他的狗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