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不是冤家不聚頭
在回龍庭的路上,白芷心情顯得甚是好。
除了那一聲驚喜的皎月略顯親昵,這一路上白芷並未表露出一分親近的樣子,那聲喜不自勝的呼喊如同鏡花水月一般,轉瞬便消失不見。
她的笑容溫柔和親和,只帶了一分往昔的沉靜,說道:「那個山是個迷陣。我走在最前面,你走在中間,如如師姐,意意師兄都在你後面。我靠著那寒雪劍的光一直往前走,卻看到如如師姐和意意師兄竟然在我前面,直直的朝前走。我剛想回頭叫你,一轉身,你人已經不見了。」
龍皎月聽她這樣一說,頓時毛骨悚然,這迷陣實在是邪門。
白芷又含笑說道:「所幸我叫住了兩位師兄師姐。眼看四面漆黑,洞內危險也未可知。她們便同我一起從山洞中退出來,再商討如何尋到你的法子。」
龍皎月點點頭,對白芷這番臨危不亂的舉動表示贊同。白芷繼續道:「而後便是遇見了那位戴面具的公子,他說也是來此鍾武山中尋人,於是我們便同他一起尋找你和那位小姑娘。而後我們看到有雷霆劈開了一條山道,我們便沿著進去了。」
看來白芷還不知道夏若花的身份。龍皎月繼續問道:「你們不怕面具男是心懷不軌的歹人嗎?」
畢竟這年頭戴著個青面獠牙的面具四處亂晃的人,估計也沒幾個善茬吧。
旁邊意意連忙接嘴說道:「龍姐姐你不知道,我和如如一看那個公子就知道他是個好人。」
龍皎月一聽這兩個小白麵糰子竟然大言不慚的以貌取人,立刻心中一聲卧槽。
得了,難道在你們兩個小天真的眼裡,壞人臉上都是刻著壞人的兩個字嗎?光看外表能判斷個什麼?那你們這兩小傢伙看我是不是好人?我可還是身懷噬心魔蠱的魔族姦細呢!
回到龍庭之後,闊別三年已久的龍宗主還是一樣的精神抖擻,虎目鷹眼,見到龍皎月規規矩矩的上來喊了一聲爹,不怒自威的臉還是露出了一分欣慰的樣子,拉下了不苟言笑的殼子,長吁了口氣:「月兒好歹是長大了,懂事了許多。」
轉頭他朝著白芷上下打量了幾眼,算是溫和有禮而不*份的用家主語氣說道:「你既是月兒的弟子,又是月兒的道友,也該當是我們龍庭的貴客。月兒年紀小,脾氣大,吾聽望山說你在山上甚是照拂於月兒,於情於理,說我們龍庭必會是禮待與你。若是不嫌棄,在府上暫住上幾日,吾讓下人領你去廂房休息,晚上再赴夜宴,白姑娘意下如何?」
白芷溫文爾雅彎腰回禮道:「龍宗主的心意,那晚輩便不再推辭了。」
龍庭跟往昔一樣,富饒堂皇。這偌大的世家之中,跟龍皎月離開時簡直一模一樣。藍夫人拉著她說東說西,大多是在山上過得如何,有沒有受人欺負,龍皎月如今脫了原著既定結局的籠子,瀟洒自在的回了老家,走路都一蹦三尺高,對她那些絮絮叨叨的關心也樂得回答。
哈!如今男主已經擺脫了入魔的命運,女主也跟著她家小侍衛跑啦~整個仙俠之夏若花里,就是我龍皎月辛辛苦苦好幾年,一夜來到解放前的幸福日子啊!
現在我頂著龍皎月的殼子,已經告別了最後被萬箭穿心的大結局,迎來了屬於我秦菊苣的黃金時代啦!
