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九章 卿如箏翩翩,君如線牽牽
唐施理所當然第二天早上沒起得來,好在第二天也沒課,唐施一覺睡到自然醒,拿手機看時間的時候看到祁白嚴的簡訊:「我上課去了,起來記得先吃東西。」
唐施起來,第一件事不是吃東西,而是把地上不成樣子的床單被套收拾了,又把祁白嚴皺巴巴的襯衣撿起來,紅著臉去洗衣服。
祁白嚴以往一定會收拾好再出門,可今天並沒有,想來早上起晚了。
想到祁白嚴這麼自律的一個人,今早上也難免睡過頭。唐施小聲道:「太胡鬧啦!」
收拾完一切,唐施便坐下看書。
祁白嚴的佛經翻譯已經到第五本,唐施的研究歷時一年,終於寫成書面文字。
唐施參加項目的論文因為論點詳盡,資料充足,重點突出,被選為此次元曲項目研究的優秀成果,不僅在國家期刊上登出,也和其他優秀論文一起,集結成冊出版,又加上她再次在國家期刊上更加詳盡的表述了之前的元曲研究新觀點,獲得許多同仁的贊同和討論,唐施在元曲研究界小有名氣起來。
每天都有同仁給她發電子郵件,不管是爭論還是誇獎,都表明她獲得了學術界的關注。唐施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看郵件,並且每封郵件都回,還因此結識了幾個志同道合的人。學院也十分開心她有這樣的成績,決定讓她在學校里開一次講座。唐施自然答應。
講座很順利,唐施鬆了一口氣,和來聽講座的老師說說笑笑出報告廳,江老師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較之上次我和祁主任來聽你講課,這次進步很大啊!」
被人誇獎自然高興,唐施笑道:「謝謝江老師。」
江老師感慨:「我就說嘛,一向寡情寡性的祁主任怎麼突然就要聽一個新來老師的課,原來是看上啦。」又道,「也想不到你們這麼快就結婚了。」
唐施笑笑。
幾個人走了一截,遇見旁邊的報告廳門打開了,江老師看著陸陸續續走出的人,大部分是女學生,又對唐施說道:「祁主任還是這麼受歡迎。」
唐施一愣。
江老師笑道:「每次做講座,來聽祁主任的學生最多,學校都只能安排在大報告廳,有些外校的人不知道內情,看見會堂坐那麼滿,還以為是我們強制學生來聽呢!」
門口隱隱能看見講台上祁白嚴正在和另外的老師說話。
江老師道:「唐老師怕是要等祁主任吧?我有事先走,你慢等。」
唐施心不在焉點點頭,沖江老師笑笑。
江老師走後,唐施站在會堂門口,剛剛興奮開心的心情消失的無影無蹤,只剩下一股說不出的失落難過,還有一些不安。
她突然驚覺最近因為元曲研究項目獲獎、每天和同仁交流、獲得許多榮譽等等事情,有些高興過了頭,以至於當學校讓她進行講座時,她還處在興奮和驕傲之中,沒有想過徵求祁白嚴的意見,甚至忘了告訴他。自己的事情沒有告訴祁白嚴,祁白嚴的事情她也忙得沒有時間關注,祁白嚴今天在同一樓有講座,她竟然不知道。
祁白嚴沒過多久出來,見到唐施,也不驚訝,走過來,「原本以為我該比你結束得早,被一個老師的提問耽誤了一些時間。走罷。」
很自然接過唐施手裡的東西,牽著她往外走。
看祁白嚴的樣子,他是知道唐施今天演講的,似乎也覺得唐施也知道他在做演講,是在專等他的。
唐施難過的心情更甚,還有一些慌張心虛。
兩個人回到家,唐施有些提不起精神。祁白嚴察覺到了,問:「今天講座做得不好?」
唐施搖搖頭。小姑娘一副不想說的樣子,祁白嚴也就不問,道:「去看郵件罷,飯馬上好。」親親她,戴上圍裙做飯。
唐施心不在焉去書房,想了想最近幾個月,生活幾乎全是論文、郵件、講課,有些恍神。他們也每天都在說話,說了些什麼唐施現在完全不記得;祁白嚴也依舊每次上完課來接她,但唐施一下課滿腦子就是論文的事;他們也親熱,但每次完唐施就疲憊得不行,窩在祁白嚴懷裡就睡過去……
唐施吃飯的時候也有些心不在焉。吃完飯兩個人如往常一樣去書房工作。唐施靜不下心來,打開郵件上上下下無意識滑動,沒有點開一封郵件。
祁白嚴批改完學生的作業后,發現唐施那邊的異常,她好像盯著郵件愣神,皺了皺眉。
該是最近太忙了罷?一下子忙許多事情,小姑娘身體吃不消,注意力不怎麼容易集中了。
祁白嚴走過去,柔聲道:「今天要不要早些睡?」
唐施看著他。
祁白嚴親親她,「怎麼了?」
唐施抱住他:「我最近是不是很不關心你?」
祁白嚴啞然失笑:「沒有。我很高興。」
唐施愣忡。
「你是獨立的一個人,你該有自己熱愛的事業。在熱愛的領域取得成就,獲得認可,身為你的丈夫,我很高興。」
唐施抱緊他。可是我不高興呀。如果我們兩個都忙著彼此的工作,相處的時間會越來越少、越來越少,我會不會就這樣失去你?
