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書院失童(8)
從藏書閣出來,愛純指著後面那條小路問:「這條路通到哪?」
阿傑:「師院。書院有專門給老師蓋的居舍,大多老師家離得遠,所以平時就住在了師院里。」
愛純:「上次楊輝的屍體就在這條小路旁被發現的?」
阿傑:「是。」
愛純:「忘歌大人?忘歌大人……」
「啊,什麼事?」
「你在想什麼呢?」
「啊,我在想,兇手幾番改變作案規律,我們抓兇手的難度越來越大了啊,哈哈哈哈……」
愛純獃滯地望著忘歌,忘歌摸摸自己的臉,笑道:「怎麼了小葵花?」
「忘歌大人笑得好燦爛啊。」
忘歌覺得被誇獎了,嘴角裂得更大了些,問:「怎麼說?」
「又失蹤了一個學生,兇手好難抓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呵呵。」愛純笑得極其乾癟。
誰都能聽出其中的諷意,忘歌想吃了屎一樣怔住,阿傑在後面憋笑。
愛純:「我們得以更快的速度找出兇手啊大人,楊輝三天就被殺了,上官憶陽不知道能撐到幾天。」
邊走邊整理思緒,愛純越想越亂,越亂就越著急,很多東西在腦子裡過了一遍又一遍,腦子裡就像裝了一盤四分五裂的碎片,她一邊很想理清拼好整幅畫像,一邊又想試著變著花樣來搭配,最後只能糟糕地把它們越弄越碎,連最初的模樣都模糊了。
不行不行!她必須冷靜下來!她得重新在腦海里拼出兇手的畫像,這可關乎到幾十個受害者,還有一個真相。
這時從遠處跑來一個人,正是忘歌派去跟蹤調查楊員外的阿易。
阿易向忘歌稟報道:「大人,屬下查實,一直和楊員外在客棧會面的人是正是長樂書院的院長上官宮卿。」
忘歌尚未開口,愛純目光閃爍,道:「楊員外和院長關係很好嗎?」
阿易:「楊家和上官家關係密切,楊員外和上官宮卿自小認識,在長樂書院念書的時候還是同窗,上官宮卿二十三歲時去到姚水縣的怡安書院做老師,直至一年前才回來。」
愛純:「他為什麼要去姚水縣?」
阿傑:「當年很多千金小姐青睞上官宮卿的容貌和才氣想嫁入上官家,上官宮卿也到了父母逼婚的年齡,可是突然有一天,上官宮卿就走了,有傳言是為了治療情傷,但畢竟只是傳言,誰也沒見過上官宮卿和哪家姑娘走得近,所以屬下覺得這個可信度不高。」
愛純:「我只知道很多事不會空穴來風,大人,我們必須找這兩個人談談。」
忘歌:「這樣吧,為節省時間,我讓阿傑阿易陪你去。」
「大人你呢?」
「我去詢問上官憶陽的老師和同堂,希望能在裡面找出線索。」
「好,那我們分頭行事。」
「一切小心。」
「大人也是。」
與忘歌分開,愛純在阿傑阿易的引路下通過藏書閣背後的小路朝師院行去。一陣大風吹過,掃起大量枯黃的葉子,其中有幾片飛到愛純臉上,愛純聞到腥氣,把葉子拿到手中,想起昨日才在這裡發現楊輝的屍體,便問:「從發現屍體到你們趕到有多長時間」
阿易:「鄭老師在卯時發現屍體,以為是哪個學生半路暈倒,就過去扶他起來,誰知是死掉楊輝,後來蘇老師路過,鄭老師就讓蘇老師趕緊過來通知我們,前後應該不到半個時辰。」
愛純:「我看了驗屍簿,兇手很聰明,對屍體做了處理,所以運輸過程中沒有在路上留下痕迹。為什麼會挑這個地方?以前故意把屍體拋到另一片樹林,讓人大費周章地尋找,現在呢,這不是擺明是他親手把屍體送給我們。兇手一定很熟悉這裡的環境,不然不會這麼大膽。」
阿易眼神一凜,發現什麼,他走到樹林里,蹲下後用手挖出來一個黑布袋,打開布袋有很濃的惡臭和腥氣。
愛純檢查一番說:「這東西應該曾被兇手用來裝楊輝的屍體。兇手用不起眼的黑布袋裝運著屍體來到這裡,然後把屍體取出來放在路邊,再把黑布袋在樹林里埋好,這個時代又沒有dna檢測,兇手完全沒有這個必要……」她想了想,把黑布袋交給阿易,「你拿這個找書院里的老師和學生問問,看看有沒有人對它有印象。」
「是。」
阿易走後,愛純加快步伐,幾乎是跑著來到師院,楊員外和院長正從屋裡走出來,見到愛純和阿傑,原本就疲倦無力的面色更是難看了幾分。
「楊員外、院長,請留步。」阿傑擋下他們去路。
楊員外面色鐵青,冷冷道:「什麼事?」