幾日下來,龍皎月整天除了練功之外,便在府上過上了閑來無事就遛遛鳥逗逗狗的紈絝子弟富家生活。
每當她渴了餓了,只需嚷嚷一聲,便有急匆匆的侍女提著裙擺,小心翼翼的給她捧上最新鮮的時蔬水果。
龍皎月練完功,往那湖心水軒的涼亭美人靠上一躺,幾位指白如蔥尖的侍女便齊了幾雙手給她按摩上來,旁邊的仕女給她剝好荔枝,把那晶瑩剔透的果肉往她嘴裡送去。
龍皎月只吃著荔枝,一臉飄飄然的低吟道:「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
幾位侍女皆是鶯鶯燕燕吳儂軟語道:「好詩好文采,小姐真是吟的一手好詩。」
旁邊兩位侍女掩唇低笑,龍皎月被那幾雙手按摩著,舒服的快要升天了,只覺得從頭到腳都是說不出的舒坦。這小資生活,這龍庭小日子,這就是本菊苣想要的終極幸福生活啊!
剛說著一騎紅塵妃子笑,便有一抹白影飄然掀開了水汀的白紗簾。白芷只在旁邊的美人靠上坐下,望著龍皎月,像是嗔笑道:「如如和意意回了長流,我們已在此處停留多時。不知道掌門是準備待到什麼時候才要回長流。」
龍皎月躺在美人靠上,旁邊婢女退下。她只爽歪歪愜意一笑:「先讓我過幾天這瀟洒的日子,再說不遲。」
如今我秦菊苣已經憑藉我自己的大智慧解決了男主和女主,還不能讓我先緩一緩嗎?
白芷看她那懶洋洋的樣子,半是好笑半是嗔怪:「你倒是樂得安逸。長流門規須得戒色劫貪,不得好逸惡勞荒廢.……」
龍皎月眯著眼看那從白紗中灑下的陽光。自由而快活的日子總是短暫的,她身上的噬心魔蠱,哪裡會讓她全然的放鬆下來?她也不過是在這血語珠未曾融化的幾個月里抓緊時間享受一下罷了。
想著想著,龍皎月出聲問道:「白芷,若是你以後不再修道,你想要去做什麼?」
說罷,她突然瞭然的笑了一笑:「不對,你若是不再修道,必定是要嫁人的。那你肯定是會嫁於一方英豪,做一個高府夫人,哈哈。」
白芷看著她,突然轉過頭裝作無意的去看那紗簾之外的水面,臉色有些緋紅:「我不會嫁人的。縱使以後不再修道,白芷也不會再嫁人。」
龍皎月啊了一聲,只朝她轉過頭來,好奇道:「為什麼?你們齊雲府必是要給你指一門好姻緣的罷。」
白芷的臉色有點發紅,她只壓低聲音道:「什麼為什麼不為什麼,不願嫁便是不願嫁,哪有什麼為什麼。縱使是父親的命令,白芷也不會嫁人的。」
龍皎月哈哈一笑,往桌子上拿了顆葡萄想要塞進嘴裡,想了想,她還是剝了皮,一點點的撕下青色的表皮,露出晶瑩剔透的果肉,才一臉滿足的放進嘴裡:「不願嫁啊?我猜白芷你肯定是覺得世間男兒都配不上你,要不就是你心中有了喜歡的人!」
白芷只覺得臉上發燙,只壓低聲音慌張道:「沒有,白芷只是不願意嫁人,你莫要再取笑於我。」
龍皎月嘿嘿一笑,揶揄道:「莫要不承認嘛,告訴我是哪家的男兒這麼出色,竟能得了咱們白芷大師姐的芳心~」
她望著龍皎月,禁不住露出一點小女兒的憨態,連耳根都輕輕的染上一抹粉紅,宛若玉雕的臉上一陣飛霞:「你若是再說,我可就生氣了。」
龍皎月見她這般羞澀,不由得一個鯉魚打挺的坐了起來,吃驚問道:「不是吧,看你這幅模樣,難道還真的是被我猜中了?」
白芷站起身,臉上一陣飛霞,心中跳的極快,反倒怒氣沖沖的模樣,紅了耳根慌亂無措的垂了眼睛:「白芷告退!」
說罷便起身,拂袖走了。
龍皎月不知道這嬉笑話哪裡惹惱了她,連忙收斂了臉皮,伸手想去拉她,一邊嚷嚷著:「別生氣嘛白芷,白姐,白姐姐!我錯了,我錯了!你別走啊!」
可白芷竄的極快,不過眨眼間便出了涼亭。龍皎月鬱悶的坐回美人靠,只吶吶道:「她反應怎麼這麼大啊?」
她摸了摸下巴,做深邃思索狀:「這不科學啊,難道白芷真有心上人?」
她嘆了口氣,想起白芷那溫柔如水的模樣,不由得搖頭。嘖嘖,那心上人可真有福氣,白芷這麼漂亮,又溫柔,出身也好,真是沒有一點可挑剔的地方。要是本菊苣是她那心上的漢子就好了,娶這樣個老婆,真是笑都要笑醒。
不過就算我若是男的,白芷也不一定能看得上我啊!