祁白嚴拍拍她,「今天你累了,早些睡,好嗎?」
唐施也覺得今天自己是看不進去什麼了,聞言點頭,兩個人洗漱上床。
唐施蹭進祁白嚴懷裡,祁白嚴抱住她。
「今天你的講座是什麼內容?」唐施問。
「佛教在中國的流布情況。」
「和第四本佛經相關嗎?」
「有一些關聯,最主要的是第五本佛經。」
「……什麼時候翻譯的第五本?」
「還沒有結束,正在翻譯階段。」
唐施咬唇:「……為什麼不讓我打下手?」心裡更難過。
祁白嚴似在笑,親親她:「我們施施在忙著自己的事業,怎麼能給我打下手?」
「我連你已經開始第五本佛經的翻譯工作都不知道……」
祁白嚴不甚在意,「沒關係,這個不重要。」
「那麼——」唐施終是忍不住,「現在是誰在幫你做閑雜的事?」
「今年新招的博士生,有兩位女生都報了名,最後選了專業是和宗教有關的一位,姓周。」
唐施心中一頓。
祁白嚴想著唐施今晚情緒低落,又纏著他講話,該是很想和他多說些的,於是道:「很不錯的一個學生,心思細膩,工作能力強,省了我很多事情。」
若是往常,唐施聽了這些話也沒什麼,畢竟是他學生;但今天唐施情緒明顯不對,聽到祁白嚴對其他女生的誇獎,心中酸澀難耐,竟有想落淚的衝動。
她能幫祁白嚴做的事,其他女生也可以做得很好。她於祁白嚴,並不是必要。
唐施澀聲道:「還有其他工作要做嗎?我可以來幫你。」
「不用。」祁白嚴道,「有一個助理可以了。也可以藉此鍛煉一下她的能力,對她今後的工作有好處。」
唐施不吱聲了。
「q大的陳教授是不是打算邀你過去也做一次講座?」
「嗯。」
「定在哪一天?」
「大概五一假期后。」
……
兩個人又說了一會兒,祁白嚴看時間不早,落下一個晚安吻,「睡罷。」
凌晨兩點,祁白嚴已熟睡,唐施卻失眠了。
五一假期祁白嚴回法定寺講禪,唐施跟著一起去,頭一次見到做祁白嚴助手的博士生,姓周,全名周彤,她爽落一笑:「師母好。」
唐施回之一笑。
周彤和唐施一個年紀,研究生畢業后迫於家庭關係工作了兩年,當自己賺了一些錢后,重新考的博士生,是個很堅韌的姑娘。
「您之前叫我找的那本書被人借走了,一個月後才能借到;我用高校資源共享系統聯繫了鄰校的圖書管理員,和他溝通了一下,在n大借了書,大概要過兩天才能到。」
祁白嚴點點頭,「辛苦。」
周彤笑:「先生不用說這些客氣話。」
祁白嚴笑,道:「法定寺藏經閣里有我用的書,有一些多,我列了書單,你先上去找,找不全再來問我。」
「嗯。」
唐施沉默著,什麼也沒說。
祁白嚴和唐施在藏經閣二樓喝茶,祁白嚴正隨意翻講禪筆記,不知看到什麼,對唐施笑道:「『精微淵深,峻極於天』。」
唐施也想到二人緣起,也想到這句評價,二人相視一笑。
講完禪出來,周彤道:「先生今日講緣,是說人和人都有緣嗎?有相遇之緣,有無遇之緣?」
「是這樣。」
周彤笑道:「那我能做先生學生,佛祖賜予先生和我的緣分一定不淺。這真是我的福氣。」
祁白嚴很是滿意這個學生,聞言笑道:「福氣是相對的。」
唐施心裡一酸。
待周彤告別,兩個人去取車,祁白嚴牽著唐施的手慢慢走,察覺到唐施興緻不高,摸摸她,「研究工作是不是太多了?」
唐施抱住他,心裡酸得想哭。
祁白嚴抱抱她,「怎麼啦?」
唐施問:「我們之間有很多緣嗎?」
祁白嚴以為小姑娘有些悲春傷秋,想想這一路的日子,柔聲道:「你是我這一生最大的緣。」
唐施原本還有些吃醋,聞言忍不住笑了,心裡甜滋滋的,「嗯,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