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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化目傀儡術

  不過一會兒,沈望山便帶著兩個小糰子來了。


  跟著他一起來的,除了白芷和裴隱真以外,還有抱著胳膊一臉傲嬌的秋明淵。


  自西峰潭一戰之後,秋明淵因為受罰罷了職務,現在基本上就是大閑人一個。


  沈望山前一步掀開了帘子,後腳如如和意意就走了進來,歡喜的朝龍皎月喊道:「龍姐姐!」


  龍皎月左右看著這兩個小糰子,尤其是如如。可她這樣不著痕迹的偷撇了好幾眼,也沒有覺得如如和以前有什麼不同。


  沈望山似乎心情很好的樣子,眉宇間之前的戾氣與疲倦一掃而光。白露見師叔們來了,甜著嗓子喊了兩聲師叔好,便退了出去。


  他坐在龍皎月床頭的椅子上,關切的朝她問道:「感覺可好些了?」


  白芷緊跟在秋明淵的後面,掀了珍珠帘子,進來也是朝龍皎月一笑。


  裴隱真背著藥箱,龍皎月搖頭,朝沈望山笑道:「沒事,已經好多了。我是覺得,再過幾日就可以下地活動活動了。」


  沈望山和藹親切道:「你自是覺得無恙,可這身體當然是要看裴長老怎麼說了。」


  裴隱真過來,放下藥箱,給她懸絲搭脈,手指搭在紅線上,過了半響,才慢吞吞的收起紅線道:「嗯,倒也是已經大好了。」


  龍皎月殷切點頭。這身體好了,她就能蹦噠回仙姝峰清雅軒等魔尊大駕光臨了~

  她想了想,還是說道:「剛剛白露給我說,她在這浮雲閣上,看到了一個魔族。」


  此話一出,滿座皆靜。沈望山慎重道:「魔族?竟然敢來長流聖地?還上來浮雲閣?」


  秋明淵明顯不信,只說道:「怕是小孩子眼花了罷,這長流畢竟是修真重地,哪裡是一個小小魔頭想來就來想去就去的?」


  哼,什麼叫小魔頭,要是紅眼病聽到了你秋明淵這句話,非得跟你大戰三天三夜以駁回你看不起一代魔尊的狂言傲語。


  其實龍皎月並不像把魔尊的出現告訴給這兩位世尊,只是聽白露說那凌雲霄想要吃了她,她倒是有點擔心白露的安危,想讓幾位世尊加強警惕,那凌雲霄來仙姝峰沒事,可若是去了其他地方,傷到了別人(白露),那就不好了。


  縱使幾位世尊加強了長流的御魔結界,魔尊也進的來,只不過是多花點功夫罷了。


  想來他魔尊的天下大計尚還在襁褓里,如今過了這麼久,也沒見到雛形。這世間還是一樣的世間,人魔照樣不兩立,修仙世家和魔族妖裔照樣打的死去活來。


  沈望山思索了片刻,見龍皎月沒有絲毫猶豫的樣子,似乎有馬上就要回去布置下去加強御魔結界的意思。但是他還是繼續和龍皎月閑聊了幾句,說了些龍庭龍宗主在水鏡中關切她的話,最後再三囑咐她務必按時吃藥,才告辭匆匆走了。


  眼瞅著沈望山走了,裴隱真先是背著藥箱繼續熬藥去了,白芷和秋明淵也跟著要告退。龍皎月靠在床頭,只朝秋明淵道:「世尊,請留步。我有些話要同你說。」


  白芷看了她一眼,果斷退了出去。秋明淵留了步,眼看著四周沒人了,只蹙眉道:「什麼事,非得要偷偷摸摸說?」


  他又思慮片刻,猶豫說道:「你好歹是龍庭未出閣的小姐,我又沒娶家室,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也該避避嫌。」


  龍皎月慢悠悠道:「是關於沈世尊的事情。」


  秋明淵卡了卡詞,乾淨利落道:「說。」


  龍皎月凝了神,只斟酌著說道:「你近來,可覺得沈世尊與往常有什麼不同么?」


  秋明淵一聽到她說這話,臉色分外平靜,只說道:「哦?你覺得有哪裡不同嗎?」


  龍皎月看他這樣子,竟然是臉上一分波瀾也無,知曉他肯定是知道些情況的。她輕聲道:「如如在西峰潭下殺了一個紅衣女妖,你可知道?」


  秋明淵側目看她許久,才說道:「如如?你可知道如如到底是什麼身份嗎?」


  秋明淵嘆了口氣,看著龍皎月等著下文的眼神,只神色複雜道:「你所說的事情,我們都是知道的。西峰潭下,他救你心切,如如便失手殺了紅綾女妖。天下化目傀儡為一派邪術,但用的好,卻是一個門道。這普天之下,在化目傀儡術方面的造詣,只要望山說第二,那便沒人敢稱第一。至於為什麼如如和意意不能殺生。」


  他只隱晦的說道:「如如和意意,並不是做出來的紙偶,她們曾是活生生的人。」


  龍皎月驀然呆住,曾經是活生生的人,難道是沈望山殺了兩個小孩子,才做出了這巧奪天工的一對絕世傀儡?