白芷一股氣像是逃得回了自己住的廂房,坐在梳妝台前,抬著手撫上自己的臉。
那臉已然是白玉紅霞,她顫著手,撫著自己的臉,顫著嘴唇,只緩緩的低下了頭。
心上人,心上人。
若是世人皆知她是仙姝峰大弟子,而龍皎月卻是仙姝峰的掌門,她怎麼可以對自己的掌門存了不軌的心思?
更何況,龍皎月還是和世尊有著姻親,龍皎月肯定有一天會嫁給世尊,成為長流的一代世尊夫人。
她的身份只是西北齊雲府的一個二小姐,又只是長流的首席大弟子。可如果,如果世尊死了.……如果她坐上世尊的位置……
白芷突然顫了一顫,那個念頭在她心中只不過曇花一現,她想也不想的揚起手,反手給了自己一個耳光,清脆的響聲在寂靜的屋子裡格外響亮。
白芷啊白芷,虧你枉讀多年聖賢書,虧你多年受盡世尊與掌門的厚愛,虧你多年恪守清規戒律,你怎麼可以起如此歹毒之念?
那白玉脆弱的肌膚上,一道五指紅印落了上去。那雙溫柔的黑眸里,終於淌下冰涼如水的淚。
之後幾天,白芷一直躲著龍皎月,連門也不出。龍皎月去了兩次,反倒吃了閉門羹。她倒不知道她為何生這麼大的氣,只得整日里除了練功便在白芷住的院子里閑逛,希望能偶遇白芷,同她好好道個歉。
龍宗主關心愛女的成就,又存心想考驗一下外戚六叔的教學能力,便在某一日空閑里,把那癱在美人靠上的龍皎月給叫了來,親切的指著那浩瀚無波的水面,和藹問道:「這些年裡你可有所成?今日倒是給為父看看,你六叔都教給了你什麼。」
龍皎月恭恭敬敬道:「嗯。」
她也並未使全力。瞅著遠處那滔天的聲浪,龍宗主竟是十分滿意:「看來這三年裡你上長流修身養性,術法大有長進,為父很是欣慰。」
龍皎月這幾天雖然在苦練,但九天引雷訣須得長時間的苦修方能細入精髓。龍皎月練這半個來月里,倒是跟沒有長進一樣。
六叔在她離開長流時,對她以及她所使出的九天引雷訣的評價是:「不入流!簡直是辱沒了龍庭的臉面!教了三年教出你這麼個廢物!這雷霆拿去嚇唬三歲小孩子吧!」
龍皎月還以為龍宗主看到那天邊滾雷,一定會說一句,你這雷霆拿來炸魚還不錯,除魔衛道簡直痴心妄想的一系列打擊人的話。
沒想到爹竟然如此欣慰,龍皎月不由得挺直了脊樑,力求表達一種刻苦努力謙卑上進而低調的成熟氣質。龍宗主遙望著那水浪起伏的湖泊,突然靜靜道:「月兒,以前是爹不對,爹不該那樣強求你,讓你去做不喜歡的事。」
不喜歡的事情?以前的龍皎月是個叛逆少女,她那不喜歡的事情可是多了去啊!
爹!親爹!敢問你這句話是說的把我送上長流並且讓我嫁給沈望山世尊的事情嗎?你這感嘆沒頭沒腦,你這話我真沒法接啊!