愛純走到二人面前,抬頭說:「是關於書院失童的案子我們有話要問你們。」
「該說的我們早就說了。我兒子已經慘死,院長的兒子今早在書院里失蹤,你們這群捕快不去抓兇手,還來找我們,有什麼用!真是一群廢物!」楊員外語氣很重,滿臉都是「別來煩我」的表情。
阿傑:「左玄督大人雖然不在,但花葵姑娘由左玄督任命一起查辦此案,誰也不可有所怠慢。」
「哼,一個小丫頭片子,能辦什麼案!」楊員外冷笑著,眼裡都是輕視。
愛純在楊員外動怒之時已經將二人仔細打量一番,她深吸一口氣,因為自己不是專業的,很多分析都是憑著感覺來,但這回要和兇手賽跑,無論如何也得在他們身上找出突破口,所以她必須壯膽嘗試。
「楊員外,兇手很可能是你們認識的人,或者還和你們其中一人熟識,就算是為了儘快找到兇手救出上官憶陽,也請你們積極配合,接下來我會問你們幾個問題,你們想好了,如果有所隱瞞,上官憶陽都可能因此送命。」
楊員外和院長原本只覺這個女人身形瘦小,長了一張娃娃臉,都沒正眼瞧過幾眼,現在卻見她雙目黝黑深沉,說話語氣篤定自信,似乎不跟著她的節奏來,上官憶陽就真的會沒命。
院長沉重地嘆口氣,說:「有什麼要問的就問吧。」
「楊員外和院長到底是什麼關係?」時間已經容不得她廢話,愛純直截了當問完后,那二人面色一陣紅一陣青,皆低頭沉默著。
愛純在他們手指上瞥過,再看向他們,語氣平穩地說:「你們曾經相愛對嗎?」
阿傑顯然被震驚了,他瞪著雙目看了看愛純,又望向垂頭的楊員外和嘆氣的院長,還是不敢相信,弱弱地道:「花姑娘……」
愛純繼續道:「你們手指上有一枚完全相同的玉扳指呢。」
這時,院長看向愛純,眼神平和,沒有害怕,他說:「你錯了,不是曾經,我一直相愛。」
阿傑驚得後退兩步,而愛純只是冷靜地望著二人,說:「院長,當年你為什麼離開朝陽縣?」
院長遲疑著,楊員外突然緊緊握住他的手,對愛純說:「因為我們的關係被我父親發現了,我為了繼承家產,和劉家的千金成親。是我沒用,沒有勇氣承認我們的關係!我比宮卿大兩歲,因為兩家關係好,我們很小就認識,還一起在青草堂讀書,在別人眼裡我們是同桌是夥伴是兄弟,可是漸漸地,我們都意識到這份感情的不同,在我十八歲那年,我們終於在一起了。
宮卿喜歡琴樂歌賦,我喜歡舞刀弄槍,當時年少,我們過得很快樂。我娘是二夫人,總是被大夫人嘲笑辱罵,為了我娘,我必須爭奪,就在我以為一切都到手的時候,父親不知怎麼就發現我和宮卿的事,他覺得羞恥,甚至覺得對不起上官家,宮卿走時留了一封信給我,我看得出他很傷心,但在信里依然勸我,再深的感情,也不能賠上楊家和上官家的顏面來維持,他告訴我,會把我們之間的記憶珍藏在誰也觸碰不到的地方,只有這樣,它才總能是溫暖而不被眾人玷污的回憶。」
愛純有微微的觸動,然而現在她滿腦都是追查兇手,容不得絲毫懈怠,她對楊員外道:「下面這個問題,請你一定要仔細地想好后回答我。你有沒有做過害人的事?有沒有什麼人十分記恨你?」
楊員外:「這些問題縣令不是都問過的么?答案還是那些,我沒什麼好隱瞞。」
愛純:「上次你說的那幾個都是和你在生意上有過節的人,縣令也派人去查了,暫時沒發現他們有可疑。我有個大膽的猜想,兇手可能不是和你有金錢或是利益上的糾葛,而是私生活,也就是感情。除了院長,楊員外還有沒有其他……」
「你胡說什麼?」楊員外顯然有些激動,就連院長也向他投去訝異的眼神。
楊員外面色青綠,怒道:「該說不該說的我都和你說了,你還不快去抓兇手,別在這耽誤時間,宮卿的孩子要是因為你們的疏忽喪命,我楊某絕不會輕易放你們離開朝陽縣!」
愛純咽咽口水,笑道:「呵呵呵呵呵,楊員外用不著這麼生氣,我們這就去抓兇手。」
走了幾步愛純又回頭對楊員外道:「兇手幾次打破自己建造起來的模式,說明兇手的精神狀況已經很不好了,要是楊員外想起什麼,請一定要到衙門說清楚,除非有人能夠阻止他,不然他不會罷手。」
楊員外的面色愈加難看,眉心和眼眶周圍都是深深的皺痕,他的眼神搖擺不定,就連身旁院長疑惑的眼神也未注意到。
愛純將這些看在眼裡,拉著阿傑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