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解毒(下)
「除了藍夜,其餘人等,全部離開!」沈離一邊整理葯具,一邊皺眉冷冷的說到。
此時,趙廷的病床前擠滿了花枝招展、脂香四溢的女人,鶯聲燕語,直吵得人煩躁不耐。
「憑什麼讓我們出去啊,我們可都是擔心少爺的身體,一大早就來候著了……」
「是啊,是啊,我們可都是關心少爺的病情,你把我們趕出去,居心何在!」
「哼,誰知道他們是不是圖謀不軌,想趁我們不再謀害少爺啊……」
聽了沈離的逐客令,一乾女人還不等趙國舅發話就嚷嚷了起來,頓時屋子裡想炸開了鍋一般,比菜市場還要吵鬧十倍。
「國舅爺若是不想救令郎就直說,何須如此迂迴!」見沈離眉頭深鎖,顯然已厭極了眼前這般景象,還不待她出言,藍夜已搶先開了口。
趙國舅看了眼床上雙眼緊閉,面如死灰的兒子,又看了看一邊從容淡定的沈離,語帶威嚴的喝到:「閉嘴,全都給我滾出去!」
趙國舅一聲令下,很快一屋子的人就退了個乾淨,現在屋子裡除了沈離和藍夜,站著的就只有趙國舅一人了。
「神醫,還請快些為小兒解毒吧!」趙國舅命令到。
沈離一邊慢慢地擦拭著金針,一邊淡淡的說到:「還請國舅爺也移步側廳稍候吧!」
「為了令郎的安危,還請國舅爺體諒!」見趙國舅一步不動,藍夜冷冷的補充到。
「你!好,很好,若是治不好廷兒,你們就別想活著走出這國舅府了!哼!」說罷,趙國舅拂袖離去。
藍夜緊隨在趙國舅身後,待他踏出門檻,狠狠地將房門關上,插上了門栓。
「藍夜,你有些失態了!」沈離戴好自製的醫用手套,一邊為趙廷寬衣,一邊淡淡的說到。
聽到沈離的話,藍夜身體一震,心裡有些苦澀,隨即搖搖頭,臉色鎮定的走上前去。
有了藍夜的幫手,很快趙廷便被剝了個精光,赤條條的躺在了那寬大的雕花大床上。
待藍夜回過神來,看著一絲不掛的趙廷,滿眼錯愕的看著沈離,問到:「小姐,你,你怎麼把他褲子也脫了?」說著,起身就要重新給趙廷穿上。
「哦,沒事,脫就脫了吧,不影響我替他療毒,你趕緊去配藥吧,時間差不多了!」沈離看了眼床上挺屍的趙廷,神色淡定的回到。
藍夜還欲再說什麼,這時沈離已經神色自若的過來開始為趙廷施針了,其實針灸的位置只在胸腹之間,著實不必連褲子也脫掉,然而藍夜此時已沒有時間再多想其它。
「把藥引給他灌下去!」待沈離將金針插在了趙廷的三十六齣要穴上,這才滿頭汗水的從床塌上下來,一邊吩咐藍夜到。
房間里是早已準備好了熬藥的器具的,沈離為趙廷施針的功夫,藍夜早已熬制好了臨時配製的藥引,滿滿一碗濃稠的黑色湯藥,被藍夜粗魯的盡數灌進了趙廷的口中,一滴都沒有浪費。
一碗葯下肚,不過片刻,原本臉色蒼白、狀如死人的趙廷瞬間變得全身血管暴徒,蒼白的膚色想染了胭脂一般變得緋紅,整個人看起來似乎像一塊被燒紅了的烙鐵一般,紅的刺眼。
看著趙廷身體的變化,沈離一臉平靜,儘管此刻的趙廷看起來像是要被燒著了一般,身體也是燙得嚇人,儘管她知道這些痛苦很快就要轉嫁到自己的身上來,但她依然神色如初,不驕不躁,不悲不喜。
一邊看著,一邊計算著時間,突然,沈離眸色一沉,快步走向床榻,一手托住趙廷的後背,傾身坐在了趙廷的身後,運起全身內力匯聚於懸空的右手掌心,掌心剛欲抵上趙廷的後背,卻被藍夜一把捉住了手腕,生生阻止了前進的趨勢。
「藍夜!」沈離並沒有回頭,只生硬的喚了一聲,聲音里有著不可抗拒的薄怒。
然而,儘管清楚地感覺到了沈離的怒意,藍夜卻依然沒有鬆手,反而運起了十成的功力來阻止沈離,儘管心裡明白,到如今這一歩,其實他已經阻止不了他了。
