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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花咒(18)

  日落西山,天色逐漸昏黃,愛純繞回到最初進來的染料坊,看見毓裳百無聊賴地坐在花叢旁邊的石頭上,她小碎步挪過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叫道:「裳兒!」


  毓裳小嚇一跳,對她笑笑說:「看你高興的,是找到線索了嗎?」


  「嗯,找到特別重要的證人。對了,你有沒有見到大白?」


  毓裳搖搖頭。


  愛純望了望四周,嘆口氣說,「大白要是像你一樣,懂得在這裡等我就好了。」


  正有些沮喪,土地上一抹修長的黑影漸漸靠近,愛純驀地抬頭,只見白蘭地從藍色染布後面走出來,沒什麼情感的目光淡淡掃了她一眼。


  「大白!」愛純蹦過去,討好地笑著,「對不起對不起,我知道錯了。」


  「錯哪?」


  冷不丁他突然這麼問,愛純整個表情頓時卡住,她只是覺得還能和平相處道個歉也沒什麼,至於錯哪?她還真沒想出來。


  低著頭糾結了好一會兒,腰上突然被一股強勁的力道往前一帶,整個腦袋撞進一個冰冷的懷抱,頭頂傳來白蘭地有別於平常的聲音,因為它有了些許溫度,有了些許奇怪的感覺。


  「你錯在,第一,『誰愛搶誰搶』這句話很不中聽;第二,不該把我當做炫耀的戰利品……」


  「誒,我沒……」抱住她頭的手往裡用力一按,愛純的嘴被他結實的胸膛堵得密不透風。


  「第三,抱歉。說好要呆在一起,我卻鬧小脾氣走開了,可是我並沒走遠,你對朵巧兒說的話我也聽到了。」


  說好要呆在一起?什麼時候說好的?愛純傻眼。在她記憶里白蘭地從來沒有以任何方式答應她,可是他似乎把這句話記得很重很深。莫名的害怕和擔憂在心底蔓延。


  幾乎是下意識地,她用力推開他,白蘭地微微發怔,以為是自己哪裡做得不對,他伸手過來,愛純躲開,打哈哈道:「我找你們,是有很重要的事想和你們說呢,我找到證人了,對*很有利,明日就可以帶上他一起回去。」語罷拉著毓裳邊竊竊私語邊朝馬車走去。


  翌日,三人在綉坊庄內未等到鄧賢,便詢問了他的住處,來到綉坊庄背後的山腰上。這裡有一簡陋的木屋,鄧賢就住在這裡。然而,尚未靠近木屋便聽見阿福的哭叫聲。愛純心下一涼,跑進屋裡,卻見阿福面前躺著一具冰冷的屍體,正是已死的鄧賢。


  「怎麼會這樣?怎麼可能……」愛純不容置信地望著這一幕。


  阿福見到她,沖著她發泄般怒吼:「都是你都是你,我們日子過得好好的,你為啥要來啊,你不來,爹他就不會自盡,你把我爹還給我……」


  愛純又是懊惱又是愧疚,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白蘭地在屍體旁蹲下,手指快要觸摸到鄧賢脖子上的時候,阿福雙手拍打過來,哭叫著道:「你們這些壞人不準碰我爹的屍體!」


  白蘭地見他情緒很不安定,在他拍打過來之時,更先一步點住他的穴道。


  這時,愛純也在屍體上發現了端倪,她在白蘭地身邊蹲下,摸了摸勒痕兩邊破了皮很像指甲的划痕,她問:「掐死的?」


  白蘭地以虎口對準屍體的脖子,兩手指分別放在左右兩處傷口上,說:「他先被人掐死,再用繩子勒住脖子假裝上吊。」說著在鄧賢衣領里發現一小塊斷裂的指甲。


  阿福一聽父親是被人所害,震驚地瞪大眼睛,兩行熱淚奪眶而出。愛純解開他的穴道,對他說:「你父親不是自盡,是被人殺死的。」


  「爹——我爹這些年裝聾作啞,誰也不得罪,誰會殺他啊?」阿福抹一把眼淚,在白蘭地面前跪下,一邊磕頭一邊說,「小城主,求你一定要找出殺害我爹的兇手,不能讓我爹死得不明不白啊!」


  愛純趕忙過去扶起他,說:「阿福,你放心,殺害你爹的兇手我們遲早會把他找出來!」


  「謝謝……」


  想起什麼,愛純在鄧賢身上摸索一番,果然在他的衣服裡層找出一本簿子。簿子上詳細記錄著當年余錦莊裡的人物名單,墨跡很新,是鄧賢死前按照愛純的要求所寫,愛純緊緊握住這本簿子,心底五味陳雜。


  白蘭地看了看這屋子的陳設,緩緩起身走到床邊,修長的手指輕輕挽起枕頭邊的絲綢,愛純也走了過來,忽而發現絲綢上那朵眼熟的白蘭花圖紋,她說:「放在枕頭邊日夜睹物,定是對鄧賢極其珍貴的東西。阿福,你過來看看,絲綢上的圖案你認識嗎?」


  阿福:「當年余錦庄內遍地白蘭樹,余老闆也極愛白蘭花,就拿白蘭花做了余錦庄的圖徽,由余錦庄出產的布料很多都縫有這樣的花紋。你們手上那塊布料是我娘親手做的,我爹用來睹物思人。」說著重重嘆了口氣。


  那塊從陳強嘴裡取出來的黑布上也有這樣的圖紋,那次愛純便隱約覺得自己曾在哪裡見過,現在又見這塊絲綢上的花紋,只覺得更眼熟了。她到底是在哪裡見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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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車向四海城趕路,愛純望著窗外風景,無奈地嘆氣。


