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風頭
傅老爺見林院士癮犯了有些愁,在座的就只有他和師爺有點兒墨水。
若是他去接了林院士的上聯,林院士說對得不好豈不掃面兒。若是說對得好,他堂堂一縣之長去爭那玉佩,實在有失身份。
師爺似乎看出傅老爺的心思,連忙來圓場。
「香波滿斗,瑞煙籠罩碧琉璃。」師爺思索了片刻,給出下聯。
林院士像是喝高了,扭頭看了看師爺,思索了一下說道:「還算工整,就是不夠大氣,還有那麼點不合情境,還有誰願意一試的?」
師爺是急得跺腳,怎麼給了台階不下呢?
三娘看了看天上那輪明月,月亮周身起了一層薄薄的蘊,給了個下聯:「靈胥未泯,祥瑞普降河安城。」
一旁坐著的吳先生愣了愣,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扭頭一看,真是三娘開的口。
席間的眾人都朝三娘望去,然後又瞧瞧林院士。
林院士捋著鬍鬚仔細品了一下:「嗯,對的公整,樸實易懂,也算合情合境。」說著,他將手裡的玉佩拎了拎:「說到做到,這玉佩歸你了。」
他嘴上說著話,眼裡卻四處搜尋沒有焦距,估摸著還沒找到是誰開的口。
三娘從座上起身,行至林院士跟前,福身行禮:「先生.……」
先生?林院士愣了愣:「你是?為何喚我先生?」
三娘抬起頭,沖他笑了笑:「回先生的話,晚輩乃是傅家的三小姐傅瑤生,吳先生是晚輩的恩師,您自然也是晚輩的先生了。」
林院士望著天花板沉思,好像在想傅家三小姐到底是哪一個,想了半天突然道:「我聽慕雲說起過,三娘是吧?……嗯,確實是個乖巧的孩子。」他便把玉佩放到了三娘手中。
慕雲是吳先生的名兒,三娘收了林院士的賞,又道:「三娘謝過先生.……」
「傅衡啊,你這個女兒倒是知書懂禮。」林院士哈哈道,邊說邊回到座上去了。
傅老爺則推辭:「林院士說笑了,三娘是誤打誤撞,當不得這四字。」反正就是些客套話。
老太太很是高興,林院士在河安甚至南淮州郡聲望頗高,他誇三娘就等於是誇傅家之女。
「咱們傅家的姑娘一向乖巧,加之吳先生這些年的悉心教導,也算是知書達理的.……」老太太一邊自誇一邊還不忘把吳先生拉出來吹捧兩句,林院士聽了自然受用。
三娘出了堂屋的門,就聽不見老太太後面又說了些什麼。左不過是吹噓之詞,林院士身邊那麼多高門子弟,現在又要到京中任職,老太太還不是想在這上面挖條路出來。
何氏瞅著三娘的走出去,心裡暗罵搔.貨,真是會出風頭。
「可不是嘛,我家靜嫻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不比三娘那丫頭差,方才要是靜嫻去接,定是比她對得好。」
何氏自來不會說話,林院士聽著不爽快:「既然不差,為何方才不來對我那上聯?」
傅靜嫻在皺著眉,煩何氏太多事。
老太太連忙救場:「林院士再用些瓜果。」說著忙削了個蘋果遞到他手裡。」
好在林院士是個不拘小節的人,接了蘋果吃起來,方才那點事也拋到腦後去了。
老太太這邊賠了笑臉,那邊瞪了何氏一眼,細聲道:「少說兩句,沒人當你啞巴。」
傅老爺也厭惡的瞅了何氏兩眼,她登時來了火,奈何這場合又不好發作,她只好坐在那裡悶悶不樂。
回到座上,三娘將那玉佩拿給吳先生:「我看院士他是從懷中取出的,估摸著不是尋常的飾物,還是交給您吧。」
吳先生卻笑著搖頭:「也算不得太貴重,相國家的公子上個月前來拜訪時送的。他既然給你了,你就收著吧,給你倒是比給旁人強。」
三娘還是覺得不妥,何況送禮的還是相國家的公子:「既然如此,三娘就更不能收了,既然是相國家的公子給的,代表的就是相國大人。」說著就要塞給吳先生。
「你這孩子真是難纏,我那夫君的脾氣誰都知道,當年他還把賢王送他的玉如意賞給了門下弟子呢。相國大人與他是舊識了,他那性子人家也清楚得很。」
三娘難得聽到有人提起賢王這個人,吳先生也是口無遮攔,在大鄴,賢王這個人幾乎是禁談。
相傳他與當今聖上為了奪嫡自相殘殺,后不知去向,自古成王敗寇,多半是被絕殺了。
吳先生似乎發覺自己口誤,環顧四周,見大家都在賞月閑談,才鬆了口氣。
「意思是院士他常做這樣的事么?」三娘故意忽略別的不談,撿這個來說。
「可不只是常常了,但凡是有宴可赴,他就必定出題。上回有個米販商人,他兒子考中了秀才,非要請咱們去赴宴。席間不是商販就是尋常百姓,他居然問人家《六韜》簡論,好在那商販的兒子也在場解了圍,否則真有些損人家面兒。」
《六韜》是先秦時期黃老道家典籍,講的是軍事政論,屬兵書一類。莫說尋常百姓了,就是書院里那些個學生也不一定就精通。
三娘則抿著唇笑,吳先生見三娘這般,也跟著發笑。
月上正頭,賓客漸漸散去了。
秋姨娘過來同三娘道:「不早了,咱們回吧。」
她今兒也確實呆得久了些,主要是吳先生在,她這個做學生的陪一陪也是應該的。
「先生,那學生先行告退了。」三娘起身沖吳先生行禮。
「去吧,往後不論誰替了我的班兒,你都不能荒廢學業。」
三娘道是。
路上沒人掌燈,三娘同秋姨娘摸著黑回去。剛走到距流芳苑數米處的小道上,前院那邊又傳來一陣驚叫聲。
然後是一堆的嘈雜之聲。
「你先回去,我過去看看。」秋姨娘道,急匆匆的又朝堂屋那邊去了。
三娘自行回屋睡下,一覺到天亮。她手扒了扒身後,發現沒人,才驚覺秋姨娘昨夜沒回來。
她仔細回憶了一些,想起傅老爺這個時候好像病了幾日,沒想到卻是在中秋夜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