一直以來,他視她為主,從心底里尊她、敬她,佩服她,然而,他的心裡最看重的始終都是神醫谷,為了神醫谷,即使是被他當做了唯一的信仰的她,也是可以忍痛放棄的,然而,此刻,他卻是第一次動搖了,看著她如此平靜、淡然的走向註定的結局,他第一次做出了違背理智的事情。
只是,他終究是阻止不了她的。只見,沈離眉頭一緊,一股內力傾瀉而出,輕易地便擺脫了手腕上的鉗制,再一次聚起內力灌注到趙廷的經脈之中。
被沈離震到了一米開外的藍夜,滿眼絕望的看著沈離為趙廷運功解毒,他知道,當趙廷恢復正常的那一刻,也許就是他要面對她的離去的那一刻,然而他卻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痛心的看著,只是看著。
「噗」的一聲,沈離口中吐出一大口黑色的鮮血,身體不受控制的倒在了床榻之上,身上壓著依然人事不知的趙廷。
「小姐……」藍夜大驚,快步上前,一把推開壓在沈離身上的趙廷,扶起沈離,向她口中餵了一顆「冷香丸」,見她神色依然蒼白,嘴角不停的有黑色的血溢出,索性將瓶中所剩不多的藥丸一股腦的全都塞到了沈離的口中。
「藍夜,研究了這數日,你應該知道沒用的,何必浪費,這『冷香丸』是師父特製的,雖能解百毒,可對我身上的這些毒,卻是丁點效果也沒有的了。」沈離盡數吞下藍夜餵給她的藥丸,自嘲一笑,虛弱的說到。
藍夜神色黯然,緊緊地抱住沈離,一句話也說不準出來了,心裡一陣陣的刺痛,他錯了,原來神醫谷的安危在他的心裡是沒有她的生死重要的,她活著,比什麼都重要,可惜,他和老谷主一樣,都明白的太晚了。
沈離掙了掙,試圖從藍夜的懷裡坐起身來,然而此時內力耗損過重,加之毒發所帶來的劇痛,一時竟是半分力氣也使不上,只好無奈的吩咐藍夜,「去幫趙廷把針拔了吧!」
然而藍夜卻似沒有聽到沈離的話一般,顧自抱著她沉浸在無邊的傷痛和悔恨之中,一動也不動。
「藍夜,你是想讓我白死嗎!」略提高音量,沈離面無表情的呵斥到。
藍夜身體一僵,神色凄然的看著臉色蒼白的沈離,頓了頓,終是放下她,開始為趙廷起針。
見藍夜終於將趙廷身上的金針一一拔出,沈離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儘管她知道以藍夜的理智應該不至於會做出此等幼稚之事,然而儘管沒有表現出來,剛剛她確實是有些擔心的。
沈離知道,經歷了這一遭,藍夜身上有什麼東西變了。
看著藍夜失魂落魄的收拾著藥箱,沈離有些不忍的說到:「藍夜,放心,我不會死的!」
藍夜什麼也沒有說,背起藥箱,拉開房門,俯身輕柔的抱起沈離,步履堅定地向著院外走去,此時早已等急了的國舅府眾人,見兩人從房內走出來,什麼也沒來得及問,一窩蜂的湧進了趙廷的卧房之內。
也許是見沈離已經昏迷在藍夜的懷中,也許是因為藍夜身上的氣勢實在迫人,也或許是覺得以二人之力即便離開了國舅府也逃不出這京都,一時之間,竟沒有一人阻攔二人的離開。
藍夜抱著沈離沒有走出多遠,就聽到身後傳來一陣陣驚恐的嚎叫聲,饒是此時,藍夜的唇角也不由得彎了一彎,低頭看著懷裡雙眼緊閉的沈離,他終於明白她不讓他給趙廷穿褲子的用意了,如今,只怕趙國舅那一院子女人都要長針眼了。
藍夜心裡冷嗤一聲,腳下運起輕功,抱著沈離飛快的向著神醫府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