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到了

  湯清華看著衛詩影臉上的焦急之色，默不作聲，讓她進到餛飩店裡。


  她還沒坐下，就急急忙忙地說，「我……我……，」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語不成聲，焦急至極。


  「先別著急，慢慢說。」湯清華遞給她幾張紙巾，柔聲說。


  等她慢慢平靜下來，湯清華才了解到事情的嚴重性。


  從寧康醫院回到家裡，衛詩影每天晚上都做同一個夢，四周濃霧瀰漫，男朋友劉文軍在一聲接一聲地喊她，「救我，救我！」


  直到她從焦急中驚醒過來，在黑暗中大口喘著粗氣，驚恐地瞪大雙眼，卻除了黑暗之外，什麼都看不到，可她的耳畔，卻一直回想著男朋友劉文軍的呼救聲。


  更為可怕的是，每過一天，這個呼救聲，就越來越遠，越來越弱。


  她的直覺告訴她，再不去把男朋友劉文軍找回來，他就會再也找不回來了。


  湯清華聽她講完，很平靜地再遞給她紙巾，問道：「你男朋友雙腳腳板上，各有一個紫紅色的瘢痕，是胎記嗎？」


  「沒有啊，」衛詩影很驚愕地抬起頭，「他腳底板上沒有什麼胎記，身上也沒有。」


  這事就奇怪了。


  湯清華在心裡嘀咕著

  「你去找他的那個地方，到底是個什麼地方？」他只得問另外一個問題。


  這個事，衛詩影在寧康醫院裡，與湯清華單獨相處的時間都很短，根本就來不及詳細描述，現在聽湯清華問起，皺著眉頭答道：「我不知道，似乎跟我們這裡，沒有什麼區別，可就是怪怪的，如果不是這種股怪怪的感覺，肯定會認為就是我們這裡。」


  在衛詩影的描述中，那裡也是都市，跟現在所在的都市，無論是布局，還是建築，都一個樣子，可是那裡就像是在鏡子里似的，看上去很怪怪的。唯一不同的，那裡沒有人，看不到人，不知道她是沒看到的，還是沒碰到，反正就是一座空城似的。


  她一共去過四次，每次都是大霧瀰漫，大霧裡面，總是有各種奇奇怪怪的聲音，她在夢中，能聽到男朋友的呼救聲，可真到了那裡，就什麼都聽不到，跟男朋友之間，什麼聯繫都沒有。最後一次去那裡，她找不到男朋友，也找不到回來的途徑，就要迷失在那裡，還是那股不知哪裡來的香味兒，才讓她找到回去的途徑，不然，可就真的再也回不來了。


  這是去過那裡的實地感受，湯清華聽到的，與他遵從圖書管理員地影老師所指示的，閱讀但丁的名著《神曲》，想象得到的情景，又完全不同，似乎完全就不是同一個地方。


  湯清華放棄深究這個問題，轉而問她：「怎麼去哪裡呢？」


  「我也不知道，不明白，」衛詩影搖著頭說，「我前幾次都是強烈想去找回男朋友，就在似睡非睡的時候，就去到那裡，就像是做夢一樣，當看到周圍的一切時，你根本就不知道是怎麼來到這裡的，也不知道是在做夢，只有醒轉過來，才知道是在做夢一樣，可又那麼真實，那麼真真切切。」


  衛詩影邊說，邊比劃著雙手，臉上的焦急之色，愈加濃郁，湯清華想起曾經看過的一部電影，《盜夢空間》，琢磨著那個地方，難道就跟電影里的一樣，只是一種夢境空間？

  這個想法，加上衛詩影的焦急央求，還有劉文軍躺在病床上的空殼軀體，他媽媽雙眸中的悲傷，讓他無法拒絕，剛剛有這個念頭，廚神系統的聲音在他耳朵深處響起：「你可想好了，真的要去那裡？」


  「你是不是知道那個地方？」湯清華反問。


  廚神系統沒有回答，重複剛才的問題：「你真的要去那裡？」


  湯清華深吸一口氣，珍重其事地答道，「是的。」


  耳朵深處一片沉寂，像是廚神系統在沉思，良久之後，廚神系統的聲音才再次響起，「好吧，這是你的選擇，這是你要走的路，記住一點，不要去深究太多，當你分辨不清真實與虛幻時，閉眼，塞耳，捂鼻，住嘴，靜心，看著內心的這個指南針，遵從本心的指引！」


  話音剛落，湯清華透過天眼看到，在他的內心深處，有一個小巧的指南針，其實不是指引南北方向，而是指示他的方位，他所在的方位。


  在「看」到這個心靈深處的指南針時，他就明白如何使用，也理解到廚神系統的叮囑，閉眼，塞耳，捂鼻，住嘴，靜心，其實就是閉塞五感，清靜六根，也就是佛家所謂的眼耳鼻舌身意，屏蔽接受外界的各種信號，靜下心來，遵從本心的指引。


  當他點頭答應下來，衛詩影緊盯著他，臉上的焦急，一下子就舒展開來，雙眼瞬間就溢出兩顆豆大的淚珠，滾落下來，隨後就像是斷線的珍珠，一顆接一顆往下掉落，哽咽著連聲道謝。


  湯清華正色說：「雖然你曾經去過那裡，比我有經驗，不過鑒於你曾經差點就迷失在那裡，我們這次一起去，你必須聽從我的指揮，不能自作主張。首要的原則，是確保我們自身的安全，這一點你可以理解吧。」


  衛詩影點點頭。


  這一點當然不難理解，她的男朋友劉文軍，已經迷失在那裡，兩人甘冒大險重入，目的當然是找回劉文軍，可是，如果兩人自身難保，陷身在那裡，自然也就無法找回劉文軍。


  孰為本，孰為末，自是一目了然。


  到底要做哪些準備工作，湯清華也沒有任何指引，衛詩影也是一無所知，兩人商議半響，還是湯清華結合電影《盜夢空間》中的情節，擬定出幾條必要的準備，進到廚房裡頭，找到一截紅絲繩，系在他左手和和衛詩影的右手手腕上。


  然後，還做好兩碗白雲餛飩，放在速遞飯盒裡，設定好的時間是半個小時，時間一到，會自動打開，香味兒就可以冒溢出來。


  這是受到上次寧康醫院裡第一次見到衛詩影時的情形啟發，既然白雲餛飩的香味兒，可以為差點就迷失在那裡的衛詩影提供指引，那這次是不是也能為兩人提供指引呢。


  不管行不行，湯清華覺得，多做點準備，哪怕事後證明完全是白搭，也比想到但不做的強。


  一切準備就緒，兩人坐在白雲餛飩店裡，左右手互握，通過一截紅絲繩連在一起，屏息靜氣，嘗試著進入那個神秘的神奇空間。


  「到了！」在似睡非睡之際，湯清華聽到衛詩影在他身邊低聲說，睜開雙眼。