看著龍皎月作一片沉默是金的模樣,龍宗主遙望著那片湖泊,眸光浮現一絲欣慰:「聽聞前些日子你落於鍾武山下,用九天雷霆轟開了鍾武山,順帶還殺了一位危害一方的邪魔。為父很是為你自豪。」
龍皎月一聽,就知道這肯定是白芷把功勞全推到了自己的身上。她辯解不得,只淡淡的恭敬道:「除妖衛道,是我們龍庭的職責所在。」
龍宗主不由得看她一眼,目光如炬,盡顯銳利精明之態。龍皎月說完這句淡淡的總結,龍宗主便回過頭來,朝她上下打量數眼:「聽說榮山西峰潭下的魔族結界封印鬆動了,長流派下了化目世尊去降妖,咱們龍庭也該是出一份氣力的。如今你也快要及笄的時候,指不定那日成了龍庭的宗主,總是該慢慢樹立點威信,才能鎮得住龍庭下面蠢蠢欲動的人。」
榮山除妖?化目聖尊?爹,你想讓我和沈望山在除魔的時候培養感情就請直說好嗎?
龍皎月只想用一句我不去來結束這段峰迴路轉的談話。龍皎月可記得,原著的仙俠之夏若花裡面,榮山西峰潭下的魔族結界封印鬆動之後,就是由龍皎月這個魔教姦細做的除魔天團的前線指揮官。在她花樣作死下,才領著諸位同盟師兄姐妹們一起被團滅。
如今她要去了榮山,那可還得了?若是她再作一波死,那除魔天團豈不是又得給她換命?
龍宗主沒有看她,只說道:「你那門下的首席弟子,白姑娘昨日聽說長流派人去往榮山,下午便啟程去追世尊他們了。」
龍皎月呆了一呆,半響才失落的說道:「哦。」
白芷竟然連說都沒有跟她說一聲,便去追著世尊他們去榮山除妖了。或許在白芷心裡,沒有跟我告別的必要吧。
龍宗主斜眼看她,倒是有些詫異:「怎的,你不去追?」
啥?!爹?你說個啥?
龍宗主看著她,眼中有一絲溺愛:「從小你便沒有一同玩耍的伴。你自小脾氣大,沒人敢惹惱你。如今總算是有個親近的人,怎的,你和她置氣了?我看你整日在院子里閑晃,也不知道你做了什麼,才把那白丫頭給氣的門都不出。」
雖然知道面前這個男子並不是自己的親爹,但是龍皎月還是忍不住眼淚在眼眶中打了轉。她真的是想要真心實意的喊出一聲爸爸。但是在這種場合,還是覺得喊爸爸有些彆扭,她只好轉過頭專心的眨了眨眼,把淚逼了下去。
龍宗主看著她,像是逗孩子似得,爽朗的笑了一聲:「望山是你的夫家,白丫頭也同你交好。這下爹是不擔心了,你既是有了長流這個夫家,又有了交心的朋友,那即便爹哪一日走了,也該是了無遺憾了。」
聽了這個夫家,龍皎月心中一陣我屮艸芔茻。
看著龍宗主望著她時憐愛的表情,龍皎月心想這話怎麼越說越像是在立flag。畢竟小說穿眼過,套路見得多。大多數角色一旦說出這種啊,我死而無憾了的話之後,基本就真的死翹翹了。龍皎月裝作不經意的拉下臉,一臉怒氣打斷道:「什麼叫走了走了!我不想聽了!」
龍宗主哈哈一笑:「你若是不想聽,那爹不說了便是。」
他又望著那湖面,只淡淡道:「有什麼誤會,有什麼地方惹到了人家,都是要早早解決的好。越往後拖,誤會就越深,到最後,自己連想要說的話都忘了,那個人也可能再不聽到你的話了。」
他的目光中在湖泊便刮來的涼風中帶著一絲悲涼和遺憾,龍皎月看著他,不由得嘆息了一聲。
看來爹也是個有故事的人啊!
她嘆了口氣,龍宗主這才發覺自己的失態,只收起那不經意流露的悲涼神情,和藹道:「可要為父為你備上馬車?」
龍皎月滿頭黑線道:「我還沒說我要去榮山呢。」
龍宗主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頭髮,粗糙的大手拂過她的頭:「你這性子,為父我還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