  龍皎月啞然道:「不會吧?難道是沈世尊.……」


  秋明淵看著她那表情,頓時就不爽道:「你別多想,望山不是那種人。」


  看著龍皎月半信半疑的表情,秋明淵只得將其中原委娓娓道來:「如如和意意,是望山的弟弟和妹妹。望山少年時天資聰穎,纈草隻身拜入長流,只修一門化目傀儡術,就是為了自己這對年幼時便因病夭折的雙胞胎弟妹。當年化目傀儡術只算旁門左道,望山只修得這一門傀儡術,往日里在師門之中沒有少受非難。」


  龍皎月聽到這話,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她想起那平日里溫柔和藹的沈望山,在許多年前,那個文質彬彬瘦瘦弱弱的少年,背負著無數人的質疑,受著同門的排擠,只為了修的一門鬼術挽留自己因病夭折的幼小弟妹。


  秋明淵看著她的表情,只說道:「當初望山只修化目傀儡術,引得無數同門側目,更是有人四下宣傳說他是鬼迷心竅。那時候你們龍庭的家主,也就是你龍皎月的祖父對他青眼相加,不僅要同他定下姻親,還力保他坐上三司殿世尊的位置。只是你祖父膝下無女,於是這婚約便落在了你的頭上。」


  秋明淵看著她,只輕聲道:「如如和意意不是一般的傀儡,至於她們為何不能殺生,殺生之後又有何種後果,這世間沒有以魂成傀的先例,既然連望山都沒有個準確的答覆,我們更無法得知。」


  龍皎月被秋明淵這樣一說,這些未知的陳年往事佔據了心頭,一時竟想不出該說些什麼。秋明淵繼續道:「望山沒有說如如殺了紅綾女妖,也是怕被有心人拿去宣揚。他私底下同我們說過,如如殺了生,後果未知。若是他有何異常,就要我們殺了他,以防萬一。」


  龍皎月顫了顫,只說道:「比起沈世尊的性命來講,那為何不殺了如如?」


  她想起那個小糰子歡笑甜膩的樣子,心裡一陣掙扎。可相比沈望山的性命,如如到底只是一個魂魄,如果只能保全一方,她更寧願保全沈望山。


  秋明淵涼涼笑道:「你以為我不想?若是有機會.……」


  他的話只說了一半,又嘆了口氣:「已經過去了大半月,我看望山也沒有什麼異常。只上幾次看見他眼裡冒出黑芒,他也同我說是察覺自己時不時會失神。你以為本尊的眼力不好么?你以為望山如今這樣沒日沒夜的批著長流的大小事務,都是為何?他是在怕那個不可知的後果來臨時,能走得……能讓長流的事物都有條不紊,門下的諸位長老們都有足夠的時間去選出下一任的世尊。」


  龍皎月黯然道:「那我們現在只能幹看著嗎?」


  秋明淵道:「或許如如殺了生,後果並沒有那麼壞罷。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希望這寄存了魂魄的化目傀儡,犯戒殺生之後,並沒有那麼嚴重的後果。」


  秋明淵走之後,龍皎月獨自坐在床上。


  白露進了門來,看見龍皎月坐在床頭,黑色的髮絲從她的額頭滑落,掩住了半邊臉龐,那明亮而漆黑的眼睛,在那白凈的纖細臉龐上,在睫毛的虛掩下,望向窗外的滿樹白雪。


  白露察覺龍皎月的心情似乎有些低落,只走過來,老老實實的坐在她床頭,沒有說話。


  雖然不知道秋世尊剛剛單獨留下時和師傅說了些什麼,但師傅的神色似乎真的很憂鬱,這個時候她還是不要去打擾師傅好了。


  龍皎月來這個世界這麼久了,第一次感受到作為布局者,卻身在局中無法看穿謎底的無力。


  她無法將這裡的人再看做無關緊要的人,他們的喜,他們的怒,他們的悲,身處於他們身邊的龍皎月,都可以感同身受。


  白露坐在床頭,安安靜靜的看著龍皎月的側影。她的睫毛輕輕的顫抖著,那雙至美的眼睛在光影中閃動著攝人心魄的鱗光。


  龍皎月轉過頭來,看著白露。面前的小白露有著圓潤的小臉蛋,上面一雙大圓杏眼濕漉漉亮晶晶的。這曾是她筆下瑪麗蘇白蓮花的女主,但此刻,她是龍皎月的徒弟,她是被白露全身信賴的師傅。