  毓裳:「純純,別想太多了。」


  愛純:「怎麼能不想呢,可能鄧賢就是被我間接害死的,如果我沒揭穿他的身份,他也許不會死……」


  毓裳:「也沒有證據能證明他的死就跟余錦庄的事有關啊。」


  愛純:「明明答應人家要找出兇手,可是現在我又要忙著回四海城,也不知道緲河縣的縣令辦事能力如何,要是找不出兇手真是愧對阿福的信任。等*的事情過去,如果縣令還沒查出來,我再出來幫阿福找出殺害他爹的兇手!」這麼想著,也舒服多了。


  「讓開讓開,讓開!」馬車外傳來嘈雜的聲音。


  愛純好奇地望向窗外,只見幾個衙役在城牆上粘貼著兩張畫像,人群從四周紛紛向畫像靠攏,許多百姓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其中一衙役指著畫像對百姓說:「你們看清楚了,畫上這兩個人是朝廷大力通緝的要犯,你們要是誰發現了這兩個通緝犯,一定要上報衙門,會有重賞,都知道了嗎?」


  衙役走後貼有畫像的城牆前已是人群擁擠,從愛純這個位置看去,只能看見人群的後腦勺,正欲作罷收回視線,卻聽見圍觀群眾中有人七嘴八舌地說道:「哎呀!通緝犯是兩個女子哪,長得這麼標緻,怎麼就變成朝廷通緝的犯人呢。」


  「這上面也沒寫清楚犯了什麼罪,兩個大好的姑娘會犯什麼罪呢?真是作孽啊……」


  「其中一個還是玄機門左玄密探,叫花……葵,左玄密探花葵,呀,這可不得了,密探都成通緝犯了!」


  愛純驀地看過去,然而一些被馬車吸引的路人也正看著這邊,她立即拉下車簾,一臉茫然地思索著,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板著手指頭數了數,從離開玄機門到今天已經超過大半個月,當初和忘歌協定的十二天她一直沒放在心上,出來這麼些日子,她幾乎連玄機門都給忘了,可是即便如此,短短一個月不到自己怎麼就變成了通緝犯?其中一定暗藏著什麼,她感到很不安。


  馬車即將離開城門,愛純輕輕撩開帘子,露出一條縫隙,透過縫隙看見城牆上貼著的兩張畫像一個是花葵,一個是傻妞。


  盤膝打坐的白蘭地緩緩睜開眼睛,淡淡看過去,見她神情異常,「嘩啦」一下撩開帘子,望向外面,愛純嚇得撲過去,雙手遮住他的眼睛。


  馬車從城門出去,愛純吐出一口氣,這才注意到被自己壓在身下目光略有獃滯的白蘭地。


  是把他嚇到了吧?愛純抱歉地將他拉起來,一邊幫他理了理華麗的衣裳,一邊說得義正言辭:「大白猶如謫仙,不能被凡塵鳥事玷污了你美麗的眼睛。」


  一雙琥珀色的眸子逐漸銳利起來,白蘭地盯了她半晌,直到愛純在他眼神中落荒而逃,爬上軟榻睡覺去了,他才收回目光,呆愣了片刻後繼續盤膝打坐。


  回到天城,便見景峰帶著侍衛匆忙趕來,說是城主要見呂愛純。愛純不知道白蘭天為何突然要接見自己,心裡又是擔憂又是緊張,白蘭地看出她的異常,握住她的手背,給了她一個安定的眼神,愛純扯起嘴角,回以一個極其勉強的笑容。


  愛純初入白宮,滿目雕欄玉砌,珠光寶石,高貴中透著奢侈,奢侈中夾雜雅緻,雅緻中又帶點小清新……愛純扯了扯白蘭地的袖子,獃滯的目光看過去:「你家真有錢啊!」


  見過真實的場景之後,愛純只覺投資再大的電影與這裡相比,都實在太山寨了!一路觀賞金銀珠寶堆起來的風景,竟連之前的擔憂也忘得差不多了。


  然而走到迎客亭外,看見亭內深處正位上坐著一個人,他身穿華服,體態微胖,看著成熟穩重,全身上下彷彿寫滿了「高深莫測」四個大字。愛純立即打起十二分精神,克服緊張的情緒,盡量讓自己的演技自然一些。


  白蘭地和愛純走進去,分別在副位和客席坐下。愛純眼神飄忽著,一時只覺口乾舌燥,待丫鬟把茶水斟好,她捧起茶盅,大口喝下。


  這時,傳來男人醇厚低沉,有威嚴的聲音。「呂姑娘,莫要緊張。」


  「噗——」愛純被茶水嗆了,不停咳嗽。


  身邊丫鬟一頓忙活之後,白蘭天像慈祥的長輩一樣,關切地問道:「呂姑娘,沒事吧?」


  愛純:「鵝受她盪嗨惹,波幫半得嗨。」


  白蘭天、白蘭地:「……」


  沉寂片刻,白蘭天猛然領悟般,微笑說:「呂姑娘的舌頭燙壞了是吧?」


  愛純把頭點得跟小雞啄米似的。


  白蘭地微微蹙眉,從她身上收回目光,對白蘭天淡淡道:「哥,既然她說話不方便,有什麼事等她好些再談吧,」


  「嗯。呂姑娘,天色也不早了,如果你不嫌棄,今日先在白宮暫住一晚如何?」


  愛純笑著點頭。她覬覦池水裡的寶石已久,今晚必須撈一把。


  白蘭天笑得特別溫柔,愛純覺得,無論是長相、性格、待人處事,白蘭天都和白蘭地簡直判若兩人,不由懷疑他們到底是不是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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