  白露看著她回過頭來,從凳子上下來,站起來靠在床邊,突然伸手抱住了龍皎月的脖子:「師傅怎麼了,師傅不高興了嗎?」


  被這小小的軟軟的身子給抱著,龍皎月輕輕的嗯了一聲,只說道:「師傅沒事。」


  白露抱著她,只像個小大人一樣認認真真的說道:「師傅要是不開心,就告訴白露。白露不會笑,也不會告訴別人的。」


  龍皎月被她逗得一笑,只把頭放鬆下來,擱在她的小肩膀上。


  你這個小糰子,總是這樣善解人意可愛無邪,說出來的話明明是童言無忌,卻總是能戳中師傅的心裡,真是讓師傅拿你沒辦法。


  龍皎月在靈藥殿躺了幾天,之後便陪同白露下了山。


  出靈藥峰的那一天,浮雲殿外侯了一大群弟子。龍皎月這初見嚇了一跳,再一看裡面的諸多面孔是那日看著她與原重陽一戰時跑龍套的弟子,還有仙姝峰的眾位弟子。


  龍皎月剛一出門,門外兩邊仙姝峰的弟子便穿著白藍色的校服,異口同聲齊齊喊道:「師傅!」


  裴隱真捋著花白的鬍子,笑道:「你看看你門下弟子可真是擔心你,天一大早便來這裡候著了。」


  龍皎月看那些弟子看見她時熱烈盈眶的模樣,轉念便明白了。以往她當上仙姝峰掌門的時候,靠的是龍庭的滔天權勢和沈望山的裙帶關係,這一幫弟子們又是白芷大師姐的一等一fans,自然是不服她。


  而那日在長流白玉石階操場,她不僅展現了她作為了龍庭嫡女的強勢引雷決,更是在關鍵時刻(為長流弟子)用手中的雷霆擋下了原重陽的光劍,突出了她作為長流掌門關懷弟子的品行,敢情這些弟子自那一戰打心底認可她了,難怪會全都上來迎接她。


  龍皎月拿出一副矜持的掌門模樣,淡淡揮手道:「嗯。」


  這動作一做出來,她自己都覺得傻。


  白露跟在龍皎月身邊,只朝她甜甜笑道:「師傅你看,師姐們看到師傅沒事,都很高興呢!」


  龍皎月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你是來得晚只看到這同門友愛的一幕罷,若是來早些,就能看到師傅在這仙姝峰與諸位師姐們明裡暗地的撕逼大戰,師傅以前在仙姝峰可完全就是個花架子。


  回了仙姝峰后,龍皎月站在那滿地白雪裡,抬頭看那沿著一路點燃的宮燈。


  竹舍小徑被她的結界撐著,地上沒有一粒雪。只有兩旁的竹枝上,掛著星星點點的宮燈,上面的燈籠上倒是有些積雪,映的燈籠里的螢石更是顯得淡綠。


  白露見龍皎月在路上走著,大著膽子,伸出手來,牽住了龍皎月攏在袖子里垂在兩邊的左手。


  她的手又小又軟,指甲剪得圓圓的,如蔥尖一般嬌嫩,還發著一點微微的紅。龍皎月見她大著膽子來牽自己的手,笑了一笑:「哪裡有徒弟牽師傅的手的?」


  她反手握住白露的手,十指緊扣,當是牽著個不懂事的孩子,牽著她在竹舍小徑上慢悠悠的走著:「你的手怪涼的,改日得多穿些衣裳。」


  白露的心在胸腔里一陣跳,又是竊喜又是緊張,只壓低了聲音小小的軟軟的說道:「哪有,師傅總覺得白露冷,可是白露還覺得熱呢!」


  龍皎月一笑,只說道:「別多說,反正著涼了,惹了傷寒,就要喝葯。這個你自己做主,到底是多穿衣裳還是多吃藥。」


  白露吐了吐舌頭,巴不得兩隻手都去牽住龍皎月的手,她只仰著頭軟軟道:「哼,才不會讓師傅得逞呢。」


  龍皎月不以為然的搖頭一笑,又抬頭看了看那竹枝上掛著的宮燈,那鋪天蓋地的冰雪世界里,她突然出聲道:「師傅記得,再過幾日,該是年關了罷?」


  白露點頭。


  龍皎月輕聲道:「你想不想家?」


  白露暮然一呆,半響才說道:「白露拜了師傅做師傅,須得學成才能回皇宮。而且,哥哥他們.……」


  她有些黯然,只說道:「白露很想父皇和母后,可如果白露回去了,因為白露和哥哥們的關係不好,幾位母妃都會很頭疼的。」


  龍皎月一笑:「這樣說來,還是很想家嘛!」


  白露有些害羞,不說話了。龍皎月看著她,說道:「過年就是要大家聚在一起才好,小白露想自己的父皇母后,師傅也想龍庭里的家人,所以,今年大家一定要聚在一起過。」


  白露抬起頭,朝她吃驚的說道:「師傅是讓白露在長流過年夕嗎?大家聚在一起,聚在一起的話,可是父皇和母后是不能出皇宮的啊!」


  龍皎月順了順她的毛,只笑道:「過幾天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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